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到了這裡,多少也有了幾分顯而易見的破綻。
沈依依也不說破,她對着官差說道:“這位婦人既然說我誤診害死了她的丈夫,那麼至少也讓我看看她丈夫的屍體吧。”
沈依依說這話的時候,語氣態度是格外的客氣。可是因爲太過客氣和平靜了,這樣強烈的反差,也越發的讓那婦人忐忑。
相比較,沈依依的底氣比她還要足!
“對!開棺看看!不能她說什麼就是什麼!”方伯等人都贊同。
然而卻有人在旁邊跟着起鬨,說道:“俗話說,入土爲安,既然你醫死人了不說好好跟家屬道歉,還這麼囂張,簡直太沒有王法了!”
說這話的人聲音有些尖銳,卻無比清晰的傳入衆人的耳中。
沈依依瞳光一縮,瞬間向着那個聲音方向而去,卻見到那邊人羣中有個身材矮小的男人,站在人羣中,可是目光卻四處打量着,極力避開和沈依依目光的對視。
那人身上穿着錦服,雖然顏色極爲普通,可是那樣的布料,卻不是一般人能夠穿着的。而且這人膚白細滑。一眼就能看出乃是女子裝扮的。
這人要女扮男裝,卻破綻百出。
沈依依嘴角噙着一絲笑意,心裡大概也猜出了幾分。
她銳利的目光就着四下細細掃過,最後停頓在了街對面二樓上的茶樓之上。茶寮之上,竹簾微垂,此刻無風,可是竹簾卻有幾分飄動。
沈依依嘴角的笑意更濃了。
她目光重新回到當場。看着那棺材,又道:“既然說我醫治失誤傷人性命,卻又不讓我見屍體,這是何道理?你們不是想來訛詐的吧!近日聽聞,有人專門詐死來敲詐勒索。”
她說這話時,目光瞥過那婦人的臉頰。
而後扶棺而行,又對着官差說道:“還是開棺驗屍的好!”
話音一落之際,她掌上用力,只聽得砰地一聲巨響,棺材竟然被沈依依以絕妙的巧力強行把棺材給壓開了。
她不由分說的把棺材給打開了,速度之快,超出了衆人的想象。
棺材一落,頓時露出了裡面的屍體!
棺材裡躺着的是一個男人,年紀不大。面色發白,嘴脣發紫,乍一眼看上去,就還真的好像是中毒身亡的模樣。
可是,沈依依卻看到了那人臉色慘白,但是在他的脖頸下,血管脈搏的跳動卻還是微微能見的。
沈依依佯裝着細細參看屍體,而她眼角餘光卻打量着茶寮。
她故意弄出動靜,就是要看茶寮那處躲的究竟是什麼人。
果然不出她的所料,在茶寮竹簾之後有人影閃動,寶藍色綴銀色明錦緞的衣襬在竹簾之後一閃而過。
沈依依眼眸微垂,手中卻忽然多了一樣東西——一把寒光閃爍的匕首。
她手一揮,匕首夾着破風聲猛地向着茶樓竹簾處飛去。
只聽得蹭的一聲輕響,匕首頓時正中竹簾旁邊的柱頭之上。
她看準了方位的,可是饒是如此,隱藏在竹簾之後的人卻也嚇得立刻驚呼出聲!
“你!”
伴隨着一聲嬌喝,竹簾被人大力撩開,韓仙兒和另外幾個一副男兒裝扮書生公子模樣的人一起站在外面。
韓仙兒一身紅色錦裙,襯着月白色鑲貂毛馬甲。她手持馬鞭站在中間,一雙圓眼瞪得大大的,憤恨不已的看着沈依依。
見被沈依依識破,她雙手叉腰,指着沈依依大罵道:“你個小賤人。醫死人了,還這麼囂張。”
在她身邊另外幾位公子看着下面。剛纔沈依依那一刀的確讓他們驚魂未定。
當中有一人立刻使了個眼色,沈依依身後不遠處的官差心領神會,拿着鎖鏈就出來。
“沈大夫對不住了,你既然醫死人了。不管怎麼說,你也得和我去衙門走一趟了。”那官差說着就要用鎖鏈來鎖沈依依。
韓仙兒滿意一笑,拉着旁邊的人就下樓。
榮叔一見有人不分黑白存心針對,他立刻以身擋在沈依依面前。
“誰敢動我家公子,先從我身上踏過去。”曾經的御前一品帶刀護衛,驟然怒吼,多年的威勢猶存,不是一般官差所能比擬的。
榮叔一聲沉喝,也引來了旁人的聲援。他們都是沈依依的左鄰右舍,平日裡大家關係相處融洽,而沈依依爲人耿直,還經常爲百姓義診,她的羣衆基礎自然恨好。
“沈大夫是好人!不能帶走他!”
見到大家都來維護沈依依,韓仙兒愈發的氣惱,她跺腳喝道:“她觸犯了王法,憑什麼不能帶走!”
韓仙兒旁邊的幾位公子也都質問:“皇城之內,天子腳下,犯了法就要認罪伏誅。”
沈依依倏然轉眸,她一瞬不瞬的盯着韓仙兒。
那樣的眼神看的韓仙兒心裡有些發毛,想到之前她對自己所作所爲的,她不自覺的向後退了半步。
“你說我犯了法,試問,我犯了什麼法?”
韓仙兒指着棺材裡的人,“你都醫死人了,還沒犯法嗎?”
