馬車內安靜了,反倒容易聽清四周的環境了,雖然寂靜一片,但是方儂明顯感覺到有什麼不對勁,她此時倒和司馬無言一樣,有些心急,一把就拉開了簾子,這下所有東西都呈現在眼前了。
“王爺!”司馬無言的這一聲王爺包含了太多的含義。
整齊的軍隊列陣在馬前,氣勢磅礴,巍然不動的等候着發落,黑色鎧甲在陽光下反射出一種神奇耀眼的光亮,肅殺、冷靜、死寂,這是司馬無言帶進京的“殺騎軍”,現在一個不差的全在這裡。
但是方儂不明白,慕容燁進宮之後,她就一直在旁,進入御書房之後他也不可能有時間,那麼他究竟是什麼時候將司馬無言的“殺騎軍”帶到這裡,還安排好了一切?莫非他在入宮之前就已經將這一切都準備妥當了,所以他纔會那樣自信滿滿去營救司馬無言?
“事到如今,我們已經無路可走了,將軍還是帶着大軍早日趕回邊疆,待皇上追上來,一切就太晚了,也罔顧了本王費心費力的救你。”慕容燁微笑對着司馬無言揮了揮手,示意他趕緊離開。
“王爺救命之恩,我司馬無言定然不會忘記,但是獨留王爺在京中,恐怕王爺也是危險重重。”司馬無言清楚,自從在御書房慕容燁開口爲自己求情的那一刻起,他們兩人就已經被綁在一起了,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他也絕對不能肚子逃生。
“他暫時還不會動我,只是待到一切準備妥當,這一場血腥之戰在所難免,我們可要準備要隨時反了。”慕容燁的話像是在說笑,又帶了幾分的嚴肅,現在的他們已經走投無路了,“還要請司馬將軍早日回邊疆,佈置邊防,早日做準備。”
“是,屬下立刻回去!”司馬無言起身單膝跪在慕容燁面前,而這一次,慕容燁沒有拒絕,接受了司馬無言跪拜,意外的結盟在這小小的馬車中落下了帷幕。
慕容燁依舊微笑着,只是這其中的含義卻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他的眼神忽然一緊,扶起司馬無言的手也再瞬間僵住了,“切記,除了我的手諭,任何召回都不準離開邊疆半步,否則,功敗垂成!”
……
方儂一直坐在馬車的一角,親眼目睹着這逆反的一幕,說不出任何話來,然後看着司馬無言離去的背景,耳邊隨着響起千騎空城絕去的浩蕩聲,她似乎才明白了什麼,剛纔的一幕纔是慕容燁抗旨進宮的真正目的。
她用一種極爲不理解的目光看向慕容燁,“你要做什麼?”
“君逼臣反。”慕容燁收起了嚴肅的目光,衝着方儂粲然一笑,彷彿剛纔那四個大逆不道的字在他口中不過是一場兒戲。
“不行!”方儂忍不住的抓住了慕容燁的手,她只是讓他與慕容旭相鬥,可沒有讓他逆謀造反,就憑他和司馬無言手上的兵權,就算再加上已經到手的五皇字慕容琛的兵力,也遠遠不能與皇帝相抗衡,“你這與飛蛾撲火有什麼不同!”
“飛蛾撲火?”慕容燁在嘴裡喃喃的念着這幾個字,眼中閃過一絲憂傷,當年母族被抄家滅門,留下小小的他要去報仇,他們也是這麼對他說的,但是現在他不怕,“無妨,就算是飛蛾撲火,現在也是一隻大飛蛾。”
魯莽!方儂現在的心裡卻只有這兩個字,慕容燁行事詭秘她是知道的,就像這次將司馬無言的‘殺騎軍’無聲無息的帶出了城,但是逆謀是大罪,稍有不慎,就是萬劫不復,她以爲她找了一個得力的靠山替她報仇,卻沒有想到也是魯莽之人。
“阿儂。”慕容燁往着別過頭的方儂靠近了一點,湊在她耳邊道,“你不是想知道我究竟用什麼辦法救出了司馬無言,還能毫髮無傷的出宮嗎?”
