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依依笑了笑,故意放大了音量說道:“被火燒死的人,入殮時一定要清理咽喉處,否則那裡會淤積死前最後一口氣,否則入土後也會詐屍。”
這話說的格外認真,宣輕揚卻皺緊了眉頭,這丫頭明明知道有人在旁邊偷窺,卻是故意這麼說,擺明就是嚇唬其他人的。
他們一早就猜得不錯,管家故意走開,同時還支走其他人,就是給他們查看的機會,或者說是想證明自己身正不怕影兒斜。
可是,在見到沈依依那樣說後,躲在暗地裡的管家與衆人也是悚然一驚,管家身邊另一人就想要衝出來,卻被管家一把攔住,他對那人搖了搖頭,用眼神說,現在時機不對!切不可輕舉妄動!那人只有悻悻作罷。在看向沈依依時,目光卻多了一絲恨意。
只見沈依依說罷,就把手裡的棉籤伸向那具屍體的口中,直達咽喉處,而後她取出棉籤細細看了看,又把棉籤探入屍體鼻腔裡面。
等她再一次取出棉籤時,宣輕揚看到她臉上的笑容淡了。
“有什麼發現?”
沈依依把棉籤隨意丟棄後,她眼神微動,沉思片刻後說道:“唉!王爺正當壯年就這樣去了,實在是……”她說着又畢恭畢敬的給王爺上香。
她語氣帶着惋惜,聲音不大不小,卻剛剛能讓躲在暗處的人聽到。
聽到這話後,目光一直就跟隨着沈依依動作的管家也好似鬆一口氣。見到時機差不多了,他暗中吩咐下去,不一會兒,玉川城中的其他大人也跟着魚貫而入。
宣輕揚正式接見這些大人,不外乎也只是走了個過場,再一次陳述陛下對他們兢兢業業工作的讚許,同時他也說這次地動乃是天災,希望諸位大人幫忙救助災民。又派人以自己的名義往旁邊各省調遣糧食等一應物品。
從王府出來後,到了沒人處,宣輕揚才問道:“你剛纔那些話都是說給那些人聽了,現在可以告訴我實情了吧。”
沈依依方道:“那屍體是否是玉川王我不知道,可是,我能肯定那人是先被殺死後才被放火的。”
“當真!”宣輕揚神情激動,那日書房大火他就在那裡,明明親眼看到管家帶人去了玉川王的書房。這事管家卻再也不承認。這就是說,玉川王之死有鬼。
“人如果是被活活燒死的話,口鼻處會吸入大量的煙霧灰塵,可是那人咽喉鼻腔裡並無異樣,我細細看過那人的咽喉,喉結處的軟骨是碎斷,被人扼死後遭焚屍。”
宣輕揚臉色驟然一變,“果真如此,玉川王是想金蟬脫殼?”
“還有。”沈依依索性把自己心中的疑問全都說了出來,“你沒有發覺這一次地震很奇怪嗎?”
宣輕揚看着她,知道她對很多事情都有獨到的見解,否則左亭衣也不會如此相信她。“你發現什麼了?”
“我懷疑,不止玉川王的死是假的,連這次的地震也是假的!”
“地動這樣的天災也能作假?”他眼底驀然震動,幾乎在一瞬間,正午時分的豔陽之下,他也感覺到冷!
風呼嘯的刮過,在這裡,連風都好像能肆意的肆虐。
一處高山連綿千里而去,縱橫的兩條山脈平行相對,中間是深不見底的峽谷,峽谷之下還能隱約傳來巨獸的嘶鳴。
正是這樣的天險,卻是雍朝與商朝邊疆的交匯處!正是因爲有着這樣的天險,所以,兩國能安然的相處到今日。
可是隨着雍朝實力的強盛,雍朝國主想要滅掉商朝的野心也逐漸的在膨脹了。
這裡因爲有着天險,所以根本就沒有守兵,而唯一一處能夠同行的道路在距離此處五百里之外的那片荒蕪的沃野。只是在那裡,駐紮着商朝十萬的守兵,守城的將軍正是軒轅羽溪。
明明對軒轅玉川有着各種的猜忌卻還能把人放在這裡守着邊境,軒轅雲霄不是沒有想過,他依仗的就是軒轅玉川是商朝的人,以及另外一段秘辛的過往。
只是現在,玉川王逐漸老去,他唯一的兒子軒轅羽溪羽翼漸豐了。
一個瘦弱的身影艱難通過小路爬到此處,她趴在地上仔細的看了看,雖然地面經過處理,可是她還是能發現一絲蛛絲馬跡。
“他們三天前來過這裡。”她得出結論後,從背後的包裹裡取出一個小瓷瓶,打開瓷瓶後倒了些白色的粉末到自己的手裡,她扭頭看着身邊的石塊,對着石塊小心的把粉末吹了過去。
只見粉末噴到石塊後,不一會兒上面隱約顯現出一些痕跡來。那些是密語,看明白上面寫的是什麼後,她臉上露出喜色,“太好了主上總算有消息了。”
潞安總算是鬆了一口氣,耳邊還在迴響着峽谷下面巨獸的嘶鳴,她轉身把那些字跡全部擦拭,最後折返按照原路回去。
宣輕揚雖然聽沈依依說來很有道理,可是他卻無論如何也不相信天災也能作假,雖然口中不想承認,而他愈發凝重的臉色卻說明這事原比預想的複雜。
