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咳咳!”俞朗博的話語間夾着咳嗽之聲,聽在人耳中,卻似乎比平日裡平淡無波的話語更多了幾絲凌厲之氣。
安寧公主像是沒有聽到一般,舉起的右手毫不猶豫地扇了下去,卻在中途被一隻手緊緊地拽住:“夠了,公主,欺負人也要有個尺度。我不計較你屢次的刁難,乃是敬你是一位公主。你若因此而覺得我是怕了你,那你就想錯了。”
暗黃的面容,與安寧公主的嬌美相比,或許很是遜色。但她臉上與眸中平靜無畏的神色,卻是一臉倨傲錯愕的公主無法比擬的。
俞朗博的右手幾不可見地放開了手中抓着的被角,微微後仰尋了個舒服的位置繼續躺着,神情淡然地看着眼前的情景,眸光落在陳靖蓮露在外面的通紅的右手時,眉頭幾不可見地皺了皺。
陳靖蓮說完,冷眼看了一眼扭動着小臂掙扎的安寧公主,用力一甩,將她的手重重地甩回到她身側。不小的衝力,震得她嬌小的身子後退了一步。
“你敢動本公主?來人!還不將她給本公主拿下。”安寧公主站穩步子,羞惱不已,挑着眉頭瞪向翠碧等人。她長這麼大還沒人敢忤逆她一句,眼前這人倒好,一度與她作對不說,現下竟還敢當着表哥的面如此對她,實在是太膽大妄爲了。
翠碧抿了抿脣,快步上前來到陳靖蓮身前,卻見陳靖蓮冷冷一笑:“這就是一國公主該有的威儀嗎?刁蠻跋扈,不明是非,顛倒黑白,仗勢欺人。公主無故打人已是不對,我不過伸手攔下,怎麼就成了動公主了?難道在公主眼裡,是非黑白永遠都是與旁人相反的嗎?”
“如若不是你故意與本公主作對,本公主又豈會動手教訓與你?”安寧公主伸手指向地上的一堆碎瓷,氣勢強硬地道。陳靖蓮一連串的貶義詞,令得她臉頰微紅。
“教訓?”陳靖蓮似笑非笑地望着公主,“公主從來都是這樣不分青紅皁白地教訓人的嗎?”
“本公主不分青紅皁白?”安寧公主亦冷冷一笑,似乎終於找到了陳靖蓮的錯處,“本公主讓你拿蜜餞,你卻故意端來一杯熱水,這難道不是公然挑釁於本公主嗎?還需本公主如何去分青
紅與皁白?你當這屋子裡的人都是白癡嗎?”
說完,她寬袖一揚,對着翠碧幾人指道:“還不將她推出去,拿了她們的包袱,給本公主扔出去。這樣不聽命令不服主子管教的侍婢,不要也罷。”
說來說去,就是要將她們趕離?陳靖蓮心裡有些好笑,實在不明白自己的存在到底礙了她什麼事兒?
“候爺屋子裡並無蜜餞。”陳靖蓮低頭瞅到右手上漸漸冒出的透明水泡,感受到從上傳來的麻辣辣的疼痛,眉頭輕輕地蹙了蹙。
“那你不可以……”安寧公主氣勢越盛,斥責的話卻被一道冷淡淡的聲音打斷,“我從不吃蜜餞。”
“表哥不吃蜜餞?”安寧公主似乎有些意外,轉頭愣愣地看着牀上的俞朗博,“我怎麼不知道?”
“我不止不吃蜜餞,還不吃所有甜食。”俞朗博語氣平淡得像在說別人的事,重重地咳嗽幾聲後,又擡頭看向安寧公主,似笑非笑地道,“表妹貴人多忘事,自然不可能發現這些無關緊要的小事。所以,纔會認爲她端熱水爲我解藥,乃是故意與你做對。”
從來都是別人衆星捧月般地關注着她的一切喜好,眼高於頂的她,又怎麼會看到別人的禁忌呢?即便她口口聲聲說喜歡他,也不過是一時的癡迷,癡迷於他的容貌,他的才識,甚至是他不同於旁人的淡漠疏離罷了,又怎麼可能真正地去關注他呢?
脣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他的眸底掠過些許黯然之色。
“可是她……”安寧公主片刻的意外之後,又在心裡認爲陳靖蓮是故意不講明,好讓俞朗博看她的笑話,正欲再度斥責,便聽得俞朗博不客氣的逐客令,“我想再睡會兒!”
語氣平淡,卻不容置疑。安寧公主咬了咬脣,摒去臉上的不悅,輕應一聲後瞪着陳靖蓮走了出去。
皺眉看着她離去的背影,陳靖蓮無奈地搖了搖頭,轉身去收拾俞朗博濺溼的被褥:“我去叫客棧裡的夥計爲候爺換了被褥吧?”
俞朗博看了看被褥上的水印,搖了搖頭:“並未溼透,不用換了。”轉而,他的眸光落在她垂在身側已布了不少水泡的右手上,眉頭輕擰之際,
再道,“你去叫雨墨給你拿點燙傷藥塗在手上,暫時不要沾水。屋子裡讓知書來收拾吧。”
說完,他一邊捂着嘴巴不停地咳嗽,一邊往下縮了縮身子,閉着眼睛側躺在牀上,並未再看陳靖蓮一眼。
陳靖蓮稍稍一愣,有些意外他竟然注意到了自己手上的傷。略一沉默後,道了一聲:“謝候爺!”
卻沒有立即離開,而是蹲下身子用左手將地上的碎瓷片一一拾起後,方纔出了屋子。
關門的聲音響起,俞朗博微微轉頭,睜着清明澄淨的雙目,微蹙着眉頭看向門口處,思緒逐漸飄遠。只好眸間的黯然,讓人不由得猜測,他怕是又想起了過往那些令他心情不鬱之事。
陳靖蓮出屋子後知會了知書一聲,卻沒有向雨墨要藥膏,而是回到屋子中將以前剩下的齊承睿給的藥膏取了出來,一點點地塗在起泡的手上。一陣陣的清涼感襲來,才緩解了幾分原本的疼痛。
“咦,姐姐,候爺喝完藥了?”沒什麼活幹便在樓下與雨墨等人閒聊了會兒的陳靖萱推門進屋,見到陳靖蓮坐在牀上,先是有些好奇,待走近了看到她起泡的手後,卻是眉頭一挑,咋呼道,“姐,這是誰把你弄成這樣的?是那破公主?”
姐姐不比做事毛手毛腳的她,一向行事謹慎穩妥,端個藥還不至於把自己燙了的。所以,腦海裡浮起的第一個念頭,就是她被公主刁難了。
“不是,端水的時候不小心弄翻了茶碗。”陳靖蓮見她這樣,知道自己一旦說出來,她指不定又要炸毛了,遂笑了笑搖頭。
“姐姐不用騙我。”誰知陳靖萱一點不信她,心裡認定了就是安寧公主,“我見到她入了候爺的屋子,姐姐行事一向穩妥無比,若非是她讓人做手腳,怎麼可能貿貿失失地打翻茶碗?”
見陳靖蓮抿着脣,臉上的笑容斂去,她立時捋了捋袖子:“姐姐,她屢次欺負於你我,我們若是再不讓她嚐點苦頭,她怕是還以爲全天下就她最大了。不行,我得想想辦法。”
說完,她一屁股坐在牀上,兩手揉着太陽穴,閉着眼睛如老僧入定般,思量着如何教訓教訓那位讓人討厭的安寧公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