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蘇靜靈和蘇雲博那般哭嚎,蘇靜卉也早聽到了蘇葉氏來的腳步聲,因而這會兒聽到她出聲,還真是一點不意外,可蘇淵卻是這會兒才聽到的……
聽到蘇葉氏的聲音後,蘇淵直接就看向蘇靜卉,卻見蘇靜卉也不管腳邊兩個弟弟妹妹的兀自低頭喝茶,壓根沒聽到蘇葉氏的聲音似的,擺明讓別指望她的意見。
蘇淵有些無語,默了默後還是開口讓了蘇葉氏進來。
聽此,蘇靜靈和蘇雲博趕緊撒手放了蘇靜卉的腿,卻是忘了起來,抹淚低頭不敢看向門那邊。
雖然蘇葉氏進門前就有了心理準備,但真的進屋看到一屋子的下人圍着蘇靜靈和蘇雲博旁邊想要將兩人拉出去,而姐弟兩人又一左一右的還跪在蘇靜卉腳邊……
那一瞬,蘇葉氏兩眼發黑,險些沒氣暈過去。
兩個沒骨氣的東西,剛在她那兒還罵蘇靜卉挺兇,轉頭到了這裡受些責罰就給人家跪了下去了,特別是蘇雲博,都說男兒膝下有黃金,可他呢?這就是她寶貝了十幾年的兒子!真是……
不說蘇靜卉,就是蘇淵也是一步一個腳印才慢慢走出如今這身份的,朝堂上伴君如伴虎,朝堂下各種豺狼虎豹陰狠狡詐,哪能沒點看人臉色的眼力?蘇葉氏那明顯未收斂的表情,自是入了父女眼底就立即明白了她在想什麼。
蘇淵又不由的斜了斜蘇靜卉,卻見她起了身來,道:“父親若是還有什麼事要說,就等一會兒再說吧,女兒先出去走走。”
說白了,就是這事她不摻和,就算蘇淵轉頭耐不住蘇葉氏求情而放了蘇靜靈而蘇雲博,她也不追究,但即便她不追究也到底是聽到了,蘇淵作爲父親,更自問素來嚴厲不偏袒誰,又哪裡有那個臉駁了自己之前的話?更何況,如今蘇靜卉是郡王妃,是太后跟前的紅人,蘇家往後指不定多得是要靠她的地方……
蘇淵面色微妙的點了點頭,蘇葉氏也爲此而回過神來看着蘇靜卉,卻見她衝自己微微頷首便直接出門去,而後便是她和她的人腳步聲走遠。
——
蘇靜卉才離開書房沒多遠,就被蘇桃氏拖兒帶女的堵住了。
“快,給你們平郡王妃大姐磕頭行禮。”蘇桃氏催着幾個孩子給蘇靜卉行禮的同時,自己也欠身下去。
蘇靜卉一個眼神,香兒等人立馬利索的上前扶人。
“自己家裡,二嬸何必這麼客氣,讓人瞧見了傳出去還以爲我回孃家來是爲了亂端架子。”
蘇靜卉淡淡說着,也不給蘇桃氏張嘴的機會就又道:“祖母讓我與父親說完話就過去陪她聊聊天,這會兒正要往祖母那邊去,二嬸要不要一起?”
這話題岔得遠,分明是變相的提醒不要跟她說二房的事了,她不相管也不會管,蘇桃氏不是笨的哪能沒聽出來,心裡咯噔就是一陣失望後,卻又到底還是覺得蘇靜卉好說話,她這個做二嬸的若是當着孩子們的面說出口了的話,蘇靜卉不至於當面駁了她。
咬咬牙,蘇桃氏還是道:“平郡王妃可願去鬱翠園之前撥點時間給我?我有要事跟您說。”
蘇靜卉淡淡看着蘇桃氏:“我若說不願呢?”
蘇桃氏一怔,不禁擡眸卻就對上了那雙冷淡的眸,心一凜險些就要嚇退了,可想到自己的處境二房如今的糟心,她也顧不得那麼多了,卻也還是要低下頭去不對上那雙眼纔有勇氣說出口:“平郡王妃不剛還說是一家人麼?我確是無權無勢,可到底論起來也是您親親二嬸,您這樣,傳出去不太好吧。”
蘇靜卉笑了,輕輕問:“傳出去什麼?”
