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菜塞了一半到嘴裡,他猛然擡頭,看到高高牆體上的透氣孔,有雪花飄進來,落在他亂糟糟的頭髮之上。
他伸手又接住一片。
年節到了,他在這裡已經很久了,卻沒有人來看他。也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事。可是隱約的,他卻感覺好像,年節一過,春天應該就不遠了,他還在堅信着,自己應該很快就能出去。
因爲他知道,自己的大哥不會丟下他的。
而他卻不知道,他的大哥現在在沈府里正在考慮着,要不要徹底的放棄自己這個弟弟。因爲,現在他連自己女兒的事情都操心不完,是在沒有多餘的精力去操心這個落在了左亭衣手裡的弟弟了。
而沈依瀾卻說出了相反的話。
“父親,如果真的丟下二伯不管,有些不妥。”
自己的兒子出不了什麼主意,可是自己的這幾個女兒卻是一個比一個思慮周全。沈擎天不由蹙眉,“瀾兒,依你之言,是讓爲父盡力相救?可是,你姐姐那邊……”
“父親您細細想,雖然姐姐之前出了岔子,可是今日來看,陛下對姐姐的隆恩盛寵的,相比姐姐在宮中也過得不錯。胎掉了,反而更好了,陛下對姐姐更好了,如果姐姐再多加一把力,牢牢得了陛下的寵愛,再懷上胎也不難了。可是,將來姐姐若在宮中要想站穩腳,朝堂之上必須也得要家族的扶持。”
她眼眸看向沈擎天,“如今朝堂之上,針對我們沈家的人可不少,所以,我們更要團結所有的力量。只有我們自己力量壯大了,別人才能靠過來,這就是一個滾雪球的狀態。所以,二伯必須救!”
沈擎天也把沈依瀾的話好好思考了一番,也覺得女兒言之有理,他說道:“那麼這麼說,你有什麼主意?”
沈依瀾自信一笑,“父親且安心,女兒只有主張。”
沈依瀾回到房間,想到的卻是那日從沈依依處回來後,她徑直前往的是謝府。
本來她是想與謝吟風商議與沈依依有關的事宜。可是在交談的過程中,謝吟風如是說道:“沈依依好像與之前不太一樣了。”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依瀾,她也是你們沈家的人,本來也是我的未婚妻,可是,每次年節,我從來都沒有在皇宴上看到過她。聽說,她性格極爲懦弱的,可是,那日我見她竟然能對沈伯父動手,似乎傳言有假吧。”
聽到這話時,沈依瀾還沒有過多的想到什麼。
“我也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反正就好像是在一夜之間,她就變了一個人了。府上的人都在說她是不是魔怔了。”
“魔怔?”謝吟風笑了笑,沉吟片刻後,說道:“我倒是不覺得她魔怔,相反的,我倒是覺得她很獨特。一種強悍的獨特,更像是一匹胭脂馬,很有挑戰性。”
他不過是隨口一說。其實,這也不是他真實的想法。
可是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沈依瀾卻記住了這句話。
直到今天,那句話就好像是一根刺深深扎進了心裡,如鯁在喉。
原本以爲事情會變得複雜更多,卻不想峰迴路轉了。
但是,左亭衣那邊她總是覺得不妥,再加上還有一個沈依依,她心裡在揣測聽着謝吟風的口氣,好像對沈依依有什麼別樣的情感。
她莫名的有些擔心,現在的沈依依的確變了,誠如謝吟風所言,很是獨特,這樣獨特的女人很難不會給男人帶新鮮感,和想征服的感覺。
如果還是以前的沈依依,她完全不放在心上,但是,那天去了一趟清月山莊後,她發現沈依依真的和以前太不一樣了。
看來,爲了自己以後考慮,她有必要做些事情了。
第二日一大早,沈依瀾就開始安排好了一切。
沈依依也給丁香診過脈,她的病情好轉了不少,可是卻因爲服用那麼多帶有毒性的藥物,這在治療她的病情的時候,卻又免不了給她身體增加一些額外的負擔。
就好像化療,在殺滅癌細胞的同時,也會牽連到一些好的細胞。
她開始在研究更改藥方,所以一連很多天,她都把心思放在研究毒經之上。
而隨着她愈來愈深入的研究,慢慢的發現了毒經,並不是看上去那麼簡單。毒經當中竟然還包含了極大的秘密!
或許,這也就是爲何毒經會給整個聶氏家族帶來毀滅性的打擊的原因。
沈依依揉了揉額頭,她在紙上開始研究着方子。
她從毒經中看到了一味草藥,這味草藥有着能夠緩解毒素的奇效時,她很是興奮,當時就和丁大夫四處尋找。可是,這味草藥生長的環境極爲特別,且存活率非常的低,後來,功夫不負有心人,丁大夫那邊傳來了好消息。
他尋找到了一株!已經快馬加鞭的讓阿全給她這邊送來,這株叫做回陽草的草藥是丁大夫找遍了很多地方,才尋到的唯一一株。
而這一株也就是代表着丁香的命!
