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面有五間上房,皆雕樑畫棟,宛秋他們一直行到正房的門前,立在一旁的小丫鬟見她們走近,趕忙打起簾子,恭敬地喊了一聲:“表小姐”。
剛走進臥室,就見裡面一個丫鬟匆匆走出來。
景媽媽一把拉住她,有些急切地問道:“凝香,怎麼回事?”
凝香蒼白着臉回答:“老太君……老太君昏倒了,奴婢要去請大夫過來!”
景媽媽臉色在剎那間變得沒了血色,快速往裡面走去,宛秋眉頭皺緊了,緊緊跟了上去。
黑漆鈿鏍大牀邊,端盆的,打水的,擰帕子的,丫鬟們雖然還井井有條的做着事情,臉上卻都露出凝重的神色。
其中一名丫鬟轉頭間見到景媽媽,就像見到救命草一般地迎上來,焦急地說:“景媽媽,你可回來了!”說着眼淚兒一蹦就出來,“老太君剛纔聽到五少爺沒了的消息,突然就暈倒了,怎麼叫都不行,我已經差人去請劉大夫了。”接着又看到跟上來的宛秋,連忙向她行了禮。
宛秋已經快速走到牀邊,只見顧老太君髮髻散亂,雙目緊閉,面色蒼白,額上佈滿汗珠,已是人事不省。
“外祖母,”宛秋在旁邊輕聲呼喚,老太君一點反應都沒有,景媽媽轉過頭去,淚水潸潸而下。
宛秋猛地回頭,目光中帶了一絲冷酷:“誰把消息告訴老太君的!”
衆人不由自主都看向站在不遠處的一個丫鬟,那丫鬟撲通一聲跪倒,面色驚慌失措道:“表小姐,奴婢是無心的……”
景媽媽惱怒地盯着她:“竹香,你好大的膽子!”
宛秋盯着她,盯得竹香不由自主地低下頭去,她冷笑一聲,道:“景媽媽,我記得永壽堂的丫頭一向是最知禮的,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沒規矩了!”
景媽媽道:“表小姐說的是!”她揮了揮手,立刻有幾個婆子上前來將竹香提起來,竹香
還要掙扎,擡眼卻看到宛秋冰冷的目光,不由自主打了個寒戰,不敢再說什麼,老老實實被壓了出去。
沒多久,凝香引着一個大約五十多歲,中等身材,相貌端正,表情嚴肅,下頜留有三寸長鬍須的大夫走進來。劉大夫走到牀邊,伸手在老太君的手腕上把了一陣脈,又讓丫鬟將老太君的下頜扳開來看了看舌色。接着沉吟一會,便回頭叫身後的藥童將隨身帶的小木箱打開,取出銀針,在火上消了毒,針刺幾大穴位。
過了不久,老太君悠悠地醒轉過來,發出虛弱的呻吟。景媽媽跪在老太君的牀邊,流着淚道:“老太君,你可算是醒來了,真是嚇死奴婢了!”
老太君一睜眼,卻是第一個看到宛秋,顫巍巍地向她伸出手來……
宛秋連忙過去握住她的手,老太君看着她,嘴角浮上淺淺的笑意。
見老太君已然醒了,劉大夫便去外間寫下藥方,派人去煎熬,又交代了讓老太君多休息,記得讓她吃點東西就離開了。
老太君緊緊地攥住了掌心的手,感受着宛秋手心的熱度,仔細打量着她的臉。宛秋生得一雙彎彎的柳葉眉,秀氣的鼻子又挺又直,眼睛明亮清澈,面孔無比的靜謐而安寧……她不由自主地輕聲喚道:“菲丫頭……”
知道老太君叫的是自己親生母親的名字,宛秋心裡浮現出一絲悲傷,柔聲道:“是我,外祖母。”
老太君一愣,勉強笑了笑,眼淚卻先落了下來……
過了許久,顧老太君才坐起來,倚在牀上,宛秋一邊喂她喝水,一邊小聲叮囑:“外祖母,小心點喝,別嗆着了。”
老太君笑了笑,面色非常的柔和:“你怎麼來了?不惱外祖母了?”
宛秋鼻子一酸,臉上帶着溫和恬靜的笑,道:“我想外祖母了,來看看您。”
老太君摸了摸她身上的衣服,皺起眉頭道:“怎麼穿的這麼單
薄,景媽媽,去拿那件大紅羽紗面白狐皮裡的鶴氅來……”
景媽媽依言去了,宛秋心裡一動,外祖母從不穿鮮豔的顏色,她猜到這必定是母親未出閣時曾穿過的,眼中便不由自主閃動着淚光,道:“外祖母,世上只有你對我最好。以前都是秋兒不懂事,外祖母千萬別惱了秋兒。”
老太君面色更加柔和,道:“傻孩子。”
這時候,就聽見外間一陣喧譁。
丫頭墨香進來回報,臉色發沉地說:“老太君,外頭二老爺三老爺二夫人三夫人和幾位小姐少爺都來了,說要看望老太君!”
看望?二舅舅陳番禹是陳氏的胞兄,現在是兵部尚書,二舅母梅氏出身山西大戶,是前內閣首輔家中的庶女。三舅舅陳番凌並無官位在身,平日裡是喜愛玩樂的人,三舅母出身江南四大巨賈之一的林家,最是個精打細算的。這兩房舅舅都不是老太君所出,平日裡也不見得多孝順,現在聽說大舅舅的幼子沒了,竟眼巴巴地來了。大舅舅雖然正直,個性卻十分軟弱,陳番禹覬覦這個鎮國公的爵位已經不知多少年了,這府裡一向是靠着老太君在苦苦支撐,他們若是看到老太君病倒了一定會有所動作!宛秋想着,臉上卻浮現起笑容,對皺起眉頭的老太君道:“外祖母,我也好久沒有見到舅舅舅母了,讓我出去看看吧。”
顧老太君搖頭,道:“傻丫頭,他們是衝着我來的,見不到我是不會走的!凝香,服侍我起身!”凝香趕忙上來攙扶住老太君,可還沒把人攙扶起來,老太君就猛烈地咳嗽起來,宛秋趕忙攔住,道:“外祖母,讓秋兒去吧!”
老太君一眼望進了她的眼睛裡,只看到一片從未在秋兒眼中見到過的堅定與冷意,她一震,宛秋卻已經安撫地拍了拍她的手,對凝香道:“好好照顧外祖母!”
說完,宛秋便帶着張媽媽和芷蘭緩步往外頭走。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