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霓神色有些悵然地說:“沒有人指使我,我不知道我爲什麼會出現在太子的牀上。”
靳辰神色淡淡地問:“你明知太子是被人陷害的,爲何還要對皇上說你跟太子的過往?”
雲霓苦笑一聲,眼淚就下來了:“墨王妃難道認爲,我不說,皇上就不知道了嗎?發生過的事情,總會留下痕跡。想要害我和太子的人,肯定早就對一切瞭如指掌,我如果刻意隱瞞,等皇上知道了,只會更加憤怒。”
“她說的好像有點道理哎!”冷肅插了一句嘴,看着靳辰說,“不過一個宮裡養的舞女,剛剛差點被處死,她這會兒是不是太冷靜了?”
靳辰表示她家蘇蘇的腦子還是很聰明的。的確,雲霓是幾歲就被選進宮,專門被當做舞女來培養的,這些年應該幾乎沒有出過皇宮,接觸到的人也很有限。當然,這不代表雲霓必須是一個單純甚至是單蠢的人,但她似乎聰明得太不正常了,尤其是面對今晚這樣的局面,就連一直成熟穩重的太子夏毓傑都亂了陣腳,可偏偏雲霓一個舞女出身的女子,竟然在面對夏皇的質問的時候,想到的不是辯解和遮掩,而是夏皇早晚會知道她跟夏毓傑的過往,她應該坦白?說實話,這個邏輯沒有錯,但是在那樣的情境之下,雲霓的反應不是正常人該有的反應。
到了這會兒,剛剛原本要被處死的雲霓應該很清楚她是被靳辰和墨青暗中截下來才暫時保住性命的,而她不會傻到認爲靳辰和墨青是想要救她,她在面對靳辰的質問的時候,看似傷心絕望,但說出口的話卻十分理智。
就像冷肅說的,不說雲霓舞女出身的身份,就是一個正常人來說,她這會兒的反應也太過冷靜了,因爲她應該清楚她一個不小心就會掉腦袋。
“說說你跟太子的過往吧。”靳辰的神色和語氣都很平和。
雲霓微微一怔,似乎在回憶,過了片刻之後纔開口說道:“自從十歲那年太子救了我,我眼中就再沒有別的男人了。”
“所以你爬上了皇上的牀?”冷肅看着雲霓一臉好奇地問,“你倒是說說,你跟皇上躺在一起的時候,心裡想啥呢?”
雲霓的臉色很是難堪,苦笑了一聲說:“你們以爲我有得選擇嗎?你們以爲我是自願的嗎?”
“你很奇怪哎!”冷肅看着雲霓神色莫名地說,“你要真的對太子情根深種,那你應該在太子他爹看上你的時候,以死明志,這樣纔對得起你那份感情嘛!”
雲霓身子一僵,頭也垂了下去,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靳辰給了冷肅一個肯定的眼神,冷肅很嘚瑟地表示他是很聰明的好嘛?審問這種看似精明實則說話漏洞百出的女人,不過是小意思。
“再問你一次,你真的沒有跟其他人勾結陷害太子?”靳辰看着雲霓面無表情地問。
雲霓垂着頭,聲音有些飄渺:“我沒有……”
“帶她下去,不用留了。”靳辰冷冷地說着,在雲霓看不到的地方,對着冷肅打了一個手勢。
冷肅立刻心領神會,提起面如死灰的雲霓就離開了。
墨青伸手抱住了靳辰:“你在意誰當夏國太子?”
“那倒不是。”靳辰微微搖頭,“只是靳家是太子黨,如果太子換了個人,難免會有點麻煩。”
“其實,我覺得夏皇並沒有那麼衝動。”墨青若有所思地說,“我們不要插手夏國的儲位之爭,靜觀其變即可。”
靳辰微微愣了一下:“你是說,夏皇並不是真的想要廢太子?”
“不確定,但有這個可能。”墨青輕撫了一下靳辰的長髮,聲音平靜地說,“皇室的水很深,我們沒有必要靠太近。不管夏國皇室如何動盪,靳家的地位不會受到太大的影響,岳父也不會真的因爲夏毓傑這個太子去反對夏皇,他知道該怎麼做。”
靳辰伸手捏了一下墨青的臉:“你的意思就是,我們什麼都不管?”
