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靖蓮的眸光越眯越緊,互攥着的雙手越掐越深,整個人卻越來越冷靜。在陳靖萱再三的催促下,她沒有衝上前去解圍,反而是冷着雙眸靜靜地打量起了周圍的環境,雙耳迅速地捕捉着周圍羣衆的每一聲議論。
她的哥哥是什麼人?不只孝順長輩疼愛妹妹,鄰里有困難,他從沒有袖手旁觀過,便是路上遇着需要幫忙的人,他也從來都是二話不說,出手相助。便是再改變,她的哥哥也不可能會是一位遇事推諉之人。
她清明冷漠的眸光緩緩掃過被撞翻的獨輪車和灑落一地的白色粉末,躍過地上的腳印,落到正扯着陳靖鬆的衣襬痛苦哀鳴的男子。
他臉色慘白地坐在地上,彎曲的左腿承受着身上的大半重量,右手則抱着伸直的右腿,神情十分痛苦,額頭上更是時不時有豆大的汗珠滴落。在他的身旁,還立着一位同樣扯着陳靖鬆衣衫嘴巴不斷嚅動的男子。
坐在地上的男人,痛苦的神情並不像裝模作樣,在陳靖蓮看來,他確實斷了腿。但她更相信哥哥,他說了沒撞到,便一定是沒撞到,他不可能撞了人後還撒謊推脫責任的。
可既是如此,那人又爲何要將責任推到哥哥頭上去呢?難道,他們之間有過結?
“人都已經成了這樣,你還不肯承認嗎?既如此,我們便公堂之上見。”說話的,是站着扯着陳靖鬆不放的男子。他說話的語氣強硬,隱約間,還讓人覺得他似乎更傾向於在公堂之上解決這件事情。
陳靖鬆一把扯出自己的衣服,冷聲道:“好漢做事好漢當,但我沒做過的事,絕對不可能承認。便是在公堂之上,我也還是這句話。”雖模樣狼狽,但神情間那股凜然正氣與絕然,卻絲毫不弱。
拂了拂衣袍,他冷冷地瞧了一眼地上坐着的男子,眉頭微皺,卻擡步準備離開,那拉扯着的男子又一把拽住他:“你撞了人還想跑?如你這種人,就該一輩子待在牢房之中。”
陳靖蓮的眸光瞬間冰冷,擰着眉頭盯着那說話之人,卻陰
差陽錯地,恰好瞧見他對着人羣中使了個眼色。
他果然是想陷害哥哥?陳靖蓮眸光深沉幽深,循着他的眸光看去,卻並未尋到他的同夥,卻在收回目光時,在撒落一地的白色粉末上發現了幾許異樣。她再定睛細看了一回,眸中的厲光瞬時更濃。
不管他們是什麼人,有着什麼企圖,膽敢誣陷她的哥哥,她絕然不會同意的。
脣角勾起一抹冷笑,陳靖蓮清冷無波的聲音極有穿透力:“聽這位大叔的話,似乎特別想讓這位大哥待在牢房之中?”
正焦慮不安的陳靖萱看到她這樣平靜冷然的模樣,立時內心安定了下來,幾欲邁出去的步子,終於乖乖地定住。她不止一次在姐姐的臉上看到過這種神情,而每一回,都是她冷靜地給予敵人迎頭痛擊的時候。所以她知道,隱忍了這麼久的姐姐,此刻,定是尋到了破解之法。
明明年齡相差不大,她卻一個大叔一個大哥,男子聽在耳中,只覺得十分不爽。他循着聲音看向陳靖蓮,對着她挑了挑濃黑的眉頭,硬梆梆地道:“婦道人家,也學起旁人多管閒事了?滾一邊兒去,不知道實情就不要在這裡張嘴亂叫。”
陳靖鬆亦跟着看了過來,對上那張陌生的容顏,只是友好而感激地點了點頭。這樣的反應,讓陳靖蓮的心頭再度一痛。
“那如果知道實情呢?”陳靖蓮聲音中似帶着幾許調侃,神情卻依舊冷漠陰沉。明明只是一襲粗布衣裙,容貌普通,立在人羣之中,卻自然而然地散發出一股淡然清雅的氣質。
男子眸光一緊,旋即卻是大笑出聲:“想必你在這兒也站了很久,知道實情也沒什麼稀奇的。既如此,他撞了人既不承認又不賠償,難道我們不該讓他去坐牢嗎?”
陳靖蓮彎了彎脣,卻綻出一絲沒有溫度的笑容:“那如果實情並非如此呢?”
“你說什麼?”男子神情間閃過一絲慌亂,看着陳靖蓮的眸中帶了幾許審視與探究,卻強作鎮定,冷笑道,“飯可以亂吃,話卻不能亂
說。我勸姑娘最好不要在這裡胡說八道,否則……”
他沒有說出下面的話,但那呲牙咧嘴的模樣,卻頗帶威脅之意。
“姑娘!”陳靖鬆看着陳靖蓮的眸中飽含感激之色,卻輕喚了她一聲,那神情,既想她說出實情,又不想她因此而惹上麻煩。因爲他隱約已經覺出,這兩個故意陷害他的人,是什麼人派來的。
她的哥哥總是這樣會替他人着想,可即便是這樣,卻還是有沒長眼睛的人,要肆意誣賴他。
“哦,是嗎?”陳靖蓮心中動容,面上卻依然神色不變,看向威脅她的男子,“大叔這是在威脅我不要說出真相嗎?”
旋即她又一一掃視過身旁的衆人,狀似有些不解地道:“聽說皇城腳下,沐城的百姓都是明理通達之人,想必你們也不願意被人矇蔽視聽,更不願意看着我知道真相卻被人威脅得不能開口吧?”
什麼叫羣衆的力量是無窮的?看着那一個個先前亂扔雜物,此時又爭先恐後舉手應聲、吐出的唾沫都能將那男人淹死的人們,陳靖萱終於有了深刻的體會。
“姑娘莫怕,我們聖上便是明理的明君,沐城的許多官員亦是好官,他們不會任由有人對你不利的。”人羣中不知誰高喊了一聲,其他人連忙跟着出聲應和。
許多好官?那就是還有不少壞官了?陳靖蓮心中嗤笑,當下卻也管不得會不會惹上麻煩了,邁步越衆而出,淺笑着迎向正凶巴巴地看着她的男子。
她陳靖蓮,從來都不是能眼睜睜看着親人吃虧的人。妹妹,她要護着,前世的哥哥,陳家唯一的血脈,她更要拼了命地護着。哪怕她自己有事,她也絕不能任由旁人傷害了她的哥哥。
“我這人天生就這樣,知道的事情不說出來,總覺得心裡憋得慌。”陳靖蓮一邊無視男子的怒視緩步前行,一邊勾着脣角似笑非笑地道,“所以,明知大叔是在威脅我,甚至事後還會派人對付我,可我不能對不起我的良心,不得不將事情的真相還原於衆人聽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