“醫死人?”沈依依冷笑一聲,全身上下的氣場驟然降低,此刻漫天風雪簌簌而下,飄散在沈依依身邊,她此刻只着了一件白色的軟袍,寬襟廣袖,風雨中遺世而獨立。
她氣質清冷,縱然生氣,可是,一雙鳳眸殺氣隱藏在風雪之下,卻能讓人從心底深處發寒膽顫。
她驟然出手,指尖一抹銀光。
她手裡拿着一根銀針,氣場極冷,“你若再不起來,存心尋死,我這就送你下地獄!”
那個婦人頓時嚇得跌坐在地,臉色慘白,嘴脣顫抖,她驚恐萬分的看着沈依依。
與此同時,棺材裡的那人眼皮動了動,喉結也跟着動了動。豆大的汗珠順着額頭落下。可是卻還是一動不動。
“既然如此,我就成全你!”沈依依說着,手中銀針對準了那人心口處,眼看就要紮下去。
那婦人驚慌的叫了起來,“不要!”她趕緊爬到沈依依身邊,“沈大夫,沈大夫,求求你,不要!”
沈依依清淺一笑,“不是死人麼,你求我作甚?”
那婦人這回是真慌了神了,眼淚鼻涕全都落下,她哭道:“沈大夫,我們不是有心的。”
她又趕緊爬過去,抱着韓仙兒的腳,扯着她的衣裙道:“韓小姐,韓小姐。你們當初說只是做戲,可沒有說真要我家男人的命啊!”
她又拖着旁邊一位公子的腳,“郡主,郡主!小的不要錢了,小的只要我家男人的命,小的這就把錢還給您。”她說着就從懷裡往外掏銀子,兩根金條,金燦燦的落在雪地裡,根外的醒目耀眼。
韓仙兒和其他幾人臉色難看得要死。
榮叔細細查看了那棺材裡的人,他湊到沈依依耳邊低聲道:“公子,這人原來被點了穴。”
沈依依點了點頭,榮叔出手如電,立刻就解開了那人的穴道。
穴道一解,那人驟然睜開雙眼,連滾帶爬的從棺材裡爬了出來,他噗通一聲跪倒在地,渾身哆嗦,對着韓仙兒等人苦求道:“各位郡主,小姐,這事,小的再也不做的!”他說着,拖着自己的婆娘,轉身就逃!
速度極快,超出了大家的意料。
可是,他們再快,卻快不過榮叔,榮叔一個箭步跨出去,攔住他們的去路。“誣陷我家公子後,這麼輕易就想逃!”
榮叔出手幻爪,一把抓住那個男人的肩頭,五指用力,年輕力壯的男人竟然跪着求榮叔這麼一個乾瘦的老頭。
“哎呦!哎呦!不是我的想的,小的只是個開棺材鋪的,他們給錢,我就……大爺您鬆手啊,再不鬆手,小的手要斷了,哎呦!……”
榮叔一把把這夫妻二人推到在地。
這下大家的目光全都落在了韓仙兒他們一行人身上。
羣情憤怒,那官差眼見不對,趕緊給韓仙兒旁邊的一人使眼色。
那人心領神會,剛纔混在人羣中的一個小丫頭連忙跑出來,抓着那人的手就是一通溜走。
那人是郡主,大家知道奈何不了,可是韓仙兒不是!
韓仙兒見他們一走,也不管自己了,連忙大喊:“淮陽郡主!”她奪路想逃,卻被醫館的人給截住去路。
她本來就不是沈依依的對手,更別說現在還多了個身手不凡的榮叔。
她看着沈依依向自己逼近,嚇得臉色雪白。
“你別過來!”
之前,韓璟默告誡過她,讓她不要去惹沈依依,她不相信,特意拖了淮陽郡主來,只是沒想到,現在她卻被人丟棄了。
看着無比憤怒的羣衆,韓仙兒這才真的怕了。
大家拿着手裡菜籃子裡的菜和臭雞蛋猛地向韓仙兒砸去!從小到大都是家裡的掌上明珠,祖父祖母,父親母親,哥哥全都拿她如珠如寶,可是沈依依一出現,祖母明顯的偏袒,再加上上一次,自己在沈依依手裡吃了大虧,這積下的仇恨一直在心裡蠢蠢欲動。
後來哥哥們都吃癟了,她也不想想自己有何能拿卻和沈依依鬥,現在自取其辱!
一個雞蛋狠狠的砸在臉上,蛋黃順着額頭留下,韓仙兒突然間覺得無比的委屈,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沈依依搖了搖頭,“你不是我的對手,今後這事你罷手吧,省得丟你韓家的臉!”
她原是好意相勸,誰料韓仙兒猛地站起來,狠狠的指着她道:“你一個不要臉的賤人,憑什麼大家都要護着你!你因爲你長得好看?你放心,我一定會釋然你這張臉的!”
她說完,使了蠻勁,就要衝上了,作勢要與沈依依同歸於盡。
沈依依見她冥頑不靈,也不理她,只是微微側身而過。
韓仙兒一腳踩到一片菜葉,腳下一滑,整個人猛地一下就摔進棺材裡。棺材蓋因爲她剛纔的衝力,竟然自己關上了。
四周突然黑了下來,恐懼立刻涌上心頭。
韓仙兒在裡面拼命的砸着棺材,可是,她因爲害怕,力氣已經是小了一大半,再加上棺材從裡面開更加難開,她嚇得直哭,也越發的痛恨沈依依了,讓她出醜在前,還這般羞辱她,新仇舊恨,她一定要報仇!
“沈依依!你等着,我一定要報仇!”
衆人一見,也覺得她活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