墨青脣角微勾:“事不關己,何必多管?”
“好吧,聽你的。”靳辰微微點頭,“的確事不關己,我們就看戲就好。”
靳辰覺得自己可能是被夏皇叫了一句“靳小將軍”,就真把自己當夏國臣子了,但事實上並不是,她心裡更多的只是覺得帶一羣兵這件事比較有意思,很新鮮。未來如果有機會的話,靳辰或許會覺得帶兵去打仗也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但靳辰心裡並沒有真正的君臣觀念,因爲她並不追求權勢,只是想過快活日子而已。
今晚乍一聽聞夏毓傑出事,靳辰下意識地想要插手,想要幫夏毓傑,因爲她覺得靳家是太子黨,夏毓傑倒了,會影響到靳家。
但是剛剛墨青的話提醒了靳辰,她其實想多了。夏皇如果真的怒到了極點,乾脆就把夏毓傑砍了就好了唄?而夏皇還留着夏毓傑的性命,甚至不打算把這件醜事宣揚出去,說要等回到千葉城之後再廢太子,這說明夏皇並沒有真的完全失去理智。
而只要還有一線希望,夏毓傑也絕對不會甘心被廢掉,肯定會做些什麼事情來挽救。他當了這麼多年的太子,並不是沒有任何實力和底牌。
在這其中,陷害夏毓傑的人,很可能會趁機落井下石。如果真的是夏毓傑的某個弟弟陷害他的話,那人應該會想方設法取代夏毓傑,成爲新的太子。
說白了,這就是夏國皇室的一場內鬥,而這種爭鬥,在皇室中是不可避免的。
墨青說得沒錯,不說靳辰根本不是夏國皇室的臣子,就算她把自己當做靳家的一員,爲靳家來考慮,從靳家的立場來看,遇到這種事情,都不能貿然去蹚渾水,因爲誰都不知道最後鹿死誰手。明着幫夏毓傑?萬一夏毓傑最終還是失敗了呢?靳家纔會真的受到牽連。
“會是夏毓軒麼?”靳辰若有所思地說。
夏國皇室的皇子其實不少,不過因爲夏毓傑這個太子的位置坐得太穩,所以其他皇子都沒有出頭的機會,沒什麼存在感。對靳辰來說,有存在感的一個是已經死了的二皇子夏毓豪,因爲靳辰揍過他。另外一個就是三皇子夏毓軒了,因爲靳辰見識過夏毓軒勾搭靳月的情景,知道夏毓軒表面安分,實則野心不小。
而其他的皇子裡面,有兩位跟靳家關係不淺,因爲是靳婉生的。一個是四皇子夏毓敏,一個是七皇子夏毓信。這兩位說起來都是靳辰的表哥,親的,但靳辰對他們幾乎沒有任何印象,因爲他們平素十分低調。
夏毓軒是顏貴妃所出,夏毓敏和夏毓信是靳貴妃說出,從出身來說,他們三位在夏國皇室是不相上下並且僅次於太子夏毓傑的。其他的皇子就真的沒有任何存在感了。
“或許。”墨青不甚在意地回答了靳辰的問題,伸手把靳辰打橫抱了起來朝着牀邊走去,“我們早點歇息吧,明日還要早起。”
靳辰伸手勾住墨青的脖子微微一笑:“好呀。”
那邊死皮賴臉跑去跟宋舒同牀共枕的魏琰,也被夏毓傑睡了夏皇的女人的事情給驚動了。
“這可怎麼辦?皇上不會真的要廢太子吧?”宋舒神色有些不安地說。在她看來,宋國公府也是純正的太子黨。
魏琰伸手揉了揉宋舒的腦袋,把宋舒的頭髮揉出了一種凌亂美,抱着宋舒渾不在意地說:“管那些有的沒的做什麼?誰做太子不都一樣?”
“魏琰!”宋舒甩開魏琰還在她頭上作亂的手,看着魏琰沒好氣地說,“誰做太子怎麼可能會一樣?”
“小舒兒,那些是男人該考慮的事情嘛!”魏琰又去摸宋舒的臉,“你爺爺跟你二哥知道該怎麼做,你就別想那麼多了,快給我親一口!”
