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吳順城當年死了好幾萬人,這些都是你親自下決定的,那些孽債自然要回報到你身上,一開始您堅持要做得時候,我就提醒過您。”
楊宏天的一片淡然襯得乾元帝的神色愈發灰敗,他一直自信的面孔終於在年老之際,開始潰敗苦澀起來。
“德順太子……太子當年和朕鬥得那樣激烈,可惜還是敗在朕的手上了。只是到了現在,朕也不知道當年那件事情到底是利大於弊……還是弊大於利了?”
乾元帝的嘆息並不能讓楊宏天神色變幻,他看着眼前這個已經有些垂垂老矣的皇帝,心如止水,沒有任何波瀾。
“楊卿,這些年朕仔細想了很多,怎麼都想不明白你這個人的心思,如果你當年說得屬實的話,那你爲什麼還沒有被反噬?”
當年將瘟疫源帶到吳順城的人是楊宏天,按照這個家族多年來的傳統,主動作孽是要受到反噬的。
乾元帝想不明白楊宏天爲什麼直到現在都沒有受到影響,明明是要受到反噬早死的人。
“陛下!”
楊宏天淡笑着站了起來,他走到乾元帝身旁,和他一起佇立着望向外面的天空,聲音低低地回覆了起來。
“你覺得我活得很好嗎?無悲無喜,沒有任何喜怒哀樂,儘管有回憶,但卻感覺不到一絲情緒的起伏。當年有人爲了我用了家族裡面的禁咒,到現在不人不鬼,沒有任何情感,這是我的報應。”
說着,楊宏天依然是淡淡的笑意。
“但我知道一切前因後果又怎麼樣?到現在都感覺不到一絲情緒起伏,只是像在看別人的故事而已。”
這下,乾元帝不在說話,當年是他用了脅迫的手段逼迫楊宏天出手的,那時候的楊宏天還有情緒,還有喜怒哀樂,還有在乎的人和事。
但現在的楊宏天,沒有任何在乎的東西,他這個害死他最愛女人的兇手都能和他交談,而不會讓楊宏天有任何覺得不對的地方。
“你看過慕北辰沒有,他是德順太子的親弟弟,朕現在因爲他很頭疼,這江山難道真的要回到德順太子這一脈上?”
“辰王嗎?”楊宏天唸叨了一句,隨即淡笑道:“最近有一夥人在查我,似乎是江南的勢力,看來辰王已經查到我身上了。”
這句話一下子就讓乾元帝神色嚴肅了起來,他皺着眉頭緩慢來回地走着,心緒浮動萬千。
慕北辰這個傢伙難纏,乾元帝這些年是深有體會的。
而他今天還答應了林子望請求的賜婚,也不知道會在慕北辰那裡掀起多大的風浪。
雖然乾元帝認爲慕北辰不會爲一個女子大動干戈,但慕北辰做事一向不按照常理出牌,這事情近乎於直接打辰王的臉了,事情肯定不會這樣輕易完的。
“楊卿,你去江南一趟吧,也許慕北辰那裡還是需要你出手了。”
……
而在京城一處隱蔽的院子裡,一行人正風塵僕僕地趕到了京城。
這一行人中間的站着一個俊美陽光的男子,他看起來二十多歲的樣子,一看就是這一行人的頭頭。
文東隅皺着眉頭
看向京城,只覺得自己來的時機太不好。
怎麼賜婚聖旨今天就下了,難道真的要按照最後的計劃,將夜飛萱直接帶擄到江南去?
第二天一大早醒來後,舒雅也得到了舒皓軒半夜也醒來的消息,聽說舒啓明一大早就去求了宮裡的太醫。
舒雅用完早膳之後,太醫診脈的的結果也出來了。
舒皓軒已經成功渡過了危險,只待以後好好調養身體就成。
也許是舒皓軒這次鬧得事情有點大,老夫人也在舒雅用完早膳沒多久後就趕了回來。
得到了這個消息,舒雅立即通知了夜雲柔,兩個人一齊在門口將老夫人迎了回來。
從大門走到內院,舒雅纔看到急急忙忙趕過來的吳氏和舒月蓉。
“見過母親!”
“見過祖母!”
老夫人這一次真的一點面子沒給吳氏母女留,淡淡掃視了這對母女行禮的樣子,然後直接轉頭往舒皓軒住的院子走去。
才進入門口,梁氏和小梁氏一齊迎了過來。
小梁氏對着旁邊的舒雅淡笑了一下,梁氏卻是直接跪在了老夫人面前。
“母親,是兒媳不孝,不僅沒有照顧好皓軒,昨日還沒有聽從您之前的禁足的吩咐,直接衝了出去,請母親責罰!”
老夫人審視般的看着梁氏,最後欣慰地笑了起來。
“倒是沒有以前衝動幼稚了,成熟了不少。”
這般和藹的神情,梁氏眼眶不禁紅了起來,眼睛卻也帶着一絲感激的笑意。
看着梁氏這樣沒有私心慾望的樣子,老夫人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最後語氣和善地道:
“罷了,事已至此,你也是爲了皓軒的身體才衝動,我不會怪你這件事情的。不過侯府規矩不能亂,免得讓下人徹底亂了套。將皓軒的身體照顧好後,你先去祠堂罰跪三日,之後半年不許出侯府,不過我可以讓皓軒每日見你……你可服氣?”
