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水河岸之上始終籠罩着一層灰濛濛的煙霧。
天地間昏暗中,冷風殘雪肆虐的吹拂着,入眼處一片肅殺之氣。
左亭衣身穿一襲白衣,端坐於馬上,看着面前的人跪着一地刺殺失敗被俘的殺手,他冷笑了起來,“我還以老三有了長進,卻不想依舊如此。”
跪在衆人中最前面的正是早已經被凌遲處斬了兩天的謝吟風,可是現在他卻依舊還活着,他臉色頹敗,他看着高頭大馬上的左亭衣,一襲白衣朝服,裁雲織玉的,越發襯托他眉目勝星,那一身的風流,就算他渾身殺氣激盪,卻依舊無損他半點風華。
謝吟風低下頭悽笑道:“我原以爲我的對手一直是他們,可是我卻算漏了一個你。”
“可是,我從來不會算漏我的對手。”左亭衣難得回他一句。
謝吟風道:“左亭衣,你的野心與算計,我到現在都不敢去想,那個人,你真下得了手?”
“知道你爲什麼會輸嗎?”
左亭衣翻身下馬,踱步來到謝吟風面前,居高臨下的他俯視的下面跪着的人,
他放低聲音,“男人之間,若要成大事,自然是會不擇手段。可是再怎麼不擇手段,卻不能算計到身邊的女人,你連自己的女人也要拱手送與他人,你有沒有想過,就算贏了,你又失去了什麼?”
衛洛從遠處而來,他到左亭衣耳邊低聲道:“陛下派了魏國公帶領一萬御林軍來了。”
左亭衣點點頭,吩咐了幾聲。
衆人速速退去,只留下幾名貼身侍衛。
這一大早,謝吟風好不容易混出了城,而在此之前,他早就盤算妥當了,在渭水河畔一直都有人接應的,可是當他來到這裡後卻竟然發覺,在約定好的地方該出現的人並沒有出現。
但是不該出現在這裡的人卻帶着人出現了!
當見到左亭衣的瞬間,謝吟風就知道,今日自己走投無路了。可是,他心中卻還有一絲期翼,那人若能在這時趕來的話……
左亭衣許是看出了謝吟風眼中的期翼,他忽的冷笑起來,“你也算是很有本事了,想着搭上慕述錦這條線。”
謝吟風霍然轉頭看他,眼中有着震驚。早在高昌縣的時候,他就暗中與慕述錦有着聯繫,對方對他承諾。
今日,慕述錦派出殺手協助三殿下刺殺左亭衣,同時暗中着人送謝吟風前往大月王朝,可是沒想刺殺一事是有的,但是那些人卻不是左亭衣的對手,一直以來,他們沒料到左亭衣暗中的力量會強大到這個程度。
而現在他卻在這裡出現,甚至連自己與慕述錦之間的事他竟然都知道。
“知道你爲什麼會輸嗎?”左亭衣看着臉色頹敗的謝吟風問。他俯身在謝吟風身邊低聲說了幾句話。瞬間,謝吟風臉上血色褪盡,他不可思議的看向左亭衣。
而得了左亭衣訊息的宣輕揚,在一衆人馬未到之際,就讓人出了箭陣。
左亭衣等人撤去,謝吟風與手下之人連躲避都沒有,眼瞳中最後的影像就是鋪天蓋地席捲而來的箭雨。
謝吟風胸口正中插了數支箭羽,他的耳中卻還想着剛纔左亭衣說的那句話,“你從來都沒有想過,我或許也是大月王朝的人?”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謝吟風臨死之際反覆呢喃着這幾句話,至死也無法瞑目。
渭水河岸被冰封的冰面上瞬間堆積了無數的屍體,鮮血留下而出在寒冷的空氣中瞬間凝結成冰。
宣輕揚着人吩咐把這些屍體收拾妥當後,他看向身邊的左亭衣道:“陛下讓我來支援的。”說罷他忽然自嘲起來,“陛下疑心越發的重了,對付這幾個人,他卻讓我帶了一萬人來,你說這是在監視我呢,還是不放心你呢?”
左亭衣微微側頭看着他。
“宣家現在交我手上了,這邊,你不用顧慮了。不過亭衣,我只有一句,有些事你真的下定決心了嗎?”
左亭衣依舊沒有說話,只是素來清冷的目光黯了黯,深邃的眸子裡泛起一絲輕微的漣漪。
聶小樓從旁邊策馬而來,並立在左亭衣的右側,他迎着面前被風吹開的濃霧,看着絲絲縷縷的陽光艱難卻依舊頑強、執着的投在渭水之上。
“亭衣!你若有決定,我定然衝在最前面!”他說着揚眉一笑,這樣大逆不道的話,他卻說的是如此理所應當,如同今天天氣還不錯一般。
左亭衣笑了起來。
此間事了,宣輕揚回朝復旨,左亭衣卻先行回府,可是就在半路上,忽然竄出一輛馬車驟然間橫隔在路中間。
這突如其來的馬車讓左亭衣等人急忙勒馬。
他斜睨着眼看着面前這輛大膽狂妄的馬車。
馬車車簾被一隻白皙細膩的手挑開,這手骨骼修長勝過女子。馬車裡那麼人並沒有露出臉來,可是,一處紫色的衣角卻因他動作而露了出來。
“左大人,你動作還真快啊!”那人開口,魅惑的聲線如盪開水面的漣漪。
左亭衣冷冷凝視着那人。
見左亭衣沒有動靜,慕述錦從半垂的車簾後面露出那張絕豔魅惑的臉來,帶着濃濃的笑意,可是眼中卻依舊蘊滿殺意。
他看着左亭衣道:“解決了謝吟風,這手段倒是不錯。”
左亭衣揮了揮手,身後侍衛瞬間退下,他一人策馬慢慢上前。
“慕述錦,你特意露面還用謝吟風做了靶子,你究竟想做什麼?”