宋舒看着近在咫尺的魏琰的臉,直接一巴掌就把魏琰呼到了地上,看着魏琰氣哼哼地說:“你腦子裡除了耍流氓還有別的嗎?”
魏琰表示不服:“我喜歡你,就想對你耍流氓,你都是我媳婦兒了,這不是天經地義的嗎?我抱着你不想耍流氓的話,那我還是正常男人嗎?”
宋舒臉色一紅:“你耍流氓還有理了?”
“我本來就有理。”魏琰說着已經再次爬到了牀上,把宋舒壓在了身下,看着宋舒目光灼灼地說,“你身體已經好了吧?我們是不是可以那個?嗯?”
宋舒一腳又把魏琰踹了下去:“你這個言而無信的混蛋!不是說好的成親之前都不碰我的嗎?”
魏琰一臉苦逼兮兮地看着宋舒:“我一個正常的男人,在遇到你之前一直都在當和尚,好不容易吃上一回肉,你現在卻讓我只能看着不能吃!宋舒,做人要厚道的好不?你不能這樣欺負我!”
宋舒扶額:“魏琰你給我去死!”宋舒前兩天還覺得魏琰轉性了,變得溫柔體貼成熟穩重,可是這纔過去沒兩天,宋舒就發現魏琰原形畢露了。這個男人其實一直都沒變,油嘴滑舌花言巧語那是張口就來,什麼正事不幹,歪理倒是一套一套的。他們現在在一塊,一言不合就又開啓互懟模式,魏琰倒是吃定了宋舒,覺得這已經是他媳婦兒了,說話比以前更加肆無忌憚。
看到魏琰又爬了上來,宋舒剛擡腳準備把他踹下去,外面響起了小翠的聲音:“小姐,你沒事吧?”小翠感覺好奇怪,怎麼這幾天老覺得小姐房間裡還有別人呢?
宋舒神色一僵,回了一句:“我沒事,剛剛看到一隻耗子跑過去了。”
魏琰已經趁着這個功夫又躺在了宋舒身旁,還抱着宋舒拍了拍,語氣那叫一個溫柔:“小舒兒乖,睡吧,我不鬧你了。”跟剛剛簡直判若兩人。
宋舒瞪了魏琰一眼,最終還是任由魏琰抱着她睡了。魏琰看着宋舒沉靜的睡顏,微微嘆了一口氣,明天回千葉城,怎麼把宋舒娶回去還是個問題啊!至於夏國皇室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魏琰表示愛咋咋地。
魏琰曾經也是魏國皇室的皇子,對這些事情其實看得很清楚卻很厭惡很排斥,這也是他選擇拋棄魏國逍遙王那個身份的主要原因。魏琰在乎魏國皇室,在乎魏皇和魏琪,但夏國皇室的破事兒,對魏琰來說,連看熱鬧的興致都沒有多少,因爲他現在只想娶媳婦兒,等娶了媳婦兒,就能天天吃肉了。如果到時候宋舒再把他踹下牀的話……魏琰認真想了想,覺得“吃肉”也不一定非要在牀上,牀下也是可以的……
第二天天色微亮,靳辰和墨青就起了,集結了騎射營所有的士兵,一個都不少,整裝待發了。
夏皇臉色十分難看地進了龍攆,這也可以理解。昨天晚上夏皇原本想要抱着雲霓顛鸞倒鳳逍遙快活,卻親眼看到自己被雲霓和夏毓傑戴了一頂綠油油的帽子,能高興纔怪。
只是夏皇並沒有開口處置太子夏毓傑,甚至都沒有找人看着夏毓傑,除了臉色不好看之外,似乎昨夜的事情根本就沒有發生過。
夏毓傑來時騎馬,走的時候選擇了坐馬車,避開了別人的視線。他昨夜並沒有再做什麼,也沒有去找所謂太子黨的人商議對策。一來是因爲他知道夏皇一直盯着他,不敢輕舉妄動,二來他知道去找某些人根本無濟於事。
去找宋老國公?作爲三朝元老,宋老國公爲人很是精明,以往支持夏毓傑只是因爲夏毓傑是名正言順的太子,並不是說宋老國公真的立場堅定地認爲夏國的太子只能是夏毓傑,絕對不能是別人。否則夏毓傑也不會爲了拉攏宋國公府,刻意安排夏蝶衣嫁給宋天行了。