沈依依知道,今天阿全就能把草藥帶來了,丁香的病情已經得到了控制,藥物的使用也都到了一定的療程,這是最後一步,也是最爲重要的一步了。
如果,成功,丁香就能活下去,健健康康的。如果失敗了,那就意味着死亡……
所以,沈依依無比慎重的在研究着藥方。正在這時,卻聽到了吵鬧聲。
此刻外面,寇珠又和沈樂康又在爭吵着什麼。
沈依依寫好了藥方,這才走出門去。
這兩人就好像一對小冤家似的,整日裡都愛吵。可是,吵歸吵,卻沒有影響到兩人的感情,沈依依有時候也在想着,或許這兩人以後能成爲一對,也說不一定的。
“喂!你們又在吵什麼呢?”
寇珠一張利嘴對着沈樂康說個不停,沈樂康額偶咿咿呀呀說幾聲,更多是用手不停的比劃着。
沈依依一聲,兩人全都頓住,轉過頭來看着沈依依,大家又都笑了起來。原來,寇珠想進來給沈依依送吃的,可是,沈樂康卻知道沈依依在研究方子時,一般是不喜歡讓人打攪的,所以就嚴格職守的守在門口。
一點小事,兩人就開始互不相讓起來。
沈依依無奈一笑,“你們呀,可真是一對冤家。”
沈依依把藥方交給張媽媽,現在所有丁香熬藥的事都是由張媽媽負責的,她還特意囑咐道,等阿全把回陽草一送來,就取了上面盛開的花蕾來給做爲藥引子。
張媽媽接過藥方下去熬藥了,沈依依又和那兩個小冤家在院子裡說笑着。
正說着,榮叔卻在這時皺着眉頭又進來了,“姑娘,沈家的二小姐又來了。”
寇珠心直口快的說道:“她來幹嘛?”
沈依依也皺了皺眉頭,雖然不明白,可是她也不可能把人轟走的。
“我去見見她,看她又要玩什麼。她人在哪兒?”
“大門口。”
沈依瀾今日做了一輛馬車來的,她下了馬車,看着沈依依居住的山莊,上面清月二字寫的格外的娟秀,一看就是出自沈依依的手筆。
她自出沈府時,身無分文的,後來,她也瞭解到,沈依依當時也是投奔了韓府的,可是到如今,韓老太爺和韓老夫人也沒有開口讓沈依依回到韓府。
她那裡來的錢?
上次聽山莊裡的下人叫沈依依爲姑娘和主人。這格外讓沈依瀾震驚,沈依依究竟如何做到的?
難道是因爲左亭衣的關係?
其實在這一刻,沈依瀾的心就開始有些不是滋味了。
離開了沈府龐大的家族勢力的庇護,沈依依非但沒有過得很悽慘的日子,相反,還混得如魚得水。
沈依瀾正想着時,看到沈依依出來時,她立刻把背挺直,以一種格外驕傲的目光迎上去。
“你又來做什麼?”沈依依一開口就沒有好話的。
沈依瀾微微一笑,顯得自己很是大度從容。她說道:“年節了,五娘就不想回家嗎?”
沈依依聽她舊話重提,冷笑道:“上次我就說過了,我和你們沈家再無關係,也不知道你長得那麼好看的臉,臉皮竟然這麼厚。”
開門見山的挖苦。
她還記得上次沈依瀾用計陷害自己。
沈依瀾臉色微囧,瞬間後,她說道:“我不過是看到年節了,好意來請你回去。等五娘你回去了,我姐姐現在已經成爲了九嬪之首的昭儀娘娘,她會去求陛下格外開恩,放二伯回家的,俗話說,一家人沒有隔夜仇。事情過去了那麼久,左亭衣爲了你,不也把二伯關了那麼就嗎?”
她在試探!
因爲此時此刻,衆人都在懷疑沈依依和左亭衣的關係,所以,沈依瀾在開口時,有意無意的也在刺探。
沈依依長眉一擰,她看向沈依瀾,“你是不是弄錯了什麼!沈傲天被關,是因爲襄贛災情,和我絕對沒有任何的關係。”
“是嗎?”沈依瀾一副完全不相信的模樣。“那未免也太湊巧了吧。你前腳出了沈家大門,左大人後腳就來提人了,要說沒關係,誰相信啊。”
“如果你今天來這裡,只是爲了說這些的話,對不起,你找錯人了。”沈依依說罷轉身就走。
可是,就在她剛剛要走時,沈依瀾出口道:“沈依依!原來我們大家都看錯你了,原想着你是和林家表哥有染,沒想到你手段更狠,眼光更毒,一早就勾搭上了左亭衣!當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這句話字字帶着毒刺,一根一根刺進沈依依的心裡。
她猝然轉身,一雙寒眸死死盯着沈依瀾。
她一步一步的向她逼近,“你說什麼?”
那道寒眸如同一把利劍直逼沈依瀾心底,莫名的讓她想到了之前見到過的左亭衣的目光,兩人的目光裡的殺氣太相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