慕述錦閒閒靠着馬車,伸出手指看了看指甲,他風輕雲淡的說道:“也沒什麼,只是特意來提醒你,陛下要到了。有些事你看着辦吧。”他長眉一挑,斜斜看向左亭衣,“對了,上次我贈你的那把當做新婚賀禮的寶劍,其實是陛下的意思。”
左亭衣眸子赫然一沉,幾乎是在瞬間,他心裡涌起的擔心。
也許慕述錦也感覺到,他看着左亭衣笑了肆虐猖狂,“原來,你真對那女子動心了。那可太不妙了!陛下眼中何曾容得下砂礫,更何況,上次那女子害的陛下落入水中,格外狼狽,這件事,陛下至今也未忘記。”
見到左亭衣眼神有異,慕述錦又道:“你就算現在回去,也會不會太遲了……”
話未說完,迎面赫然襲來凌厲的掌風,慕述錦就地俯身,如刀掌風堪堪擦過他的頭頂,落在馬車柱上,驟然呈現出一道明顯的痕跡。這是對於他直接威脅自己的教訓!
幸好他躲避及時,否則這道痕跡絕對會隔斷他的喉嚨,左亭衣盛怒之下痛下殺手。但是他心裡想着剛纔慕述錦說的話,他驟然轉身而行,風馳四蹄翻騰,濺起無數的泥濘,左亭衣疾馳向着府中而去。
這一路並沒有多遠的距離,且風馳可是汗血寶馬,極品中的極品,那速度極快,可是現在左亭衣心裡還是覺得太慢,他恨不得立刻回到府中。
眼看着左府高達的府邸,這一切和他離開之前並沒有任何區別,他策馬從正門而入,也顧不得馬蹄在草地花園裡飛奔,他徑直來到水榭。
沈依依一襲紅衣正站在水榭邊,那裡她新開闢了一處地來栽種着了她特意爲沈樂康配置的藥草。
之前她就下定決心要醫治好沈樂康,現在各種草藥也準備齊全了,這些日子,沈依依也將沈樂康接到沈府住下,每日定時爲他鍼灸,熬藥,配方子,接連了大半個月,眼看着沈樂康康復在即,這隨後的一劑藥服下後,他就能開口說話了。
沈依依把採摘好的藥草遞給旁邊侍候的侍女,剛一擡頭,就看到竟然在府中疾馳策馬的左亭衣,她嚇了一跳!趕緊吩咐侍女把藥草拿給沈樂康熬煮,她快步幾步,對着左亭衣道:“你怎麼在府中策馬啊?”
左亭衣見到好手好腳的站在自己面前,這才鬆了一口氣,不過緊跟着那顆心又緊緊揪起。
“依依!”他翻身下馬,緊緊擁她入懷,你就好像他稍微一鬆手,她就會不見了似的。
“怎麼了?”沈依依反手摟住他的腰,把頭靠在他的胸口處,聽着他心跳竟然是那麼快。“你這麼早就下朝了……”
“依依,別離開我。”忽然左亭衣喃喃說着,“不對!我要上朝,有時候不能守在你身邊。”
“你說什麼呢?”
沈依依被他莫名其妙的話說得有些糊塗了。
左亭衣忽然拉着她的手道:“你暫時不能在我身邊!我讓小樓護送你,先離開京都。立刻動身。”
沈依依越發莫名其妙了。“爲什麼?”
“聽我的,別問了!”左亭衣第一次有些慌亂,他在突然見到沈依依後,心裡越發有一種感覺,無論如何他也無法嘗試失去她,所以,他一定要保護她!不單單是之前的承諾,而是他真的愛她,那種愛,深入骨髓……
沈依依難得見到如此鄭重其事的左亭衣,聰明如她,在片刻的不解後,瞬間明白了,一定是有人用自己來威脅他了,而對方看樣子他頗爲忌憚,所以纔有要將自己送走的主意。
“我讓小樓準備去了,讓衛城跟着你,到時候再多派人跟着。”
一個時辰後,沈依依已經坐在了馬車上,馬車撤去了左府的所有標誌,與普通馬車別無二致,可是,這馬車內裡卻是上有鋼板夾層的,安全性能超過一般。
狹小的空間裡坐着沈依依與沈樂康二人。
樂康看着眸色凝重的沈依依道:“依依姐,左大人打算讓我們去哪兒呢?”
沈依依道:“對方應該是猜得到左亭衣的步驟,所以他都不安排我,而是讓我自己選擇路出發。”沈依依如此說着,可是心裡卻愈發沉重了,有誰能對左亭衣的想法都瞭如指掌?若真是這樣,看樣子事情比她想象中的要複雜好多。
沈依依挑開窗簾,向外一看,聶小樓一直策馬跟在外面,神情警備,連平時的嬉笑玩鬧都不見了,彷彿就像是換了一個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