去找靳放?夏毓傑其實跟靳放私下根本沒有什麼來往。靳放爲人正直是出了名的,所以靳放根本就不是太子黨,而是夏皇的心腹。夏毓傑跟靳家關係好,其實是他從小就跟靳揚結交,經營了這麼多年纔得到的結果,並不代表靳放在這個時候會立場鮮明地支持他。
去找安平王夫婦?安平王妃是夏毓傑的親姑母,但她首先是夏皇的親妹妹,她不會爲了夏皇的某個兒子跟夏皇作對。
經過一夜,夏毓傑其實已經徹底冷靜下來了,而他並不傻,他很清楚自己現在的處境。那些所謂的太子黨其實都是夏皇的心腹,而夏毓傑跟他們拉近關係也是因爲這一點。所以夏毓傑很清楚地知道,如果他不再是夏國皇室的太子,如果他這次真的一蹶不振的話,沒有東山再起的可能。
夏毓傑不會犯傻去造反什麼的,因爲他很清楚夏皇是個什麼樣的人。夏毓傑就算真睡了夏皇的女人,夏皇也不會殺了夏毓傑,但如果夏毓傑動了不該動的念頭,想要一步到位搶奪皇位的話,纔會真的萬劫不復。
所以,夏毓傑冷靜下來就意識到,能決定他命運的,其實只有夏皇。只有夏皇願意讓他繼續當太子,他纔有繼續當太子的可能性,他需要做一些事,但是必須小心,不能做多餘的事情,否則會適得其反。
“靳小將軍,靳貴妃有請。”這天休息的時候,突然有個士兵過來稟報靳辰,說是靳貴妃要見她。
靳辰正在查看小鹿腿上的傷口,發現已經基本好了,心情還不錯,頭都沒回地說道:“跟靳貴妃說我沒空。”
士兵愣了一下,不過還是按照靳辰的吩咐去辦事了。
靳辰摸着小鹿柔軟的毛,笑着對墨青說:“我們給這個小東西取個名字吧。”這是一頭剛出生沒多久的幼鹿,個頭小小的很可愛,性子也很溫順,一雙溼漉漉的大眼睛非常萌。
“讓小夜取吧。”墨青微微一笑說。他其實是想起靳辰取名字的功力了,一盆醜醜的植物都叫“小青青”,墨青不想讓靳辰給這頭小鹿取個名字叫“小墨墨”之類的。
“嗯,那就等小夜來了讓他取。”靳辰微微一笑,心情着實還不錯。至於靳婉突然找靳辰有什麼事,靳辰不想知道,也沒打算去見靳婉。靳辰當自己是靳家人,她認了靳放這個父親,接受了兄弟姐妹,甚至可以跟轉了性子的靳夫人和平共處,但這不代表她要跟靳婉來往。對靳辰來說,嫁進皇家的靳婉已經不算是靳家人了。
那邊靳婉等了一會兒,等到的卻是靳辰沒空的消息。靳婉自認爲她沒有做過得罪靳辰的事情,可靳辰從來沒有給過她面子。怎麼說她都是靳辰的姑母,還是貴妃,靳辰這樣落她的面子,靳婉當然會覺得很不爽。
“母妃,五表妹就是桀驁不馴的性格,母妃不必放在心上。”靳婉的大兒子,夏國皇室的四皇子夏毓敏開口對靳婉說。他纔剛滿二十歲,容貌俊秀氣質溫和,穿着一身淺色的錦袍,是夏國皇室的皇子中書生氣最濃的一個。
“哼!桀驁不馴?是不把我放在眼中吧。”靳婉冷聲說。
“母妃,你找五表妹做什麼?”七皇子夏毓信看着靳婉不解地問。他還沒有十八歲,容貌跟夏毓敏有幾分相似,不過比夏毓敏活潑好動很多。
“沒什麼,不過是想跟她聊聊罷了。”靳婉面色不愉地說。她只是看靳辰最近似乎得了夏皇的親眼,想着修補一下跟靳辰的關係。只是很明顯,靳辰並沒有要跟靳婉來往的意思。
“母妃,五表妹既然不想與我們來往,我們還是敬而遠之比較好。”夏毓敏對靳婉微微一笑說道。
“敬而遠之?不至於吧。”夏毓信顯然覺得夏毓敏太小心了,“她不過嫁了魏國一個沒有任何實權的王爺,有什麼好得意的?”
