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玉妃如此驚訝的神情,於重玄面容冷了下來,看來,她是隱瞞了他許多了。
就在這時,一直沉默不語的於清悠卻突然開口了,只見她驚恐的坐倒在地,然後滿臉的不可置信,口中碎碎念道:“不可能,她死了,她死了……她不可能還活着,怎麼會,怎麼會……明明是我親手給她喂下的毒藥,我……”
“住嘴,清悠。”玉妃驚叫出聲,她怒目瞪視着於清悠,似是要將她狠狠的打上一頓方纔能解氣,這孩子,這孩子怎的就這麼沒大腦,居然什麼都說了。
然而於清悠經過玉妃這一喊,也是回過神來,她急忙捂住嘴巴,然後趕緊跪好,不敢再言說其他。
“你才應該閉嘴。”於重玄一聲怒吼,驚得衆人都不敢出聲。
於清悠心知自己說錯話了,所以趕緊俯首,只道:“父皇,清悠胡說的,您別信清悠,清悠錯了,請您責罰,不要把清悠所說的當一回事。”
然而,於重玄卻是不理她這套。
他冷哼出聲:“你們母女二人,皆是一丘之貉,我又豈能信你?”
此下,玉妃已然癱軟倒地,於清悠不可置信的擡起頭,對着於重玄喚道:“父皇?”
於重玄大袖一甩,沒有看向她二人一眼,只對於清華道:“清華,你且把你的證據好好留着,等到回宮之時,朕必會親自一看。”
“肖欽。”
“微臣在。”
於重玄暗暗握拳,又道:“清華今日受驚了,她的身體剛好,還未痊癒,不能再在此耽擱了,你將她送回去好生休息吧,明日一早我們便啓程回宮。”
肖欽的目光流過於清華的面容,見她並無其他神色,甚至都沒有看向他一眼,不免心中有些失落,終究是他沒有選擇信任於他啊。
“是,皇上,微臣遵命。”
說着,他便走到於清華的面前,伸出手,柔聲道:“長公主,我們走吧。”
於清華沒有向肖欽伸手,甚至沒有看他一眼,她只是平靜的起身,然後理了理雜亂的衣裙,對着於重玄微微一福身子,道了聲:“父皇,清華告退了。”
於重玄有些無力的點點頭:“辛苦你了,快些回去歇息吧。”
“嗯,謝父皇關心。”於清華點過頭,便走到門簾處,掀開門簾,走了出去,肖欽嘆了口氣,也隨之跟了上去。
等到他二人都離開之際,於重玄雙眸又驟然冷了下去,他看着眼前跪着的三人,不由得就是一陣怒火由心底燒了上來,於是他對外一聲大喊:“來人。”
接着就有幾名帶刀侍衛衝了進來。
見到眼前這陣勢,跪着的三人皆是面如死灰。
於重玄微微轉過身去,不想再看那三人,只道:“這三人犯下彌天之過,先將他們羈押下去,等到回宮之時,等候朕的發落。”
“是,皇上。”
於重玄的話音剛落,幾名侍衛就已經衝了上去,一人架起一個胳膊,準備要將三人壓下去,可是這是,卻聽得外面一陣馬蹄聲傳來,接着就是一聲焦急的:“報。”傳來。
於重玄目光一驚,這個時候,京中是有何要事?
還不等他細細想來,就聽得那外面之人大聲稟報:“皇上,皇后娘娘身體抱恙,眼下已是病危,太子已然趕回京中,特派小人來稟報皇上,請您即刻回宮。”
什麼?
於重玄聽聞頓時大驚,幾欲癱軟倒地。
這一消息就連帳篷之內的玉妃都給震驚住了,她甚至忘了此刻自己還是戴罪之身,
她的腦海之中只剩下一個信息:蘇錦西、病危了。
走在深夜的林中,於清華步履穩穩,絲毫沒有女兒家該有的忸怩之態,也許,她此刻應該表現的害怕一些,至少還能博得一下此刻這個正跟在她身後不聲不響的傢伙一點關心。
可是,她卻不願意那樣。
是的,於清華在賭氣。
因爲先前的事情,她此刻正在與肖欽置氣。
她怨他,怨他沒有完完全全的相信她,怨他對她根本就沒有完全的信任,怨他對她的心性起了懷疑,更怨他在面對她那樣窘迫的時刻,看到她那樣艱難的時刻,居然不是選擇毅然的相信她,守護她,反而,卻是完完全全的失望甚至於是懷疑。
呵,說來真是好笑呢,她,太不怕地不怕的於清華,從頭到尾都抱着有限心態的於清華,居然還會去在意這點小事。
她居然還會在意他,在意他對她的態度和想法。
明明就是不喜歡的,明明他的在意與否也是與她無關的,明明……還是她虧欠了他的。
是啊,她欠了他那麼多,根本就還不起。
她到底是有什麼資格來要求他對她的在乎和相信?她到底是有什麼資格來要求他對她的全心全意?
於清華簡直就快要抓狂了,她居然如此的憤怒,肖欽他憑什麼,他憑什麼敢不相信她?他憑什麼敢對她失望?
他憑什麼敢質疑她?他憑什麼在別人都向她來插了一刀的時候又給了她最深最重的一刀?
他憑什麼?他到底是憑什麼?
