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耐你……”見對方一臉倨傲地連她們姐妹都嘲諷了進去,陳靖萱心中甚是不快,張嘴就想反脣相譏,卻被陳靖蓮拽了拽衣袖,只能立時將後面的話吞了下去,乖乖地與她一起縮在虎子的身後。與陳靖蓮相處得久了,她也慢慢地開始學着控制自己的脾氣了。
“柳小利,你別欺人太甚。”虎子沉聲呵斥,話語間帶了幾分不容人忽視的氣勢,“你打斷了江師傅的胳膊,我們一定會去縣衙告你的。”
“哦,是嗎?那你去告呀?”柳小利雙手抱臂,歪着頭挑釁地笑看着虎子,“看看江師傅是說自己摔斷的,還是說被我打斷的。又或者看看秦大人是信你還是信我爹。呵呵,正好我爹也準備去秦大人那裡告你借債不還,侵吞他人銀兩,要不我們結伴同去?”
虎子臉色驟沉,眸中隱含着沉沉的怒氣,兩隻青筋暴起的手,彷彿隨時都能捏得啪啪作響,心中既氣且怒,卻無力反駁柳小利的話。寧昌縣縣丞乃是個極貪極勢利之人,若在以前,憑着羅家的財力,秦大人或許還會給義父幾分臉面。如今,一旦對簿公堂,怕是隻有柳萬貫說理的份兒。這也正是他爲何不敢與柳萬貫正面衝突的原因。
“哈哈!”站在羅小利身旁貌似下人的壯漢立時附和地大笑起來,聽着那猖狂而放肆的笑聲,陳靖蓮的眉頭緊緊地揪了起來。如此一鬧,她的到來哪裡還能成爲秘密。轉目瞅了一眼四周的土堆,她雙眸微動。
果然,這邊笑聲方落,南面便傳來一聲呵斥:“虎少爺,你再不還錢,我明兒個可就去縣衙告你了。”
“柳萬貫,你的人砸了我們那麼多器物,少說也要賠我們一二百兩銀子。”伴着一道少年人氣憤的聲音,一個瘦小的身影越衆而出,迅速跑到了虎子的身前,不甘示弱地道,“虎子哥,他們一而再地砸我們的瓷品,趕走打傷我們請來的制瓷師傅,我們也去縣衙告他們。”
“哈哈,告我們?你以爲你們還是以前的羅家嗎?”身形矮胖的柳萬貫領着一衆橫眉豎臉的大漢緩步而來,止步在柳小利身側,冷笑着望向說話的少年。
“柳老爺,我們一直在想法子還您的錢,還請您高擡貴手,再寬限我們幾日。”一位
身形瘦削的中年男子匆匆趕至,對着柳萬貫深深一揖,話語謙卑中帶着懇求。
“哼!”羅振的一聲極低的冷哼聲,讓陳靖蓮迅速猜測到了這位看起來溫和謙恭的中年人可能的身份,當即不由得悄然打量了他一眼。
但見他長得與虎子身旁的少年有幾分相似,都是臉形方正,容貌尚可。且他神情和熙,聲音溫潤,初看讓人覺得甚好相處,只有細看,才能覺察到他眉宇之間時常閃過的那一抹算計與奸詐。果然是個兩面三刀的奸詐小人。
“二叔說得是。”虎子驟然斂了脾氣,跟着上前深深一揖,含笑道,“柳老爺與二叔相交一場,不看僧面看佛面,還請多寬限我們些時日纔好,我們一定會加緊時間想法子籌到銀子還給您的。”
“還寬限?”柳萬貫從鼻子裡哼哼出幾個字,“你們叔侄幾個是想耍我呢吧?你們如此一再地推脫,當真以爲我的耐心很好嗎?不行,你今日不給我一個交代,我立馬讓人掀了你這破窯。”
羅玉清立在一旁,微微側頭看了柳萬貫一眼,脣角掛着一絲極淡的笑意,轉而看向虎子時,臉上卻是滿滿的陰鬱與擔憂之色。
“一個月,再給我一個月的時間,”虎子咬了咬牙,悄然地斜了淡然而立的陳靖蓮一眼,直起身子沉聲道,“如若一個月後我虎子不能將那些銀子如數付清,我便自願將這窯場和羅家祖宅抵給柳老爺,我虎子也從此後遠離羅家坊,不再出現。但,你砸了我們那麼多瓷品,要還我也只能還你一千八百兩銀子。”
“虎子哥!”少年羅雲宣急步上前拉住虎子,“你別上了他們的當。”
雙目盯着爭執中的衆人,陳靖蓮身形微閃,伸手抓了一把泥土在手中。聽了虎子的話,她的眉頭挑了挑,擡眸看了他一眼。他自定期限,是被柳萬貫等人逼迫所致,還是因着過於相信她?