“不提靳辰了。”靳婉把靳辰拋在腦後,若有所思地轉移了話題,“你們說,你們父皇這次真的會把夏毓傑的太子之位給廢了嗎?”
夏毓敏眼眸微閃,神色淡淡地說:“誰知道呢。”
夏毓信卻斬釘截鐵地說:“父皇一定會廢了太子的!這樣的醜事,是個男人都不能忍!”
靳婉微微點頭,顯然認同夏毓信的看法,而她神色有些猶豫,過了一會兒才刻意壓低聲音說:“如果太子被廢了的話,你們……”
夏毓敏眼中閃過一道莫名的光芒,快得根本沒有人注意到,而夏毓信神色一震,看着靳婉說:“母妃,如果太子被廢了,父皇要重立太子,我們兄弟倆就有機會了!”
“沒錯。”靳婉扯着手中的帕子說,“除了太子之外,也就一個夏毓軒跟你們的身份不相上下。但是你們還有靳家做靠山,這一點,夏毓軒不比你們。”
“母妃,靳家真的會做我們的靠山嗎?”夏毓敏神色淡淡地問。
靳婉愣了一下:“當然了!你們舅舅不支持你們,還能支持誰呢?”
“可是這些年,舅舅一直跟我們說的,是讓我們好好輔佐夏毓傑,不要生出不該有的心思。”夏毓敏說。
靳婉搖搖頭說:“這只是因爲夏毓傑出身比你們好,從小就被立爲太子而已,並不代表你們舅舅在這個時候還會放着你們不管,去跟皇上作對,支持夏毓傑。”
“母妃,舅舅未必是這樣想的。”夏毓敏神色淡淡地說。
“靳家那邊你們放心,只要夏毓傑的太子之位被廢掉,新的太子一定是你們之一!”靳婉神色堅定地說。她在後宮這麼多年一直沒有失寵,固然有夏皇看重靳家的原因,靳婉自己也是有野心和手腕的。不管多單純的女子,在皇宮的大染缸裡浸染了這麼多年,也早就變了。只要有機會,靳婉當然想讓自己的兒子當皇帝,而不是一輩子活在別的女人爲夏皇生的兒子的陰影之下。如今,靳婉覺得機會來了。
靳放是個什麼樣的人靳婉其實也清楚,但她覺得這次靳放會支持他們母子的,因爲夏毓傑一旦被廢,靳放總不可能放着靳婉的兒子不管,反而去支持顏貴妃的兒子夏毓軒。
第二天再休息的時候,靳婉偷偷讓人去請靳放過去見她,只是被靳放一口回絕了。
靳婉真的怒了:“他在做什麼?”
去找靳放的是靳婉的心腹宮女,聞言低着頭說:“靳將軍在墨王妃那裡喝茶,說讓貴妃娘娘好好休息。”
靳婉氣得扯爛了一塊帕子。在靳辰那裡喝茶?這就是靳放不過來見她的原因?!
夏皇這幾日都沒有讓女人近身,晚上還在批閱奏摺。一個黑影在他身後突然出現,恭敬地說:“皇上,靳貴妃讓人去找了靳將軍。”
夏皇手中的筆微微頓了一下,面色沉沉地問:“靳放去見靳婉了嗎?”
