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宗文在宣家地位卓越,他既不姓宣,也與宣家可以說沒有一點血緣關係,可是卻被宣氏族長奉爲上賓。這樣的人能混到這個程度,絕非泛泛之輩。
而就在喬宗文動手的一瞬間,電光火石之間,沈依依腦海中忽然想到懷裡的那張紙條,那是之前,左亭衣替她謄錄的一個病人的病歷。
這原本是風馬牛不相及的兩件事,卻在眼看着喬宗文擲出的那根沈依依避無可避的銀針的瞬間,她猛然想到的。
那張病歷紙上的字忽然那麼一跳一跳如同活物一般的閃現在自己眼前。表面上看只是一張尋常的病歷,可是間或在其中規律排列的那些字現在跳閃出來卻是“當心喬宗文。”
在那危急的關頭,沈依依竟然開來得及開涮一句,靠!現在纔看到!
而緊跟着後面還有數字,“以輕揚爲盾!”
右側的那根銀針眼看就要到達面前,沈依依來不及去回想那紙條上還有什麼囑咐了,她眼疾手快看到旁邊的宣輕揚,只見此時,宣輕揚步履竟然有些虛浮,他眼瞳中出現迷茫之色,身體搖搖欲墜的,銀針有毒!
喬宗文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對自己的銀針有着足夠的信心。
雙針襲來,沈依依避得了左邊,卻無法避開右側,眼看着那根銀針即將刺中沈依依了,就在這危急關頭。
沈依依忽然就地挪轉,以不可思議的角度曲折了身體,銀針原本要刺中她的心口要穴處,卻因爲她這般曲轉身體生生扎入她的右臂。
而幾乎就在銀針刺入沈依依的一瞬間,她的手猛地飛擲而出數根牛毛針,同樣也是兩根對準喬宗文,而另一根卻對準的宣輕揚。
喬宗文冷笑瞬間僵硬在嘴邊。他萬萬沒有想到沈依依會在剎那間鎮定到這個程度,在這危急關頭還能還擊。
喬宗文知道自己銀針上有什麼毒,可是他卻不知道沈依依銀針上是否有毒。射向他面門的這兩根銀針速度竟然要比他的還要快,而且方位極爲刁鑽古怪。
他顧得了自己,卻顧不得旁邊的宣輕揚。
傳聞中不是說,宣輕揚與她是好友麼?有這麼拿自己好友當擋箭牌的麼?要是別人就算了,可那是宣輕揚,宣家未來的繼承者之一啊!
幾乎就是在眨眼間,喬宗文顧不得臉頰上被紮了兩根牛毛針,而轉身向着宣輕揚撲過去。
宣輕揚功夫不弱,要是在平時,他應該能躲得過,可是之前他被自己銀針刺中現在幾乎要陷入昏迷之中,他根本沒有能力躲開,喬宗文在臉色捱了兩針後,驟然出手如電,食指與中指指縫驟然截住沈依依射向宣輕揚的那根牛毛針。
喬宗文丟了手裡的銀針,伸手去扒臉頰上的那兩根銀針後,卻見到沈依依人早已撲進了皇后跟前,而手起針落,一根銀針驟然對準皇后心口處猛然刺進去!
“不要!”喬宗文大喝一聲,卻已經趕不過來。
皇后身旁的丫鬟們連忙撲過來,沈依依一個翻身跳上牀上,同時一手把皇后身體翻來坐正,她盤膝坐在皇后身後,背靠在牆壁上,手中數針已經以極快的速度刺進皇后身體各處要穴。
喬宗文本能的就要飛擲銀針,可是沈依依卻正好以皇后身體爲盾,她儘量蜷縮着避在皇后身後。
喬宗文臉上怒變,他若是出針必然要傷及皇后。雖然宣家宗主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了,他們要捨棄皇后,可是他卻不能這樣當着衆人的面前直接取了皇后性命。有些事能在暗處做,卻不能擺在明面上。
也不知道沈依依牛毛針裡是否有什麼毒藥,喬宗文感覺到自己臉上有些麻麻的感覺,他忍不住伸手卻撓,可是他一撓後,卻越發覺得瘙癢難耐,他低頭瞥了手一眼,竟然看到手上的皮膚一層一層的崩裂正往下掉。
他猝然一驚,對着沈依依大吼:“你針上用的什麼毒!”
從喬宗文對着沈依依飛擲出銀針開始,到現在,沈依依躲在皇后身後,這一切的發生不過就是瞬間。
外面一羣太醫壓根都沒有反應過來,現在聽到喬宗文這麼吼了一嗓子,他們才反應過來,不由擡頭看過來。
只見喬宗文除了臉頰處微紅外,並無不妥,他卻是一副怒不可遏的神情,大家面面相覷再看向裡面,只見沈依依卻坐在皇后身後。
這樣的轉變太快了,他們完全不在狀態,也不明所以。
而那兩名丫鬟也跟着撲了過去,沈依依往嘴裡丟了一顆白色藥丸,她顧不得其他,只想趕在那兩名丫鬟撲來拉開自己之前,把最後一根銀針刺入皇后百會穴。
而這時,她也感覺到喬宗文銀針上的毒藥開始發作,她的頭有些暈眩了。她驟然狠狠要住自己舌頭,尖銳的一痛,帶來了幾絲清明,她感覺自己的身體被人強行拖拽着,可是她指尖一彈,最後一根銀針準去無誤的刺入皇后百會穴上。
宣輕煜的身體失去支撐重新倒在了牀上,原本如同木偶一般毫無知覺的身體忽然動了起來。
她的胸口劇烈的起伏一下,隨着強烈而急促的呼吸聲,她開始劇烈的咳嗽起來,突然張嘴吐出一塊血塊。
大家看到這一幕說不出的驚心動魄。
就在這時,沈依依也被兩名丫鬟鉗住,在看到皇后身體一動後,她們猝然一怔回身過去看。
而斜刺裡突然竄出一個人來,卻是阮嬤嬤,她身體還被綁着布條,看樣子她之前就是被這兩名丫鬟制住了,而她們全都跑來對付沈依依,也顧不得這個阮嬤嬤了。
她掙脫了繩索在這時衝了過來,扶住宣皇后的身體。
“娘娘!”