羅玉清眸光一亮,與柳萬貫對視一眼,均會意地一笑,爾後卻相互使了個眼色。便只見柳萬貫輕咳一聲,腆着肚子冷笑道:“看在我與你二叔相交一場的份兒上,那二百兩銀子就便宜了你。不過,一個月的時間太長了,頂多半個月。若是半個月後你還不能把銀子還給我,我直接來收地契
。否則,咱們就當真公堂之上見,到時,光是窯場和你們祖宅的地契,怕是不夠。”
斜眼再次偷瞧了一眼陳靖蓮,目光觸到她蹙起的眉頭,虎子的心頭咯噔了一下,然而再轉目看向勢在必得的柳萬貫和羅玉清時,他的臉上閃過一抹決絕之色,挺身道:“好,就依柳老爺所言。”
柳萬貫和羅玉清兩人已迫不及待了,若是他再不答應,明天便當真要對簿公堂了。而一旦對簿公堂,最後的結局怕是真會如柳萬貫所言,祖宅和窯場盡失還未必能還清。與其如此,還不如緊抓着這十五天的時間,盡力扭轉。義母說一切任由他決定的那份信任,他絕不能辜負。
“你可別有了媳婦忘了娘,到時候帶着這兩個小媳婦獨自跑了。哈哈!”柳小利嘲諷的話語再次將衆人的注意力集中到了盡力降低存在感的陳靖蓮和陳靖萱二人身上。
衆人訝異,打量般地望着二人,羅玉清則是利眼一掃,眸光閃爍後溫和地問向虎子:“她們是……”
“虎子哥,若是這兒沒有活兒幹,你還是送我們回去吧。娘說,這府裡也不寬裕,不能讓人以爲我們是來混飯吃的,那會讓你很爲難。”陳靖蓮微微垂頭不適地揉着衣角,聲音低弱,話語間帶着幾分怯懦。淡淡夜色下,她的髮髻散亂,臉色暗黃,那一雙十指纖細的手,更是因着抹了泥土而顯得灰黑而骯髒。
“沒事,你們願意不賺工錢來窯場裡幫我們的忙,夫人高興還來不及呢。”虎子瞬間的驚愕後很快領悟過來,搖頭寬慰了她一句後轉向羅玉清和羅雲宣道,“二叔,宣兒,她們乃是我本家遠房的兩位表妹,昨天在鎮上遇到後,聽說咱們窯場最近活兒緊、趕着出貨,便說願意來幫幾天忙。我想着她們雖然不懂制瓷,但府裡最近人手也不多,若是能幫着端個茶送個水或是做個飯什麼的,倒也是極好的,便讓人把她們領了來。”
“既如此,那便留下吧。”羅玉清再次深深地盯了陳靖蓮一眼,神情平和地點了點頭,看上去不過十歲多點的羅雲宣則是走上前親切地道,“你們是虎子哥的表妹,那便也是我的表姐,你們能來幫忙,我們高興還來不及呢,怎麼會有人說你們?走,我帶你們回府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