“沒有。顏太傅今日又去見了顏貴妃和三皇子,還密談了一個時辰,中間工部的王尚書也偷偷過去了。”黑影說道。
“朕知道了,繼續盯着他們。”夏皇冷聲說。
黑影很快消失不見,夏皇冷哼了一聲,放下了手中的筆。他並不傻,夏毓傑是他選的太子,也是他從小看着長大的,他冷靜下來就知道夏毓傑做不出那麼蠢的事情來。
夏皇明知夏毓傑應該是被陷害的,但還是將計就計,一副動了雷霆之怒,準備廢太子的樣子,其實夏皇是想趁着這個機會,看看他這些兒子們的野心究竟能有多大。
夏皇懷疑的人就是顏貴妃母子和靳貴妃母子,因爲夏皇知道他其他的兒子都不成器,沒有這個能耐。如今夏皇已經放出來要廢太子的話,他派人盯着顏貴妃母子和靳貴妃母子,就是想看看他們誰先動。
而夏毓傑這個太子,夏皇雖然沒有打算真的廢掉,但也準備趁着這個機會,考驗一下夏毓傑。如果夏毓傑因爲即將被廢,或者不久之後被廢掉,就膽敢造反的話,夏皇絕對不會再留他。
對夏皇來說,這次也是檢驗他的臣子們對他是否忠心的一個好機會。夏皇知道夏毓傑平素跟哪幾個大臣來往,也知道夏毓軒有什麼後臺,更知道靳婉的兒子管靳放叫舅舅。但夏皇想要的臣子,不是拉幫結派,想着他死了推誰上位,甚至他沒死就選好了下一任效忠的君王的臣子。這樣的臣子沒有一個皇帝會喜歡,夏皇這麼多年信任靳放,其實是因爲他知道靳放私下並沒有巴結過夏毓傑,也沒有刻意關照過靳婉的兩個兒子。但這次夏毓傑被陷害,靳放還能不能繼續心向夏皇,沒有別的心思,夏皇就不確定了。
夏國這位皇帝在很多人的印象中都不是一位十分理智的明君,因爲他經常會做一些衝動的事情,有時候甚至吃力不討好。但夏皇真的蠢嗎?答案當然是否定的。如果夏皇的兒子或者他的臣子們認爲夏皇蠢,妄圖在背地裡搞些小動作的話,下場一定會很慘。
那邊靳放還在靳辰那裡喝茶,靳辰有些不耐煩地說:“老爹你怎麼還不走?喝這麼多茶也不怕晚上睡不着!”
墨青坐在一旁笑而不語,靳放瞪了靳辰一眼:“有你這麼跟爹說話的嗎?”
“有,我就是。”靳辰對着靳放翻了個白眼。
靳放放下手中的茶杯,微微嘆了一口氣說:“其實爲父有些疑惑,想要跟你們聊聊。”
靳辰又翻了個白眼:“有話能不能直接說?你都來了半個時辰了,現在纔打算進入正題?”
靳放輕咳了兩聲,掩飾了自己的尷尬:“你這裡的茶不錯。”
“岳父有話不妨明言。”墨青看着靳放微微一笑說道。
靳放突然覺得墨青這個女婿其實還不錯,不像靳辰,總是喜歡懟他。
靳放清了清嗓子,開口說道:“剛剛你們姑母派人找我,你們應該能猜到是爲了什麼事情吧?”
“所以老爹你是在糾結是該繼續支持夏毓傑還是讓你外甥當太子?”靳辰似笑非笑地看着靳放問。
靳放搖頭:“那倒不是,爲父並不打算趟這趟渾水。”
靳辰微微點頭:“嗯,老爹你的選擇是很明智的。”
“但是有個問題。”靳放微微皺眉,“如果爲父放任不管的話,你們姑母很可能會衝動之下做出什麼不該做的事情來,到時候還是會牽累到靳家。”
墨青脣角微勾:“岳父的考慮不是沒有道理。”
如墨青所想,靳放根本沒打算干涉夏國皇室的儲位之爭,因爲靳放很清楚爲臣之道。皇位的傳承,說到底是夏皇自己決定的事情,夏皇不會希望其他人干涉。
只是靳放這會兒的顧慮也不是沒有意義。靳婉是夏皇的女人,但她畢竟姓靳,她的兩個兒子是靳放的外甥,這是不爭的事實。後宮與朝堂是沒有辦法真正割裂開來的,靳婉的一舉一動,都會被打上靳家的標籤,即便靳放公開表示他支持夏毓傑當太子,依舊會有人懷疑他暗中真正支持的是夏毓敏或者夏毓信。更何況如今夏毓傑已經惹上了大麻煩,外人更會覺得靳放是跟靳婉站在一起的。
靳放不想讓靳婉的兒子當太子,因爲靳家地位已經夠高了,靳放沒打算更進一步。更進一步所帶來的風險是巨大的,別人或許會冒險,但靳放是個生性謹慎的人。
所以如今的局面就是,靳放不敢跟靳婉有什麼私下的接觸,因爲他知道夏皇在盯着他們。但靳放又不能真的不管靳婉,任由靳婉搞出什麼事情來,到時候靳家一定會受到牽連。
“爹可以給你妹寫封信嘛,把你的意思告訴她。”靳辰脣角微勾,看着靳放說。
靳放微微皺眉:“寫信也瞞不過皇上的耳目。”
墨青微微一笑:“岳父,你寫的信,怕皇上看到麼?”
