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註定是要因爲這麼一件事情被攪得天翻地覆。
林大人找上了林語緋的時候,林語緋倒是還不知道是有什麼事兒。直到林大人問起了虎符的事兒之後,她才驚覺過來。
看着林大人半晌之後,林語緋倒是一臉鎮定:“父親既是都知道了,那還又何必問我呢?”
林語緋如此鎮定,林大人便是越發的震怒:“那你就沒有半句解釋麼?”
林語緋聽着這話,反倒是笑了,而後側頭問林大人:“父親與我定下親事的時候,何曾有過半句解釋?我以爲,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就是父親的意思。”
林語緋這話的意思,讓林大人更加的震怒起來。
不過林語緋卻是一臉的無所謂一般。
林大人陰沉着臉在屋裡走了幾圈,最後只道:“你怨恨我也就罷了,可是林家生你養你這麼多年,你難道就真的忍心看着林家就這麼沒落了麼?”
林大人這是要走柔情路線了。
林語緋有那麼一瞬間的猶豫,不過很快還是搖頭道:“林家站錯了隊伍,很難再振興了。這一點,難道父親您還沒看明白麼?”
林大人當然沒看明白,他只看住了林語緋,眼神竟是有那麼一瞬間如同刀子一般的凌厲:“林家幾十號人,在你眼裡又算什麼?”
“算什麼?”林語緋一愣,而後便是又才笑:“又能算什麼呢?什麼也不算吧。從我出嫁那日,大概我就已是外人了。父親何必再說這樣的話?說來說去,你不過是想要我手裡的虎符罷了。”
“拿來救林家所有人的性命,總比你拿去換個做妾的機會好吧。”林大人按捺不住心頭的怒火,這般問了一句。
林語緋垂眸不言,最後才道:“那是我的東西,和父親您沒關係。”
換言之就是,我的東西,我樂意拿來做什麼,那是我的事兒。旁人卻是根本無權過問的。
林大人深吸一口氣:“你果真不給?”
林語緋淡淡道:“父親是知道我的性子的。”
林大人是知道林語緋的性子的,故而也就知道這個事兒是絕對沒有戲的。
林大人看住林語緋,心中不住盤算。
林語緋則是道:“父親若是沒有別的事兒,那我便是走了。”
林大人沒留林語緋,只是一轉頭卻是囑咐道:“既是這樣,那就看好大小姐,務必不許讓大小姐踏出院子一步。倘若沒守住,你們就自己懸樑去,也不必我多說什麼了。”
林大人這樣一說,倒是嚇得底下的人夠嗆。
不過,如此一來,倒是林家上下也都知道了林大人的態度。
林語緋同樣也是如此。
林語緋很明白林大人的意思:若是不交出虎符,那麼這輩子只怕也是別想再踏出院子了。這樣的變相囚禁,說起來也不過是爲了利益罷了。
林語緋知道了這個結果的時候,幾乎是止不住的笑出聲來。只是面上卻是冷凝的,眸子裡也是一片冷漠的。
這就是所謂的親眷。
林語緋冷冷的想:自己又憑什麼要爲了這樣的人去犧牲自己呢?
林家發生的事兒,宮裡自然也是都知道的。衛澤這頭有錦衣衛在,謝青梓那頭有李素在。故而,幾乎是林家這頭剛起波瀾,謝青梓和衛澤都是知道了其中的事兒。
謝青梓聽着就忍不住的笑了:“看看,這不就是有人幫着逼迫林語緋了麼?就是不知這會子林語緋會怎麼恨我呢。”
“她恨你也不是一日兩日了。”李素不在意的擺擺手,說出來的話卻也是十分有意思:“你以爲,你嫁了攝政王,京城裡不恨你的人還少了?偏偏攝政王還將你寵上了天。當日攝政王迎親,凌空踏馬的那一鍵,可真真是將京城裡多少女子的心都是俘獲了去?要是他一直都不近人情的樣子還好,可偏在你跟前……”
怎麼能不恨呢?怎麼能不嫉妒呢?
李素沒說出口的是,她這頭都一樣是嫉妒不已的。
只是好在她放棄的卻是早——自從清楚的知道衛澤和她再無可能之後,她縱然還是忍不住傾慕衛澤,卻還是到底的看開了。
倘若如同林語緋那樣,遲遲的不肯看開,心裡頭又該多煎熬?
不過,李素心裡也明白她和林語緋相比,其實也沒多大區別。只是……好歹她還是保留了幾分自尊罷?
謝青梓聽完了這話之後,倒是忍不住的愣了一下神,而後便是又笑了:“能嫁給衛澤,的確是我三生有幸。”
李素倒吸一口涼氣:“快打住罷。你們這來回的這般,我可受不住。也不知你們怎麼就不覺得酸?”