“多謝母親開恩,兒媳感激不盡!”
梁氏喜極而泣,整個人激動地對着老夫人磕了一個頭。
老夫人看着梁氏的神色也越來越滿意,而不遠處的吳氏神色卻越來越不好,幾乎快要控制不住眼睛中的嫉恨。
舒月蓉一把拉住吳氏的手,然後輕輕搖了搖頭。
吳氏受到女兒的提醒,努力整理神色,然後上前一步說起話來。
“母親,侯爺早上請了宮裡的太醫,皓軒身體已經沒有大礙了,您不用太過擔心。”
舒月蓉也微笑着說了起來,她神色很是溫柔,語氣也勸慰到了極點。
“祖母,昨日三弟的事情都快把母親嚇壞了,整整一晚都沒有睡好,還有三嬸,幾乎也是徹夜未眠。幸虧有祖母這些年爲侯府認真祈福,三弟的身上這才綿延了這福氣。”
“倒是會說話了一些。”老夫人淡笑着開口說了這一句,待看到眼前的舒月蓉神色露出一絲喜意之後,老夫人又冷冷地開口了。
“月蓉,劉嬤嬤的事情我們等會再說,現在先看皓軒要緊,等會你再給我好好解釋這個問題。”說完,老夫人直接往內室走去
,根本不理會後面因爲她剛剛說的話語而神色大變的舒月蓉。舒雅靜默地看着眼前一系列變化,她突然想到了自己昨日的猜想,看來真的跟舒月蓉脫不了關係,她直覺果然沒有錯。
只是昨日她直接沒有理會舒啓明對劉嬤嬤的審問,而是直接走了。
至於後面發生了什麼事情,劉嬤嬤最後的審問結果是什麼?舒雅還真的不清楚了。
她不由得將神色看向了小梁氏,卻突然想到小梁氏昨晚並不在,舒雅不由得低頭好笑了起來。
小梁氏卻是看懂了舒雅的眼神,她拉着舒雅的手往內室緩緩走着,人卻靠在舒雅的龐斑,然後低聲說起話來。
舒雅這一下只得向身邊的舒雲柔示意了一下,然後緊跟着小梁氏的腳步往裡面走着。
“三嬸,你若是覺得不方便,其實可以不用說的。”
舒雅看着小梁氏說得吞吞吐吐的樣子,忍不住勸了起來。
小梁氏卻是將眼神看向前面的梁氏,兩個人視線相對,隨即又立即錯開。
彷彿得到了什麼保證,小梁氏挽住舒雅的胳膊,兩個人靠得更加近了,說得話語也只有兩個人才能聽見。
“你二嬸一大早就叫了我過來,告訴了我關於劉嬤嬤審問的事情。”
舒雅點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小梁氏接着也放下心,低聲敘述了起來。
“給你們這些晚輩可能不能徹地說清楚,但你知道的,你二叔還有一個兒子,就是你二弟舒浩東,舒雅你也沒有見過着孩子幾面,他是你二叔身邊的慧姨娘所出。
那個慧姨娘深得你二叔的喜愛,到現在都陪着你二叔外放的地方待着,聽說外面的人說,慧姨娘在你二叔外放做官的地方以夫人自居。”
舒雅的記憶裡,不只是沒有多少這個二弟舒浩東的記憶,她甚至對自己的二叔都沒有多少記憶。
舒雅的二叔夜谷峰一直外放做官,這十幾年大概只有幾次回來過,然後過個年就又走了。
在舒雅那些年被忽視的歲月裡,她就更加沒有仔細看到過自己的二叔,以及那個比舒皓軒大一歲多點的二弟舒浩東了。
只是,小梁氏這話語裡面的意思是說,昨天舒皓軒差點沒命的事情是因爲那個一直跟在她二叔身邊的慧姨娘乾的?
舒雅露出了詢問的面容,小梁氏卻沒有點頭,而是再次低聲敘述了起來。
“劉嬤嬤是這樣交代的,但你二嬸不是很相信,後來你父親又把劉嬤嬤單獨帶出去審問了,後面的事情我們就都不知道了。”
原來是這樣,舒雅點點頭,她就知道沒有這樣簡單。
而在舒雅和小梁氏小聲對話的過程裡,老夫人已經做到舒皓軒的牀邊,然後滿臉擔憂地看着躺在牀上的舒皓軒。
舒皓軒早上醒過一趟後,已經再次沉沉睡去了,現在也沒有醒來的跡象。
老夫人待了片刻後,也站起身,然後對着幾個人示意了一下。
不過瞬間,所有人都被帶到了院子裡,老夫人神色嚴肅地掃視了所有人一眼,然後將視線定格在了舒月蓉身上,語氣凝重地斥責了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