靳放神色一震,突然意識到自己剛剛想岔了。靳放就想着他不管跟靳婉有任何接觸都會被夏皇知道,惹來夏皇的猜忌,就算寫信也一樣。但墨青和靳辰的話讓他茅塞頓開,他可以給靳婉寫信,夏皇知道又如何呢?甚至夏皇知道了更好,那樣夏皇就會明白,他並沒有生出任何不該有的心思。這樣一來,就算靳婉接下來真的不聽勸阻做出什麼事情來,夏皇心中對靳放的猜忌也會小很多。
“你們都很聰明。”靳放看着靳辰和墨青微微點頭說。
“好了,老爹可以回去寫信了,需要幫忙送信的話說一聲。”靳辰開口逐客。
靳放很快起身離開了,一個時辰之後,一封信就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靳婉枕邊。
第二天一大早,夏皇手中就多了一張紙,上面並不是靳放的筆跡,但內容跟靳放寫給靳婉的那封信一字不差。
夏皇面色沉沉地看着。信的最開頭,靳放以一個兄長的口吻勸誡了靳婉兩句,說靳婉如今是宮中后妃,應該謹言慎行,如果要回孃家應該稟明皇上,光明正大地回,不要再私下偷偷摸摸找靳放見面,這樣於禮不合。
之後靳放話鋒一轉,提到了太子夏毓傑。但靳放並沒有對夏毓傑的事情發表任何看法,只是告誡了靳婉幾句,說一切安排,皇上心中自有定奪,讓靳婉和她的兩個兒子務必謹言慎行,不要忤逆皇上的意思。
這封信很短,前半段靳放其實是在跟靳婉解釋他爲何不偷偷去見靳婉,而他說的完全合理。宮中后妃也只有一定的品級才能回家省親,而私下見外男是絕對不允許的,即便是親兄妹也要避嫌。所以靳婉可以光明正大地回靳家去見靳放,但不能在這種地方,偷偷摸摸讓人叫靳放過去見她。
而後半段,靳放其實沒有把話說得很明白,是一種隱隱的告誡,就像是他並不知道靳婉會不會做什麼事情,只是提前給靳婉一個警告,並表明自己的立場。
夏皇看着這封信久久不語。他的位置註定了他有很重的疑心病,而他這麼多年一直看重並且信任靳放,是因爲他從未抓住靳放的任何把柄。如今,“把柄”在夏皇手中,但這非但不會讓夏皇懷疑靳放,反而讓夏皇有一種自己這麼多年並沒有看錯人的感覺,因爲靳放的立場很堅定,一切以夏皇的決定爲準。
而那邊,看到靳放的信的靳婉很生氣也很是不滿。以前靳放總是說讓靳婉和她的兩個兒子謹言慎行,不要肖想不屬於他們的東西。可是如今夏毓傑都要被廢掉了,靳婉不明白自己的兒子爲什麼不可以做太子?靳放怎麼可以是這樣的態度?
靳婉的兩個兒子看到靳放的信,夏毓信跟靳婉想得一樣,覺得靳放太慫了,而且根本不向着他們。而夏毓敏冷靜想了想之後,突然出了一身冷汗。
“母妃,兒臣認爲舅舅說得沒錯。”夏毓敏看着靳婉說。
靳婉皺眉:“敏兒,你這是什麼意思?”
“就是!四皇兄你不想當太子我想啊!”夏毓信看着夏毓敏不滿地說。
夏毓敏一副懶得理會夏毓信的樣子,看着靳婉語重心長地說:“母妃,舅舅這麼多年一直能夠得到父皇的看重,就是因爲他一直都能猜到父皇的心思。”
靳婉愣了一下:“你是說,你父皇已經想好讓誰當太子了?”
夏毓敏微微搖頭:“那倒未必,但父皇一定不希望別人替他決定。”
“四皇兄你到底什麼意思啊?”夏毓信看着夏毓敏說。
夏毓敏若有所思地說:“我的意思是,現在這個時候,誰冒頭,誰倒黴。”
靳婉神色一震:“你父皇派人盯着我們?”