她大喊着把皇后保護在自己身後,而當她目光落在宣輕煜吐出的那塊血塊上時,臉不由變得猙獰起來。
只見宣輕煜吐出的那團血塊竟然自己動了起來,卻是一條紅色的小蟲子,渾身上下軟軟糯糯的,可是卻無比的噁心,它掙脫了血污兀自還想爬向宣皇后身邊。
衆人一見到這東西,頓時覺得頭皮都在發麻。真不敢相信這東西是從皇后嘴裡吐出來的。
阮嬤嬤身上頓時起了一層又一層的雞皮疙瘩,她看着那紅色的小蟲子竟然還以無比迅猛的速度爬過來,她想也不想,驟然跳了起來,啊的一聲大叫後,同時伸出腳就對着那蟲子一通亂踩!
只聽得吧唧一聲,那蟲子身子頓時被踩成了一團肉泥,血污濺了一地。
而沈依依只感覺鉗住自己的手驟然一鬆,她還沒來得及回頭去看,就聽到咚咚兩聲巨響來自左右。
那兩名丫鬟被人如拎小雞一般的丟在兩邊,而一種熟悉的氣息頓時將她包裹着。
左亭衣的聲音從她身後傳來。“你沒事吧。我沒來遲吧。”
沈依依微微一笑,“時間剛剛好。”她放心的把自己的身體靠在左亭衣的懷裡,這纔來得及伸手從右臂上取下那根銀針,她把針隨手丟在地上。
左亭衣把手裡的藥箱在沈依依面前晃了晃,她取出一個瓷瓶,自己快速配了藥服下,頓時覺得頭腦清明瞭很多。
廳外無數人就這麼眼睜睜的看着他們,在見到左亭衣的那一瞬間,幾乎是來自本能的對他感到害怕,戰慄,縱然知道陛下暫時停了他的職,可是他身上的那幾乎是來自地獄的氣質卻並沒有少一分毫。
喬宗文還沉浸在自己的幻覺中,他看到自己的手開始融化了,他跌坐在地上,嚇得無法發出聲音。
沈依依取了藥丸喂進宣輕揚的嘴裡。
片刻後,他纔看到屋子裡竟然還多出了一個左亭衣。
他臉色又瞬間的尷尬。
沈依依卻先開了口,她低聲道:“喬宗文你打算怎麼處理?”她說着用眼風掃了一眼外面的一衆太醫,這些人要是將今天的事告訴陛下,那麼這對他們宣家是極爲不利的,雖然她很想讓那宣氏宗主受些懲罰,可是若真如此了,對左亭衣也算不得太好,至少對宣輕揚也沒有好處。所以這頭疼的事還是交給宣輕揚的好。
宣輕揚神色複雜的看了沈依依一眼,不過是片刻時間,他心中有了主意。
“這裡的事交給我。你幫我看看我姐。”
沈依依點點頭。
身後傳來了左亭衣的腳步聲,他邁步過來,淡淡掃了宣輕揚一眼,今天這事說不好聽,宣輕揚還真差點連累了沈依依,說實在他有些生氣,不過,他見到到了現在沈依依還在爲他們考慮。
原本凝重的臉色舒緩下來,左亭衣淡淡對着宣輕揚道:“有些事你該出手了,否則只會讓你處處受制於人。”
宣輕揚微不可查的點了點頭,“放心,我明白的。”說罷他從地上坐起來,整理袍袖,掀開簾子大步邁了出去。
幾乎是片刻,外面已經全部處理了。
有左亭衣在,沈依依不想也不願去管其他事,她慢慢的把之前刺進宣輕煜體內的銀針取出來,又趕緊吩咐衆人打開門窗,撤了那厚厚的帷幔。
新鮮的空氣涌進屋子裡的時候,軒轅雲霄也在這是從外面走了進來。
之前在這裡發生的一切就好像從來沒有過似的,軒轅雲霄一面走着,看着迎出來的阮嬤嬤道:“阿阮,輕煜怎麼樣了?”
阮嬤嬤也回過神來道:“回陛下的話,幸好魏國公請了沈大夫來,如今皇后娘娘已經吐出了淤積在胸的淤血,沈大夫此刻正在替皇后娘娘下方子呢。”
珠簾被人挑開,軒轅雲霄走了進來,他見到一名衣着素淡的女子正端坐在桌案前,手執毛筆,嫺靜的在灑金宣紙上書寫着,氣度從容清華。
他愣了愣。
又看到旁邊研磨的左亭衣,他好像並沒有發現屋子裡還有其他人,而是專注的在研磨,那一刻,他眼神溫和,連素有的戾氣也在旁邊女子面前沒有一分一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