“你跟我去一個地方。”傍晚時分,沈依依突然出現在宣輕揚的營帳中,她也不說是什麼以及爲什麼,卻開口讓宣輕揚跟着走。大約也猜到她有什麼事,所以,宣輕揚二話不說抓起旁邊的外袍就走。
剛一出門卻正碰上謝吟風。
“魏國公,這麼晚去哪兒?”謝吟風看見沈依依與宣輕揚關係越發密切,就沒有太好的臉色,說實話,他現在也能明白爲什麼當初林清遠和沈依瀾都這麼想讓她死了。
而後謝吟風目光卻落在宣輕揚尚未繫住的外袍裡面的衣衫,他竟然穿的是一件親兵的衣服。
宣輕揚看了沈依依一眼,猶豫片刻後對謝吟風道:“你遣了隨從跟我們一起來。”
他話語帶着難得的凝重。每次對話他都能想方設法找機會損他,這次卻不一樣。卻不想沈依依開口,“他不能去。”她的目光在他身上掃過,那神情好像在看一個只會壞事的紈絝子弟。“他錦衣玉食慣了,這事他做不來。”
謝吟風七竅心思,知道他們今日去過玉川王府,兩人今晚去的地方說不定真有事,而且沈依依那眼神也讓他窩火,“笑話!你當本王是廢人麼。”
見他要去,而且宣輕揚也不反對,沈依依聳聳肩,不屑的掃了他一眼,眼神在說:去了就別後悔。
謝吟風也不囉嗦,連忙把隨從留在這裡,也跟着宣輕揚一般換了件親兵的服飾。
三人悄然而行,此刻最不引人注目的就是親兵,因爲地震的關係,無數親兵在廢墟上穿梭行走。
所以,他們也跟着而行。
途中沈依依還特意捉了三名玉川王府的親兵,三人又再一次的換上玉川王府親兵的衣服。本來沈依依是將人打暈的,可是宣輕揚卻直接下了狠手,把人殺了就打算隨便往廢墟里埋。
見到這一幕,謝吟風目光也凝重起來。不過他再看向沈依依時,卻多了一種探究。
可是沈依依卻攔住宣輕揚丟下的最後一具屍體,她說道:“必須帶上屍體,否則我們進不去。”
只見沈依依重新找了一塊尖銳的木板對着那具屍體的喉頭處插進去,掩蓋宣輕揚剛纔那一刀的痕跡。
然後三人擡着屍體向前走去。
沈依依對這條路再熟悉不過,她指揮着兩人擡着屍體往前走,在前面不遠處有好幾個臨時搭建的帳篷,裡面堆着很多屍體。
而這一路也有王府的親兵,見到他們擡着屍體,那人看了屍體一眼說道:“這人死得真難看。”他對三人也不懷疑指着另一處帳篷說道:“你們把屍體擡到那裡去。”
三人擡着屍體進入帳篷後,才發現這裡堆放的全都是這才地震裡失去的人的屍體,每一層屍體的下面都擺放着柴火,又在柴火之上再擺放屍體,看樣子打算堆積在一處焚燒。
而這一路陸陸續續也有人擡着屍體過來。
宣輕揚經歷過襄贛瘟疫屍體的焚燒,所以,看到這一幕也算是有了免疫力,可是謝吟風卻從未見過這麼多的屍體,濃濃的屍臭在帳篷里根本就散不開,薰得他差點沒吐出來。
他用手想捂住口鼻,卻想到自己的手剛剛搬運過屍體,頓時又覺得噁心。
沈依依向外看了看,找個機會對兩人招手,三人從後面出去,幾個閃躲又繞道另一處帳篷,這處帳篷距離較遠裡面的屍體不多。
謝吟風皺緊眉頭:“你帶本王來這裡做什麼?就是爲了看屍體嗎?”
宣輕揚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外面有人來了,三人找了個地方躲起來。等人走了,這纔出來,沈依依二話不說卻向着屍堆走去。
她拖出來三具屍體,一具女屍,一具少年的屍體,還有一具老人的屍體。
“幫忙揹走。”
揹走?沒聽錯吧!謝吟風瞪大了雙眼,“你耍我呢!”
“沒工夫和你磨牙。”想到之前自己那株回陽草被謝吟風給毀了差點害得丁香丟了性命,她看到謝吟風也同樣沒有好臉色,要不是這次事關重大,她纔不會壓着脾氣與他走這麼一段路。
“幫忙!”宣輕揚打破寂靜,他先背上其中一具邁步就走。
沈依依也揹着那具少年的屍體,留下一具老人的屍體給謝吟風。
謝吟風一口怨氣頓時堵在胸口,他橫着眼看着沈依依的背影,“好你個沈依依!”他咬牙還是揹着屍體跟隨而去。
三個人揹着三具屍體來到一個僻靜的地方,見無人跟蹤,沈依依這才把屍體放下來,點燃了火把,卻當着二位“王公大臣”的面,把三具屍體平坦放着,她取出隨身帶着的匕首,一刀劃破屍體的胸膛。
“喂!你做什麼?”謝吟風瞪大了雙眼,不可思議的就這麼親眼見到沈依依所做的一切,而直到現在,他才感覺到後悔了,因爲的確會被她看輕。猛烈間,他只感覺到胃部劇烈的翻騰起來,剛纔屍臭的味道他也是強行忍住了,可是現在,他卻真的忍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