夏毓敏神色認真地說:“母妃,沒有什麼事情能夠躲過父皇的耳目。”
“那……”靳婉神色有些不安,“我們就什麼都不做了?”
夏毓敏微微點頭:“我們靜觀其變。”
靳婉心中撲通撲通跳個不停,突然覺得自己還是太沖動了。她這麼多年陪伴夏皇,當然也知道夏皇是個什麼樣的人。而靳婉從小就認定一件事,她的兄長靳放做什麼都不會錯的,這也是這些年靳婉一直聽靳放的話,就算有野心也不敢做什麼的原因。
靳婉覺得靳放信裡說的沒錯,夏皇如果真打算廢了夏毓傑,又何必非要等回到千葉城呢?甚至如今那晚發生的事情已經成了一樁秘辛,再沒有人敢提起,因爲夏皇下了封口令。
靳婉越想越覺得後怕,因爲她原本打算今晚去給夏皇吹吹枕邊風的。但如果夏皇自始至終根本沒打算廢了夏毓傑這個太子的話,她如果在夏皇面前說了不該說的話,後果不堪設想!
“對,我們靜觀其變,什麼都不要做。”靳婉看着她的兩個兒子說。
那邊靳辰很清楚事態的發展,而靳婉在收到靳放那封信之後,果然更加低調了,靳放也稍稍放心了。
只是另外一邊,三皇子夏毓軒越來越活躍,顏貴妃跟她的孃家顏太傅府的人,還有夏玉竹嫁的工部尚書府的人,私下來往十分頻繁。夏毓軒娶的是靳萱,靳萱是靳放的親侄女,但是靳放在夏毓軒去找靳鬆之前,已經告誡過靳鬆了,所以夏毓軒並沒能拉攏到靳鬆站在他那邊,倒是讓他更加不喜歡靳萱了。
除了顏太傅府和工部尚書王家,還有一些見風使舵的官員認爲夏毓傑犯了大錯,一定會被廢掉,紛紛接受了夏毓軒的拉攏,暗中站在了夏毓軒的陣營裡面。可以預見,如果夏皇開口廢太子,要另立新太子的時候,他們都會站出來推舉夏毓軒。
幾天之後,所有人都平安回到了千葉城,靳辰帶着兵把夏皇一行送到了皇宮門口才離開。
不過靳辰並沒有再回軍營,讓那些將士們都回去,靳辰和墨青帶着萌萌的小鹿一起回到了墨府,身邊還跟着魏琰和冷肅。
“我要娶媳婦兒!”這已經是魏琰第n次對着靳辰和墨青唸叨了,“嫂嫂,你說了回來就去給我提親的,不能說話不算話。”
“小姐姐,快去給魏琰提親吧!”冷肅嘿嘿笑着說,“宋家不同意小舒兒嫁過來也沒關係,把魏琰嫁過去,讓宋家出聘禮!哈哈!”
“咳咳,能娶還是娶吧,真入贅到宋家的話,以後宋舒她爺爺會一直盯着我的,那多不自在。”魏琰說。他考慮了很久,感覺還是不能入贅,原因倒不是爲了男人的尊嚴什麼的,只是他不想住在宋家,因爲肯定會被宋老國公管着,太不自由了。
“你打算對宋家人表明身份還是瞞着他們?”靳辰問魏琰。
魏琰想了想說:“還是表明身份吧,不讓外人知道就好。”那畢竟是宋舒的親人,魏琰不想騙他們。
靳辰微微點頭:“行,咱們明天就上門提親去。”
魏琰眉開眼笑:“嫂嫂你真好。”
冷肅湊了過來:“小姐姐,明天我也要去。”肯定會很有趣的。
魏琰嫌棄地看了冷肅一眼:“你怎麼這麼招人煩呢?”
冷肅當即就怒了:“魏琰你這個忘恩負義的混蛋!沒有小爺的話你現在還是個童子雞呢,小舒兒也不會原諒你!你不讓小爺去是吧?小爺現在就去找小舒兒,跟她說是我們倆串通好給她設的圈套!”
魏琰神色一僵:“蘇蘇大哥,說好的是兄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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