蘇桃氏一窒,張嘴就要說話,卻就聽到蘇靜卉不高不低卻冷冷的道:“二嬸自作主張收人賄賂害得二叔氣極敗壞嚷着要休妻?還是二嬸惹禍就逃累得榮升四品的二叔大病一場不得不暫停職務回京療養?”
這番話,頓時驚得蘇葉氏驚恐擡眸,不敢置信的看着她。
“二嬸,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
蘇靜卉淡淡道:“念在您是我二嬸的份上,念在您爲蘇家爲二叔教養了這麼多個孩子的份上,您過往那些花花綠綠的腸子我和父親都統統予以包容不計較,還在二叔跟前替您求了情保住了您正妻的地位,您,還想要如何?您真就覺得我們是一家人就該替您做牛做馬?您闖了禍我們就理所當然要給您收拾殘局?甚至,您如今鬥不過一個小妾還指望着做侄女的我給您出面下令休了她?您真的以爲,您過不下去了我們也會跟您一起萬劫不復?”
“您真的這麼確定的話,就試試看。”
淡淡說罷,蘇靜卉扭頭就走,也不怕蘇桃氏和她那幾個孩子記恨她什麼的,反正她上輩子這輩子被記恨的已經不少了,也不差這麼零星幾點的,若是那劉姨娘察覺什麼想跟蘇桃氏聯手,那也得蘇桃氏腦子真進水了才成。
離着蘇桃氏母子有些遠了,水仙才抱怨:“真是,本來還以爲回來蘇府能夠清靜點,不想個個都這麼不讓人省心。”二房的事,二夫人也好意思讓平郡王妃一個做侄女的插手,腦子沒被驢踢吧?
蘇靜卉淡笑:“說得也是,這般一來,我還不如去景陽山陪太后她老人家呢。”
“奴婢可寧願您被那些個不省心的煩,也不願您去景陽山。”水仙悶悶道。這麼說,倒不是太后難侍候,也不是蘇靜卉去了之後就要轉個身份讓她們沒法跟,而是那個身份到底太危險,萬一……
萬一有個什麼岔子暴露了,可真就是萬劫不復的,太危險了!
水仙的心思,蘇靜卉自是懂的,卻偏要曲解了去的揶揄道:“怎麼,還吃上翠竹和幼梅的醋了?有那時間吃醋還不如勤奮些練拳腳,若是哪天能超過兩人了,我就改帶你了。”
水仙哪能聽不出那是逗她玩的,當即沒好氣的撅嘴道:“郡王妃您一天不壞心眼會怎地?明知道奴婢根基不如翠竹和幼梅,也比她們遲練了好些年,就算日夜不吃不喝不停歇的苦練,也這輩子都不可能超過她們的,還非要這麼揭奴婢傷疤。”
這話一出口,不但蘇靜卉笑了,就是香兒和翠竹幼梅都忍俊不禁起來,氣氛正歡愉時就聽到匆匆有腳步聲近,轉首看去,赫然是門房。
“平郡王妃,這是林府送來的帖子,說是已經去過恭親王府了,知道您回了蘇府,才轉頭追了過來。”門房行禮罷,直接地上帖子。
蘇靜卉挑了挑眉,讓香兒接過的同時問道:“人走了嗎?”
門房答:“還沒,正在外邊吃着茶。”
蘇靜卉點點頭,接過香兒呈上的帖子,掃了一眼後就又挑了挑眉,而後對那門房道:“去回那人的話,就說帖子我已經收到看過了,讓他放心回話老太爺。”
門房應諾退去。
蘇靜卉合上帖子遞給香兒,簡單道:“沒什麼事,就是林家兩位小姐的婚期已經定下來了,都在八月,老爺子提前告訴讓有個心理準備而已。”
林老太爺是個人精,雖然不知道蘇靜卉究竟在幹什麼,但也從之前那番讓翠竹帶的話中猜到了危險性和隱秘性,而她卻又當初應過給林雲心和林秋萍添妝……
說白了,老爺子是怕說遲了她到時候“不方便”而出岔子,所以特地給個可以事先安排的時間!