方儂確實好奇,但是她現在又哪裡有心情知道這些。
“因爲這天下兵權半數在我手中。”慕容燁宣佈這事,就彷彿在說一會回城去畫舫坐坐那樣的輕鬆,並不大在意,“雖然從未告訴你,也只是不想讓你憂思過重而已。”
方儂瞪着一雙美眸,愕然的轉身看着平靜自若的慕容燁,就算拿這些來欺騙她也未免太虛假了,他要是有半數兵權現在怎麼可能還坐在這裡。
“不,不能說半數,加上琛兒和司馬將軍的,應該早就超過半數了。”慕容燁思索了一會,有些恍然大悟。
“行了,別說這些不讓人相信的話了。”慕容燁的表情讓方儂更加不確信這一切,景國素來兵權分立,怎麼會讓兵權集中到某一個人的身上,她好歹曾經也是輔佐慕容旭登上皇位的人,這一點怎麼會不知道。
慕容燁掀開窗簾往外看了一眼,司馬無言的“殺騎軍”已經盡數離去,留下一片塵土飛揚,迷了人眼,方儂不相信也在他的預料之中,這朝野上下恐怕也無人知道這一切。
“世人皆知十三王爺風流成性,又不理朝政,可是皇上顧忌兄弟之情,卻對他愛護有加,任他爲所欲爲。殊不知,皇上對他所有的縱容都只不過是懼怕他手中的兵權而已。”慕容燁重新坐回了位置,“但是隻要我在一天,他就如鯁在喉,食不下咽,準備除掉我不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嗎?”
這一番話讓方儂信了半城,她知道皇帝對慕容燁有忌憚之心,但也從來沒有深究過,原來這其中竟然還有這樣的故事。
“難道這種事情都沒人知道嗎?”一個的掌握天下半數兵權的實權者,朝中內外竟然沒任何人知道。
“這種事情若讓人知道,我還能活到現在嗎?不過現在除了皇上,又多了幾個人知道而已。”慕容燁似乎並不願意去回憶這一段,他閉上了眼睛,似乎不想回到那段痛苦的回憶之中,他以爲每天聲色犬馬就可以忘記的痛苦,他以爲愛上了方儂之後可以不再痛苦的記憶,原來都只是自欺欺人,“當年戚家全族滅門並不是因爲造反,而是因爲一面“赦殺令”,先皇爲集權,暗地命戚家統一兵權,所有門下的軍隊都以“赦殺令”唯命是從。自然這也遭到了巨大的阻力,終於進行不下去了,爲了穩固皇權,於是將一切都嫁禍到了戚家的頭上,戚家攬兵造反,全族慘遭殺害,但是那面“赦殺令”卻不見蹤影。”
這還是方儂第一次聽說這樣的事,爲爭奪皇權,明爭暗鬥都不奇怪,但是涉及到如此大陰謀的她倒是頭一次聽說。
“那面‘赦殺令’在你手上?”當年先帝這麼殘忍的殺害了戚家滿門,就是爲了滅口,難道還找不到最關鍵的東西。
“沒錯,母妃臨死前將‘赦殺令’交到了我手上,她要用兵權來保我的性命無虞,而先帝或許是因爲愧疚吧,也沒有再追查下去,只是在臨死前將這一切告訴了皇上。”慕容燁說完目光有些呆滯,瞳孔渙散,痛苦中夾雜着怨恨,當年的事情歷歷在目,只是他不願意去回想而已。
看到這樣的慕容燁,方儂的心不自覺的糾痛着,那種看着親人死在面前的慘痛,那種被最親的人背叛的恨意,她不是沒有經歷過。就像慕容燁甚至不願意喊先帝一句父皇,她也早就將和慕容旭的夫妻情分斷的乾乾淨淨了。
“對不起。”如果她不問的話,慕容燁就不會回憶起這一切了,方儂愧疚的伸手抱緊了慕容燁,緊緊的依偎在他的懷裡,不住的顫抖着,她已經分不清是自己要安慰慕容燁還是藉由慕容燁的懷抱來躲避自己的傷痛。
“我已經忘記了。”慕容燁將下巴輕輕靠在方儂的頭上,伸手眷戀的撫摸着她柔順的長髮,就像撫慰着受傷的心,“只要你在我身邊……”
方儂忽然放開了緊抱着慕容燁的雙手,而是緊緊的勾住了他的脖子,嬌臉輕揚,用紅脣緊緊的堵住了慕容燁的話,她第一次主動索吻,已經不受自己的控制,身體就已經自發的動起來了,她想要用最直接的方式來忘記心中不住涌出的悲傷。
“阿儂。”慕容燁驚愕了,主動的方儂讓他回憶起了第一次在竹蕭院她故意引誘他的場景,依舊讓他有些不能適應,但那脣齒之間的溼熱和她身上散發出來的女人的體香卻讓他沉醉了,這個吻,勾引着體內壓抑的釋放。
“吻我!”方儂強硬的要求,勾着慕容燁的雙手緊緊不肯放開,這一刻,哪怕將自己全給了慕容燁她也不會後悔,這個男人的身上流淌着和她一樣仇恨的血液,和他在一起,彷彿自己就能得到救贖。
方儂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變成這樣,但她似乎已經顧不得這些了。緊湊的吻,不住的落在慕容燁的脣上,她體內的浴火像是一次又一次的擊敗最後的理智。慕容燁終於忍不住捧住了方儂的臉,看着她迷離的雙眼,舌尖不由自主探入那個幽深之地,和她一起沉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