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伯,還發生了什麼事?”虎子上前一把抓住老人的胳膊,焦急而擔憂地問道。
“還動起了手,少爺被他們的人推得摔到了地上,他們更是趁機又將咱們窯場裡的陶瓷砸了不少。”羅成斜眼瞅了一下陳靖蓮二人,見虎子並無顧忌,便也不再隱瞞,只是說到陶瓷被砸時,臉上滿是肉疼之色。
“又砸了咱們的陶瓷?那宣兒他有沒有受傷?”虎子臉上肉疼、擔憂與氣憤之色交織着,見羅成點了點頭又緩緩地搖了搖頭,才稍稍鬆了口氣,繼而卻又眸色暗沉,雙拳握緊,手背上青筋暴起,恨恨地道,“他真是越來越猖狂,越來越肆無忌憚了。他如此一而再地上門相bi,難道真的以爲我就怕了他嗎?”
“其實這就是二爺與他串通一氣,想把你bi走,爾後好欺負夫人和少爺小姐他們孤兒寡母,在窯場裡作威作福。”羅成的話語間充滿了憤怒與鄙夷。
“哼,他想得美!他越是這樣bi我走,我越不會走。那窯場是義父一手創辦起來的,我答應了要幫他經營下去,將來交到宣兒的手中,就一定要說話算數。”虎子咬牙切齒地偏了偏頭,神情間露出倔強堅定之色,與先前略顯羞澀的模樣,簡直判若兩人。
義憤填膺、滿臉決色的他卻在陳靖蓮讚賞之際突然底氣一泄,蹲下身子狠命地揪着自己的頭髮,“可是佟掌櫃突然嫌棄咱們窯裡的陶瓷器具花色陳舊,釉色不勻,已明言不再收咱們的貨了。那些器具已被羅萬貫的人砸了不少,如今連賣都賣不出去,我一時去哪裡弄那幾千兩的銀子還給羅萬貫?”
“我真沒用!”用力地敲了一下自己的腦袋,虎子哭喪着臉自責地道,“義父才走了不到兩個月,我卻白白糟蹋了他的心血,把窯場經營到了快要倒閉的境地。”
他明知道當初羅玉清攛掇着義母去向柳萬貫借銀子必然沒有安什麼好心,可爲了窯場能夠繼續經營下去,爲了纏綿病榻近兩年只能靠名貴藥材吊着的義父能夠多活些日子,想不到更好法子的他根本無力阻止,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全家人一步步在羅玉清的陰謀裡陷得更深。
“虎少爺,你別這樣。”羅成躬身拍了拍虎子的肩,
艱澀地道,“這不能怪你,窯場的情況大家心裡都清楚,你一個義子能爲大老爺做到這個份兒上,又事事以大夫人和少爺小姐爲重,便是大老爺在天之靈,也定然是欣慰的。”
一句詢問的話語被突然趕來的羅成堵在了喉頭,今晚必須在此借宿的陳靖蓮不得不與妹妹一道站在旁邊耐心地旁觀着這狀似主僕二人的互動,心裡對於這位出手攔下馬車既救下了她們又避免了一場大禍事的青年,倒又多了幾分好感。
當她一轉目間,對上村裡的小道上再次奔出的一位向着這邊張望臉上滿是憂憤之色的青年時,眉頭不由得皺了皺。看來,這位叫虎子的青年,遇上的還不只是老人所說的義弟被推、陶瓷被砸的事。
“虎少爺,不好了,江師傅出事了。”來人全部的注意力都在虎子的身上,竟沒有發現陳靖蓮姐妹二人的存在,旁若無人地徑直奔到虎子的身前,焦急地道。
“什麼?江師傅他……出什麼事了?”虎子的聲音和表情同時凝重了起來,陳靖蓮清楚地看到他抓住來人雙臂的手都有一絲的顫抖,便連羅成的臉色也越發難看了起來。顯然這位江師傅對他們來說,極爲重要。
“他方纔出門的時候碰到了柳萬貫的小兒子柳小利,走着走着也不知怎麼回事,竟然摔了一跤,還好巧不巧地將柳小利撞得摔到了地上。柳小利立時來了氣,硬說江師傅是有意要謀害他性命,招呼手下就對着江師傅一陣猛踹亂踢,竟是將江師傅的兩條胳膊都打斷了。現下江師傅再不敢待在咱們窯場,已求了大夫人醫治後立即離開此地。”來人連氣都不帶喘的,直接一口氣將話全部吐了出來。
離得近了,陳靖蓮纔看清,這位聲音略有些粗獷的人,竟只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年,長得不高,卻有着一雙極爲靈動的雙眼。細細一瞧,眉目間竟與老人有幾分相似。
“這真是沒有王法了,江師傅已算是個有骨氣的,卻不想羅萬貫竟敢下此黑手。連他都要離開,我們永興瓷窯場怕是當真要敗了。”羅成踉蹌了一步,氣憤之餘更添了沮喪、惋惜。
“唉,都是我們這些老骨頭不中用。跟在老爺身邊這麼多年,手藝一點不見長,做來
做去還是那些老東西。如果我們自己能製出新瓷好瓷來,看羅萬貫要如何將我們都趕出羅家塘。”頹然地蹲下身子,羅成拍着膝蓋懊惱地道。
“成伯別這樣說,你們可都是義父當初興建永興瓷窯場時的元老,沒有你們,哪有窯場今日的規模。”虎子安慰了羅成兩句,眉頭卻越皺越緊,質樸的臉上現出深沉苦惱之色。
“唉,祖父,我們幾個也沒用。琢磨來琢磨去,也還是無法琢磨透那些光滑瑩潤的釉色是怎麼弄怎麼燒出來的。”少年一拍腦袋,自責中更帶着慚愧與不甘。
“若是你們想提高制瓷的手藝,我想,我可以幫你們一把。”一直靜立一旁的陳靖蓮忽然開言,神情平靜淡然,卻將虎子和羅成二人炸得嘴巴微張。羅振則是直到此刻才發現她們的存在,轉目詫異而驚奇地看着她們。
“姑娘說的是真的?你能幫着我們提高制瓷手藝?”虎子快步上前,臉上的苦惱瞬間變成了驚喜,看着陳靖蓮的目光中帶着灼熱的期盼。若非記起男女有別,他差點就伸手去興奮地搖晃她的肩頭了。
在柳萬貫與羅玉清的阻撓與破壞之下,他怕是再請不到敢來此替他制瓷的師傅了。便是能高價請到,好的制瓷師傅也並不會輕易授徒,若能有人指點羅振他們幾個的制瓷手藝,無疑是將窯場帶出困境的最佳辦法。
只是,她真的願意將自己的制瓷手藝輕易授人嗎?他稍稍冷靜之後,心中帶了幾分疑慮。羅成祖父二人則是直直地盯着她,眸中透着明顯的不信任之色。
女子制瓷已少之又少,她小小年紀卻還說要幫他們提高制瓷手藝,也就是當他們的師傅,這可能嗎?
“當然是真的,我姐姐可是制瓷高手,一個這麼丁點兒大的陶瓷小盞,就能賣到二三百兩銀子呢。”陳靖萱一邊伸手比劃着,一邊毫不忌諱地驕傲地誇獎着自己的姐姐。
“若是你們相信,我願意一試。如若不信……”陳靖蓮表情平淡,沒有絲毫急於表現自己的意思。
若非虎子救她在先,她現下又必須儘快尋到籌集盤纏的法子,她是必然不會主動提出此事,平白阻了自己行程甚至可能爲自己樹敵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