謝青梓輕笑出聲:“好,不說了。林語緋縱然恨我,卻也不是我的過錯不是?照着這樣說,旁人有好東西,就該妒恨她,那你們倒是也早就被妒恨不知多少回了。”
李素若有所思的想了片刻,末了才又笑一笑:“說起來,這樣的事兒真真兒的也是挺有意思的。你說,林大人難不成就打算這麼幽禁着林語緋?那林語緋不肯將東西拿出來,那他豈不是也只能幹看着?”
“哪能就這麼簡單。不過是第一步,拿出個態度來罷了。”謝青梓低頭看着桌上那一盤剛送來的芙蓉點心,輕聲的嘆了一口氣:“林大人縱橫官場這麼多年,總歸是不可能就只有這樣一點點手段的。你只管等着看戲就是了。”
“就是,不知林大人會心狠到什麼地步。”謝青梓拿起一塊點心,看着那惟妙惟肖的芙蓉花造型,末了又一笑,說出這麼一句話來。
林大人若是不狠心,這虎符肯定是弄不到手的。可若是狠下心來……那肯定是能弄到手。
有時候,真的說起傷人,外人帶來的傷害再厲害,也敵不過家裡人的一些細微末節。
但願,林語緋果真是承受得住。
林語緋現在倒是還沒什麼太大的感受。
但是的確心頭也明白是謝青梓做下這樣的事情的。從知道了是林語瀟回來見了林大人,林大人這才又將她叫過去之後,林語緋也就多少明白了是誰在背後推送這件事情。
要麼是衛澤,要麼就是謝青梓。
林語緋覺得,以她對衛澤的瞭解,衛澤卻是絕對不可能做出這樣的事兒的。以衛澤的手段,大概會直接嚴刑逼供,而不是想出這樣軟刀子殺人的辦法。
所以,也就只剩下了一個謝青梓。
林語緋笑了一笑,面上容色仍是溫婉,可是說出來的話卻不是那麼一回事兒:“到底是小門戶出來的,慣會用這樣的手段。真叫人覺得可笑又可憐。”
不過,任由林語緋怎麼說也好,此時可憐的卻也不是謝青梓。
衛澤晚上用膳的時候,和謝青梓說起一件事兒:“眼看着要過年了,我已經是着人將祖母接回來了。你若是想去看看,明日天氣不錯的話,便是過去瞧瞧?”
謝青梓一愣:“好好的怎麼想起了這一茬?”
“聽你念叨過兩回了,便是將人接回來了。”衛澤一笑,而後又道:“就是三郎,我也打算召回來。”
如今要打仗了,邊關就不那麼安全了。混點兒功績也就可以將人召回來了,不然出了什麼事兒,只怕謝青梓是會心疼。
謝青梓好半晌才從感動裡抽出身來,而後抿脣一笑:“你想得這樣周全,我竟是都不知該如何說了。只是國家大事都足夠你操心了,你還操心這些瑣碎事兒做什麼?”
想着都替他覺得累。更是止不住的心疼。
“無妨。”衛澤一笑,“這些都是隨口吩咐的,也不費什麼心思。”
謝青梓抿脣一笑:“怎麼就不費心了?你這樣還不算費心,那怎麼纔算費心?”換做別的男人,又有幾個能如同衛澤這樣的費心?
衛澤卻是看住謝青梓,脣畔全是笑意,而眼底的溫柔都是幾乎要將人溺斃在其中:“爲你費心些,不是理所應當的事兒麼?”
謝青梓聽着衛澤這樣直白露骨的情話,幾乎是有些不知該說什麼好,面頰上卻是漸漸暈紅起來,只心裡卻是偏生又甜得似蜜糖,軟得似春水,那樣的感覺,幾乎是叫人忍不住的就綻放出笑意來。
“明日我出宮去,順帶回王府去看看王爺罷。聽林語瀟說,王爺現在倒是修身養性了。既是如此,咱們也不能再像是從前那般,你說呢?”投桃報李,說的就是這樣的事兒了。衛澤替她想得周全,她能爲衛澤做的也就是這些事兒了。
衛澤見謝青梓一臉小媳婦的樣兒,笑得越發寵溺:“家裡的事兒,自然是你說了算的。”
謝青梓抿脣淺笑,末了倒是想起另外一個事兒來:“時疫的事兒怎麼樣了?”
“正在研究呢。太醫說快要研究出來了。等他們研究出來後,倒也是好辦了。”衛澤笑笑,末了又嘆了一口氣:“這樣的東西,雖說不至於毒死人,可卻是噁心人。若是大規模用在軍隊裡——”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或許可以問問沈慎?”謝青梓心頭一動。不由得殷切的看住了衛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