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間位於郊外的客棧,地勢僻靜,人煙稀少。可是這間客棧卻修葺得很是精緻典雅,不像是客棧倒更有幾分山莊的味道。
這間客棧平日裡也沒什麼人來,生意素來清淡,而如今整個客棧都被住滿了,客棧的老闆卻沒有顯現生意火紅的激動,反而帶着久違的恭敬和謹慎。
見到衛洛從房間裡出來,客棧老闆連忙上前,躬身一揖道:“洛老大。”稱呼中頗爲熟稔。
衛洛掃他一眼,面色不變,可是眼中卻有幾分笑意,他道:“是文洲啊。”
文洲面色微沉道
:“你上次說過,等適當的時候,就在主上面前提我美言的,什麼時候我才能調回去,跟在主人身邊?”
衛洛揶揄他道:“你呀,誰讓你平日裡沒有眼力價的。辦了件錯事,主上調你來看着這邊已經很寬容了。”
文洲皺眉道:“我知道,可是,我不是想盡快的回到主上跟前嘛。再說上次的事,還不就是個無妄之災,你又不是不曉得。”
衛洛自然知道他所說的,所以,他也收斂了笑意,“別說我不仗義,給你指條明路。”他說着,用手指了指上面。
文洲順着他的目光看去,那裡是這裡最好的房間,這裡作爲據點,那個房間可是給主上巡查歇息的。而現在那裡住着一位姑娘。
只是,這位姑娘卻……
文洲一聽,連連點頭,他拱手說道:“我明白了!洛老大,大恩不言謝。”
衛洛笑着捶了他一拳道:“去你的,等你回京都,咱哥兩好好喝一杯。”
沈依依百無聊賴的坐在牀邊上,兩條腿耷拉在牀沿,一下又一下的晃盪着。看着自己的兩隻手被裹得好像兩塊包子,她就有些哭笑不得。
上次遭遇突襲,她手因力反震而震裂了虎口,本來只是一點小傷,抹點藥膏就行了,卻不想左亭衣不依不饒的說她傷成這樣,然後他親自的給她包裹傷口,結果,就成了現在這模樣。
兩隻手成了白包子,她的五根手指頭連動都動不了。
聽到敲門聲,她咦了一下。
“進來。”
門外恭恭敬敬的進來一個白面書生,長髮裹巾,一身青衫帶着幾分儒雅氣質。這人,沈依依在住進客棧時見過的,她還記得這人這間客棧的老闆。
文洲進來時,手上還帶着一個托盤,托盤裡放置一個紅爐,紅爐小火,紫砂壺水正沸騰。
“姑娘,這是在下親手炒制的紅茶,聽聞姑娘是好茶之人,特來請姑娘嚐嚐。”
得到允許後,文洲進來把托盤放在桌上。
多方打聽,得知了沈依依嗜好,怎麼着也得投其所好。
茶香四溢時,他還特意秀出了自己的沖茶功夫,當他把茶杯送到沈依依面前時,沈依依剛剛擡手舉杯後,兩人都陷入了一種詭異而莫名的尷尬中。
因爲沈依依手給裹成糉子,幾乎淪爲到生活無法自理的程度了。所以當沈依依下意識的舉杯時,杯子翻了茶水灑了自己一身。
幸好茶水不是特別的滾燙,文洲一見,連忙起身幫忙,卻感覺到一瞬間,身後溫度驟寒。
他一回眸就見到左亭衣站在門口。此刻,左亭衣一臉的陰鬱之色,而在他旁邊跟着是衛洛卻在抿嘴偷笑。
文洲暗道一聲完了,這個地方好守到死了。
沈依依腿上的杯子被一雙骨骼分明修長的手拿了起來。
沈依依一擡頭見到左亭衣,好看的嘴頓時撅了起來,她滿腹不滿把裹成白包子的手舉到左亭衣眼前道:“一點小傷罷了,你置於這麼誇張嗎?瞧你把我弄得連個茶杯也端不住。”
左亭衣原本臉色不太好看,可是一聽沈依依憤恨生氣的模樣,忍不住笑意掛在臉上,他道:“你不是還有我嘛。”
說罷,他掃了旁邊幾欲遁走的文洲道:“你愛喝茶,文洲的茶藝不錯的。”
危險的訊息傳來,文洲滿頭冷汗,他第一次發現自己的主子好像很愛吃醋嘛。無奈之下,他只有重洗坐下,另尋了個杯子,斟茶遞過去。
左亭衣以拇指和食指捏着杯子,無比溫柔的把杯子遞到沈依依嘴邊,“你的手辛苦了那麼久,現在換我的手。”
就着他的手,沈依依飲了一口茶,滋味酸澀無比啊。趕緊作罷,文洲得此機會,逃似的出門。回頭一定要好好找衛洛算賬,他分明是故意的!
感覺到對面的目光一直就在自己臉上轉悠,沈依依臉頰騰地一下就紅了,那紅一直蔓延到她的脖頸處。
左亭衣目光柔柔的看着,發現她耳朵上帶着一枚潤白色的珍珠耳環,耳環半垂下,映襯着她緋紅的臉頰,愈發好看,簡直讓他無法移開目光。
沈依依佯裝咳嗽兩聲,她扯開話題,結束這詭異的氣氛,“對了,那兩個活口,你問出什麼了?”
