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哎哎,你們可別忘了還有我這個老婆子在。”見着他們纔不過相識大半日,竟處得跟親兄妹一般,一旁的姜氏也有些受到感染,笑着打趣,“將來你們若是搬了,可要記得時常來看我這個老婆子。”
“那是自然。”陳靖萱親暱地挽住她的胳膊,說得十分自然。
她其實是個十分容易滿足的人,前世今生都沒有什麼大追求。雖是被繼母與妹妹所害,心中有所不甘,但重生在這遠古時代,卻讓她收穫了一份又一份彌足珍貴的親情,她倒覺得自己死得划得來。
莫名穿來,得到一位可以用性命保護自己的姐姐,如今不過幾日,又多了紅鸞、姜大嬸和麪前的義兄。縱然他們三人並未做替她做什麼驚天動地的事情,但那份真切的情意,卻正是她前世渴盼了一生的。
陳靖蓮因爲知道她前世的遭遇,所以懂得她的心境,看得懂她眸中迅速掩去的溼意。看着她滿足而沉溺的神情,陳靖蓮的腦中掠過近幾日看着她與紅鸞相處時常常生起的想法。
“時候不早了,你們早些休息,明日還勞煩姜大嬸陪我去一趟鄧府。”陳靖鬆接過陳靖萱遞過來的銀票,看了看天色,輕聲道。
三人同時點頭,陳靖蓮從袖中掏出一沓紙,遞到陳靖鬆面前,笑道:“靖萱腦中頗有些新奇的想法,這些樣式都是她想出來的,你拿去將來接手玲瓏閣時應該用得上。”
陳靖鬆伸手接過,先是隨意地翻了幾張,待見到其上逼真而頗具新意的樣式後,眸光立時發亮,一張一張細細地翻看完畢,方纔小心翼翼地揣入袖中,眸中掠過一抹怪異的光芒,看向陳靖萱:“沒想到萱妹妹還有如此才華,依我看,便是銳意社出的那些花樣子,也無法與妹妹的相比。”
“其實,是姐姐畫得好了。”陳靖萱竟有些羞澀地低頭摸了摸鼻子,接着又訝異地擡頭,“還有專門賣花樣子的地方?”
陳靖鬆低頭看了一眼手中的畫稿,又眼神複雜地看了陳靖蓮一眼。
姜氏笑着接過她的話茬,回答道:“有呢,銳意社隔一段時間便會推出一批衣服首飾的式樣,賣給那些成衣鋪子和首飾鋪子,有時也會賣給那些有名的繡閣。只是,那些式樣有時賣得比衣服首飾還貴,製出來的東
西,自然價格也更高。也因此,那些獨特的樣式,只會出現在那些貴人們的身上。你有此才能,以後倒也可以憑此賺錢。”
“嘿,這倒是個輕鬆賺錢的門路。”陳靖萱一張小臉上縈滿了興奮,黑亮的眸子中精光閃閃。陳靖蓮看得發笑,卻是轉頭看向陳靖鬆,問出了她方纔一直想問的問題,“大哥的東家是什麼人?行事如此果敢利落之人,想必亦非等閒之輩。”
能夠應下陳靖鬆的要求,靠的不只是果敢利落,還得有識人的自信。如此之人,若有機會,她倒也想見上一見。
提到這個問題,陳靖鬆眸光微微一黯,卻並無不快:“東家是隔着屏風與我相見的,看身形聽聲音,年齡應該不大。想必正是因爲這個,纔不願露於人前吧。”
現下有許多商人因着種種原因而不露於人前,對方如此作派,他倒並不覺得奇怪。
陳靖蓮聽聞此言,心中越發覺得怪異。對方提前見陳靖鬆不說,還在不加試探的情況下僅憑着他的三言兩語便信服了,讓人奉上數額巨大的萬兩銀票。她該說對方是自信過頭呢,還是別有所圖呢?她做夢也不會想到,對方是因爲相信她,纔會相信陳靖鬆。
她又轉念一想,現下的大哥隱藏了身份,所有的家當也就是一個錦繡閣,所值遠遠不如玲瓏閣,說是對方別有所圖,實在過於聳人聽聞。可若是前者,倒越發讓人吃驚了。什麼樣的人,能夠有此自信呢?
不過,想到對方不可能對自己的大哥別有所圖,陳靖蓮也無意去探究對方是什麼樣的人。如今那一萬兩湊得這般順利,剩下的事兒她也絲毫幫不上忙,倒不如明日尋個藉口回清幽谷一趟。
送走陳靖鬆,回到屋內,陳靖蓮便與陳靖萱說起此事,卻不想她與自己同去。從青平縣到沐城,歷經數月的時間,縱然一路之上得多人相助,過得還不算太差,但長期的奔波與受驚,早已使得姐妹二人的身子越發消瘦了。特別是陳靖萱,本就一張巴掌大的小臉,落在瘦削的身子上,倒還讓人覺得有些大。
來回近十日的長途奔波,清幽谷裡也不知情形如何,她不想再帶着她吃苦受驚。好在現下有姜氏和陳靖鬆,她倒也放心留她獨自在此。
“萱兒,我明日便去一趟清
幽谷,你在此再幫大哥想些花樣子吧。籠絡住客源,是他接手玲瓏閣之後首先便要做的事情。”陳靖蓮一邊掀了被子坐到牀上,一邊狀似閒話家常般地道,“你既說了要幫他,可能不半途而廢。你也知道,他現下是陳家……”
她後面的話沒有出口,微垂眼眸的動作和黯然的神色,已將一切都表明了出來。陳靖萱幾乎是想也沒想,點頭應道:“姐姐放心,他是我們的親哥哥,我自然是要幫她的,莫說只是畫幾個花樣子,便是讓我赴湯蹈火,我也沒有半句怨言。”
“好,有你這句話,姐姐就放心了。”陳靖蓮摸着她的發頂,含笑點頭。
“可是,後天就是中元節了,姐姐不等過完節再走嗎?再說,你一個人回去我也不放心。”陳靖萱坐到她身旁,眸中噙着憂色,“要不,我們今夜再連夜畫些花樣子出來交給大哥,然後我們一起回清幽谷去看看,好不好?”
沒想到陳靖萱還是從自己的話中繞了出來,陳靖蓮心中欣慰高興,卻歪着頭一本正經地看着她:“這一路走來,我們遇到那麼多兇險,你覺得姐姐是個不能保護自己的人嗎?”
見她略一沉默後果斷地點了點頭,她脣角一彎,繼續循循善誘:“那你覺得是將你帶在身邊我更安全,還是我獨自一人更容易脫身?”
答案當然是後者,陳靖萱咬了咬嘴脣:“可是……”眸中卻蒙上了一層黯然。姐姐如此說,莫不是厭棄了她?
一路之上的相處,陳靖蓮早已將她的脾xing摸透,此時只瞧她垂眸掩去眸中的黯然,便猜到她心裡在想什麼。
隨即,她輕嘆一聲,將她的小手握住,放柔了聲音:“若是你有什麼事,姐姐便是明知道有危險,也定然是要隻身闖一闖的。清幽谷現下的情形,誰也不知道,我不想你陪我前去冒險,便如同我不會讓我的哥哥前往清幽谷一樣。只要你們好好地在沐城待着,我便一定會保全好自己,安全地回到此處。因爲我知道,這裡有我的親人在等着我。”
果然,她的話還未說完,陳靖萱眸中的黯然便消散無蹤,雙眸定定地望着她,突然身子向前,一把抱住了她:“姐姐,我聽你的。只要你記着我永遠都是你的妹妹,你無論說什麼,我都聽你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