她是不喜歡他,可他喜歡她不是嗎?既然喜歡,那爲何還不能信任她?她是不在意他,可是他在意她不是嗎?既然在意,那爲何還不能全心全意的對待她?她是虧欠了他許多,可是,那是前世,他並不知道的不是嗎?既然如此,那他又有什麼臉面敢對她質疑,敢對她失望?甚至於是不惜傷害她的心靈,也要那樣背棄於她?
肖欽,肖欽,如此,你怎還不去死?
於清華越想越是惡狠狠,雖然,她知道她是在無理取鬧,她也知道她對肖欽其實並非真的在意。
她只是……只是被人害的次數多了,她只是……已然承受不住絲毫的傷害了,她只是……不願在被人那樣的看待了,她只是……不想連他也對她露出懷疑的神情。
她已經受不住這樣的打壓了,這樣的她,這樣傷痕累累的她,又怎能受得起他的一個瞬間的失望、懷疑,甚至是鄙夷……他不該的,不管是何人對她露出這樣的神情,他都是不該的。
因爲他是肖欽,因爲他是那樣在乎這自己,因爲他曾一世都對她不離不棄,因爲他不能背棄於她。
於清華覺得好笑,看來,自己真是失去的太多了,這回,居然還害怕起來了。
徒自搖了搖頭,於清華停住了腳步,果然,見她停住,身後跟着的肖欽也隨之停下了腳步。
於清華微微嘆了口氣,然後側過身來,看了看透過濃密的樹林照射進來的星點月光。
“肖欽。”於清華的聲音在此刻顯得有些虛無。
“嗯?”肖欽看着她,神情惻然。
“你可還喜歡我?”於清華開口,沒有預兆的,令肖欽一個愣神。
“喜歡……”怔了怔,肖欽如是開口。
“呵呵。”於清華笑了,如玲子一樣的清脆聲音在肖欽聽來確實有些捉摸不透。
“你爲何不喚我華兒了?”
“君臣有別。”
“你爲何不摟我的腰身了?”
“你是公主,又是尚未及笄的女子。”
“那你爲何不喚我做娘子了?”
說着,於清華緩緩的轉過身,她的目光直直的看向肖欽,她與他之間。僅是一人的距離。
“你爲何不說要把我早早娶回去藏着了?你爲何不盼着我早日及笄了?”
“你真的是肖欽嗎?”
肖欽被這接二連三的問題弄得無法開口,他只能靜靜的注視着於清華,看着她那日益傾城的容顏,心中微微泛起一絲苦澀,他是多麼想伸出手,把她摟在懷中啊,他是多麼想,抱住她,喚她一聲華兒,我的娘子啊;可惜,他不能。
“公主……”
肖欽無奈一笑:“我是肖欽。”
“呵呵。”於清華又咯咯的笑了,她也靜靜的看着肖欽,但卻是肯定的搖了搖頭:“你不是肖欽。”
“我認識的肖欽,並非如此。”
聽到這裡,肖欽不自覺的張了張嘴巴,想要說些什麼,可是他卻什麼都說不出口。
於清華彎彎眉眼,她那清脆如泉的聲音輕柔的傳了過來:“我們,解除婚約吧。”
肖欽一怔,全然愣住。
於清華一笑嫣然:“不管你是肖欽也好,不是肖欽也好。”
“總之,我們解除婚約吧。”
“與你,與肖欽,我們……解除婚約吧。”說話間,於清華的笑容已經綻放到極致,她沉靜而溫和的注視這肖欽,這個前世今生都與她牽連不斷的男子,似乎,她與他,越來越遠了。
愣怔了許久,肖欽終是恢復大家公子的翩翩姿態,他靜靜地開口,問道:“爲什麼呢?”
“不爲什麼。”
於清華這樣說道:“興許是我看上別人了,興許是我不喜歡你了。”
“這樣嗎……”肖欽怔怔的,停頓許久。
“真要與我解除婚約嗎,是真的這樣想的嗎?”
於清華嘴角輕揚:“自是真的,我爲何要誆你?”
“呵……那好吧。”
肖欽無奈的笑容隨即露出:“我們解除婚約。”
這下,開始換於清華愣怔不已了。
她的笑容漸漸退去,她的眉目漸漸平和,她暗暗握住了衣角,她的目光直直的看向含笑的肖欽。
“爲什麼?”
於清華怔怔的問道:“爲什麼要同意?”
肖欽無聲的一笑:“因爲是你的要求……因爲是你跟我說的。”
“只是,這樣?”
望着肖欽點了點頭,於清華突然感到一絲抑制不住的笑意正在從心間不斷涌了上來,她開始笑,瘋狂的笑。
“清華。”肖欽的聲音顯得無奈至極,他靜靜地看着於清華,只能清然開口:“清華。”
“怎麼不喚我華兒呢?”
“君臣有別嗎?”
說罷,於清華又是呵呵一笑:“肖欽,如若不是因爲你是肖欽,我真會以爲你是假冒的。”
這話說的有點矛盾,可是於清華卻是心知肚明,因爲他是肖欽,他是那個馳騁沙場,縱橫天下的肖欽,可是,他卻不是那個與她糾纏兩世,爲她生爲她死的肖欽。
那個肖欽,已然是回不來了。
不只是從何開始的,從何時起,那個肖欽就已經離她越來越遠了……她甚至還沒來得及抓住他的衣角,她就已經消失不見了。
是怕了她了嗎?是怕了那樣被她拋棄了嗎?
是吧?應該……是吧。
“好,就這樣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