“沒什麼,不過是一些宵小想刺殺吧了。”他隨口說,兀自端起剛纔沈依依用過的杯子,他倒了一杯茶飲了一口。那話語好像在說今天天氣不錯,只是有風。
想對他下手的人很多,但是敢付諸行動的卻沒有幾人,他一早就習慣了,可是,他卻意外的是那些刺客在殺他的時候,分明是想連帶着沈依依也一併解決。那兩個活口倒也是扛得住,到現在還沒有說出一星半點消息,不過沒關係。
現在人在他們的據點了,他多的是手段能讓他們說真話。
但這些事,他卻不想讓沈依依知道。
沈依依也沒多想,她卻把注意力集中在宵小二字上,她偏着頭,斜睨着他道:“真的只是一些宵小?而不是那個叫冷月……什麼的人派出的?”
她故意在冷月蕪的名字上拉長語調。
左亭衣正在喝茶,聽着沈依依陰陽怪氣的腔調差點被水給嗆住,他扭頭看她,“你這樣,我是不是可以認爲是在吃醋?”
沈依依拍案而起,“誰吃醋了!你在外面惹的桃花,連帶着我也受傷。”她故意把手上的白包子遞到左亭衣的面前。
我都傷成這樣了,還不行我問一問。
左亭衣抿嘴笑着,手附上沈依依的手臂,順勢一攬,她站立不住整個人就撲倒他懷中,眼前一花,頓時就被他的氣息包裹住。
又一吻,只讓她感覺到天旋地轉,連頭腦都沒有辦法運轉了。
“沒有什麼桃花,你纔是我唯一的桃花。”他在她耳邊呢喃着,沈依依頭暈目眩卻沒有聽清楚。她的追究卻因爲這一吻而倉皇結束了。
沈依依坐在馬車上,大家從陸路出發,慢悠悠的向帝都而行。
看着旁邊的左亭衣,此刻他埋頭在批閱奏摺,她卻再三的降低的自己的存在感。
現在她還真是不敢輕易的招惹他了。
只要她略有動靜,他就能瞬間到她的身邊……
一想到這裡,她耳垂都紅了。再看着桌案的硯臺旁,有四隻毛色漆黑髮亮的小墨猴此刻正搶着給左亭衣研磨,它們對着左亭衣正拍着馬屁的模樣,她就是氣憤。她低頭看了看身邊剩下的另一隻小墨猴。
還在這隻意志堅定,沒有背叛主子。
沈依依取了花生米正喂着時,衛洛從外面進來了。
他手裡正陪着一份密函道:“文洲把消息問出來了。”
左亭衣結果信函翻看着,驟然間,他渾身溢出殺氣,“原來是他!”
沈依依不明就裡的看着左亭衣的怒氣,而這時左亭衣目光正看向她這邊。下意識的她問道:“怎麼了?”
左亭衣說道:“對了,有一事我要問你。”
不知道爲什麼,聽他這麼一說,沈依依心裡咯噔一下,好像有個感覺,他問的事情,自己沒有辦法回答一樣。
“你還記得當初在沈府裡自殺的始作俑者林清遠嗎?”
一提起這個名字,沈依依就是火大,“當然!”
“他說,和你有私,你知道原因嗎?”左亭衣說着這話目光一瞬不瞬的看着沈依依。
沈依依張了張口,卻說不出一句話來,這事說來,她知道個大概,可是,有些事連這身體的本尊都不清楚,她更加沒有辦法說清楚了。
本想糊弄過去的,可是再看到左亭衣,她知道自己沒辦法糊弄過這個人,思來想去,她道:“這事過去那麼久了,後來我仔細想過,莫不是有誰在本後陰我。”
這事,她之前也分析過,能得到她貼身之物的人屈指可數,可是,當時她要闖出沈家,這事就這樣擱置了,後來,她一直都在清月山莊忙碌着,這事也就再三押後了。
現在卻聽左亭衣特意提起,她便說出來心裡的想法。
左亭衣看着,這丫頭還真是有幾分奇怪,明明有這樣的本事,當初在沈府卻被欺負得很慘。
只是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他道:“你猜得不錯,的確有人陰你了。只是,估計你想不到那人是誰。”
“左右不過,是我那兩個丫頭吧了。”她之前就懷疑過。
左亭衣給了個讚許的眼神,“今日在京都外的護城河裡發現了一具死了不知道多久的女屍。後來,有人認出是沈府的抹香。小樓順着查下去,你猜發現了什麼?”
沈依依驟然一驚,脫口道:“抹香和林清遠有一腿!”她心如電轉,“所以之前那些殺手想殺你,也想殺了我。不過是想要殺人滅口!如果林清遠知道我沒死,他自然會消滅證據,這麼說來,這一切都能解釋過去了,難怪,我就覺得他對我有一種莫名其妙的仇怨。”
“不止如此,他應該很恨你吧。”
“此話怎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