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得又近了些,發現那身形透着幾分熟悉,雲歌停下腳步,躊躇着要怎樣開口。
沒想到這傾雲宮裡面,還住着別的女人,她……應該是宮赫蓮的摯愛吧?所以纔會藏在這藏雲閣裡面?
除了守在門口的兩個宮婢,大概是沒有人知道這其中奧妙了吧!
雲歌清楚的感覺到,心中慢慢泛上來的那種味道,叫酸澀。
原來,自己並不是他的唯一呀!
其實應該感到高興的,可是……
一陣風過,輕紗揚起,雲歌沒有看清楚側面向着自己的女人的面目,卻看見一人坐在堂中,衣袍在迷濛的光線中難辨顏色,只是他背影孤寂,如遠山般靜遠,她便仔細地瞧了兩眼,不是宮赫蓮是誰?
雲歌想着自己大概是驚擾了鴛鴦,輕手輕腳的想要退出去,眼光無意當中瞥見了那女人的面容,這一瞅,嚇得雲歌差點失聲驚叫起來。
急忙將面前的紗幔拉開,幾步走上前去,這女人的容貌,和自己的面貌幾乎完全一樣。
玉鑿而出的沐雲歌,身高體態和她不差分毫,五官更是如同一個模子裡面刻出來的,眉眼之間的氣度風華也和她仿若一人。
雲歌看着眼前玉像,驚詫得說不出話來,真是想不懂天下怎麼會有這麼巧的手,就連頭髮絲都雕刻的備俱神采,闊袖上面的紋路花飾也活靈活現……
它就是另一個沐雲歌!
雲歌現在總算是明白了這藏雲閣的由來,也有些明白門外兩個侍婢,爲什麼要誑自己進來了!
轉過身去看向身後坐在那裡一動不動的宮赫蓮,他的手中還握着一把精細刻刀,大概是累了,就那麼坐着,居然是睡了過去。
面色卻是從來沒有過的柔和和滿足,緋色的脣角微微勾起,彷如在夢中,已經擁有了自己一直想要抓住,捨不得放手的某人。
雲歌慢慢走過去,在他的面前蹲下身來,伸手過去,想要將那柄鋒利且精細的刻刀取下來,若他在睡夢中劃傷他自己就不好了。
捏了那薄薄的刀片,正要輕輕抽出的時候,宮赫蓮卻輕唔了一聲,睜開了雙眼。
四目相對,卻是天雷勾動地火一般驚心動魄。
他脣瓣綻開笑意:“雲歌,你活了?”
他的手伸過來,撫摸她的眉眼,臉上的笑意更甚:“一定是我的誠心感動你了,所以你活過來了,對嗎?”
雲歌咬着嘴脣,猶豫一小會兒,輕輕的點了點頭:“沒錯,我活過來了!”
他手上一用力,將她狠狠揉進懷裡:“雲歌,雲歌……”
他的身子從軟椅上面下來,抱着雲歌原地一個旋轉,身旁的紗幔被裹了進來,將兩人緊緊的纏在一處,燭火搖曳,若夢境再現。
宮赫蓮抱緊了懷裡的人,一雙手邪肆的在她的身上上下游走,呼吸急促又灼熱,連帶着聲音都混亂起來:“雲歌,我就知道你捨不得我這麼辛苦的思念你,所以,你就活過來了……,你是從我心裡長出來的,我知道你肯定捨不得我……”
雲歌咬緊了嘴脣,強迫自己把尚存的清醒壓下去,現在沒有酒,她不要這麼清醒,不要這麼理智……
身上的宮赫蓮動作卻突然停了下來,緊接着,從她的身上起身,撕開裹在兩人身上的輕紗:“你爲什麼會在這裡?誰讓你來的?”
地上的沐雲歌,衣衫和髮絲全部都被揉亂了,她沒有起身,躺在那裡,喃喃道:“你,你爲什麼不繼續?”
宮赫蓮伸手,將她從地上一把就拽了起來,神色之間蘊了淡淡怒氣:“說,誰讓你進來的?”
雲歌心疼的看着他,目光裡面淬滿了悲傷:“宮赫蓮,剛纔你爲什麼不繼續?你明明可以……”
他沉着臉,拽了她往外面走:“出去!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經過那尊玉像的時候,雲歌突然擡手指向玉像:“宮赫蓮,你這個懦夫!這四年的時間,你就躲在這藏雲閣裡面,天天晚上用刻刀一刀一刀的鑿出一個沐雲歌來,可是真正的我就在你的面前,你爲什麼就不敢?”
宮赫蓮腳步一滯,反手一推將她壓在那尊玉像上面,眼眶裡面血絲亂竄:“雲歌,沐雲歌!”
說着,擡起雲歌的手臂,毫無徵兆的狠狠一口咬了下去。
“……”雲歌疼得渾身直抽搐,卻咬緊了牙關,不讓自己呼痛出聲。
宮赫蓮終於鬆了口,呼呼喘着氣,看着她手腕上面的那個血印子,澀然笑道:“在你的身上留個印子,若有來生,我纔會憑藉這個印子在第一時間就把你認出來,認出你就是我一生想要抓住的女人,若有來生,我絕對不會再錯過你,一定會在見到你的第一眼開始,便纏定了你,再也不許別的男人靠近你身邊……”
言罷,眼淚滴落而下,落在她手腕上面的傷口上,灼得她哆嗦不已。
雲歌靠着玉像,緩緩坐下來,看着手腕上這個血印子,含淚笑道:“好,那你一定要早早的把我認出來,希望,希望來生,不會再徒留遺憾……”
宮赫蓮也挨着她在玉像身邊席地坐了下來,抓了她的手,又用脣舌將沁出的血珠輕輕吮去:“嗯,再也不會了!”
雲歌見他半低頭的側臉,心中酸楚難忍,其實,如果真的有來生,她的願望則是,誰都不要再遇上了!
情深傷深,愛深恨深。
她惟願宮赫蓮在過奈何橋的時候,能多喝幾碗孟婆湯,把自己忘得乾乾淨淨,來生裡,能遇見一個美好乾淨的女孩,兩個人相守白頭便是最好!
宮赫蓮擡起頭,見她臉上全是淚水,忍不住憐惜道:“疼了吧?我剛纔太用力了……”
一邊又用了衣袖過來幫她擦眼淚,一邊忍不住又道:“你答應過我的,你答應過不在我面前流淚……”
雲歌深吸一口氣,勉強撐出笑意:“嗯,我答應過你的!”
兩個人席地而作,背靠着玉雕人像,絮絮的低聲說話,一直到天色大亮。
即位三年多的宮赫蓮,第一次耽誤了早朝,和雲歌在藏雲閣裡面,呆了整整一日一夜。
兩個上衣侍婢中途的時候進來過幾次,或送些茶水糕點,或送些瓜果飯菜,都只看見兩人席地而坐,要麼相視而笑,要麼平心靜氣的說着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