“八月……”水仙擰眉,憂心忡忡低聲道:“太后正好要回來了。”
之前蘇靜卉以百里明鏡的身份混進神機營那麼長時間,就是太后在景陽山上休養爲名掩護出來的,到時候太后回來京城,定然又要尋另外的藉口了,而那時候的藉口,卻又還方便去林家給兩位表小姐添妝嗎……
水仙擔心什麼,蘇靜卉當然知道,可她一時半會兒也想不到好脫身的辦法,更不知道太后那邊有沒有什麼打算。
“順其自然吧,船到橋頭自然直,到時候再說。”畢竟那事太后插着一大腳,由不得她全權做主。
——
也不知蘇葉氏求沒求情,反正蘇靜靈和蘇雲博到底還是被關去了柴房,而蘇桃氏也估計是被嚇到了,沒再敢追來,但蘇靜卉也只是去蘇老夫人那裡坐了會兒,就又被蘇淵派小廝喊回了書房。
不想,蘇靜卉前腳剛轉回書房,二爺蘇傑就坐着青衣小轎後腳到了。
趁着蘇傑書房門外遲疑的空隙,蘇靜卉直截了當的跟蘇淵道:“父親又把女兒叫回來,可是想問太后身體的情況?”
蘇淵愣了一愣,又看了看門外,點了頭。
“對您,女兒倒是可以實話……”蘇靜卉頓了頓,才更壓低聲音道:“非常糟糕,不過是強用藥跟閻王爺搶着時間在用。”
蘇淵擰眉:“不是說……”
“都說了,女兒對您可以說實話。”但對外人,絕對就不能說實話了!
蘇淵了悟,面色卻難看起來,跟着就聽到蘇靜卉低聲又道:“也不怕告訴您,女兒那位的爵位,是託着太后的福才提前落下來的。”
蘇淵一愣之後,倏地瞪大了眼,張嘴,卻又一下就意識到不能說的猛然閉上,定定的看着蘇靜卉。
蘇靜卉淺笑,頷首:“父親猜得是不錯的,所以……也該料想得到日後過的將會是什麼日子了,而如此一來,又可還覺得我對弟弟妹妹們狠心?”
“……不……不狠……”蘇淵喃喃,腦子忽然有點亂了,嚇亂的。
他雖因蘇葉氏而身不由己的被劃入太子一黨,但實際是從未想過要輔佐哪一位皇子的,官場上,到底明哲保身才是硬道理,卻不想……
兜了一大圈,他還是要陷進去!
好一會兒,蘇淵才緩過神來,低聲問:“那麼,太后看中的可是……”比了個九。
然,蘇靜卉還來不及應,蘇傑便開口了:“大哥,平郡王妃,我有事想跟兩位說。”
蘇淵抿脣盯着蘇靜卉,想等蘇靜卉回答了他在讓蘇傑進門,卻不想,蘇靜卉竟開口道:“二叔請進。”
蘇淵一怔之後,臉都黑了。這臭丫頭,話說一半又不說一半的,明擺着是逼着他向她看齊,唯有看齊她,才能知道太后到底中意的是哪一位,她和軒轅徹要輔佐的是哪一位,纔不會亂了後面的陣腳……
蘇靜卉卻是淺淺一笑,端茶輕抿了口,才道:“父親精明,真是女兒的福氣。”至少廢話都可以少說很多。
蘇淵一聽,臉瞬間就更黑了,而這時門也開了,蘇傑故作精神的走了進來。
眼見蘇傑要行跪禮,蘇靜卉立馬打斷他:“二叔是長輩,又是在自己家裡不比外邊,不必行此大禮,免得傳出去,侄女反倒也落個不好聽的名聲。”
蘇傑一僵,趕緊直了膝蓋換成拱手欠身:“平郡王妃說得是,是我疏忽了。”
蘇靜卉呵呵笑了一聲,把他那話直接渡了過去,才道:“先前就聽說二叔病得嚴重,卻事情多纏着脫不開身也沒能來探望探望,如今見着氣色也不算頂好,不知是哪位大夫在看的,吃的藥可對?”
蘇淵聽得嘴角直抽抽。
劈頭蓋臉就說人家氣色不好,是不是大夫不行吃不對藥,不明擺着是堵着蘇傑開口想赴任的嘴嗎?都身體還沒康復,赴個毛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