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只有他能給自己做主了!
若是謝慎言沒有聽喬氏說那一番話,傅倩兒現在的模樣定然能激起他心中的柔軟。然而他現在看着傅倩兒,卻只有一個念頭,活該。
身後的老夫人又氣又怒的將鳳頭柺杖在地上砸了又砸,道,“胡鬧!春芳,還不將你主子扶進去,像什麼樣子!”
傅倩兒卻死活不鬆手,繼續哭道,“老夫人,我冤枉啊,是謝如琢將我推進水裡的,她知道我有了身孕,這都是她故意的!她想害死我的孩子啊!”
她這話一出,老夫人頓時氣道,“好你個傅倩兒,琢兒現在還在牀上昏迷不醒呢,你倒先把髒水潑到她頭上來了!且不說你何時懷上的身孕大家都不知道,琢兒昨兒纔回家,身子虛弱成那樣子,她哪裡有心思來害你一個小小的姨娘?還是說,你自己覺得肚子裡的種比一個嫡女還尊貴,值得她去動手!”
老夫人一向注重尊卑貴賤,在她看來,嫡庶有別,那是天差地別!眼下看傅倩兒這般撒潑,再反觀喬氏的模樣,她越發的堅定自己的理念。庶出的,就是低賤!有這般低賤的娘,又怎麼會生出好孩子來!
若是她方纔還有一點憐憫之心,現在被傅倩兒這麼一鬧,連最後一絲的可憐都蕩然無存了。
傅倩兒似是沒想到老夫人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她神情一怔,臉上便顯現出一抹楚楚可憐來,低聲啜泣道,“老爺,你要相信我,妾身沒有說謊,妾身真的句句屬實,沒有一句假話啊。”
謝慎言本就不是有耐心的人,此刻看傅倩兒一直在胡攪蠻纏,更是心中來氣,他一腳將傅倩兒踹開,冷聲道,“鐵打的事實擺在面前你還敢說句句屬實,我還真是看錯了你!”
說完,他又看向老夫人道,“母親,兒子還有公事在身,先走了,這裡你來處理吧。”
老夫人知他是厭煩了這些,點頭囑咐了幾句,見謝慎言離開,這纔看着蜷縮在地上的傅倩兒,道,“既然是小產了,那你就好生養着吧,沒事兒就別出春暖閣的大門了!”
喬氏站在老夫人的身後,見她一臉冷漠的出了門,也隨着跟了出去。只是看到傅倩兒這般悽慘的模樣,心裡到底是有了一絲不忍。
見門口的大門被緩緩合上,傅倩兒的臉上一僵,繼而顯現出一抹笑意來,那笑越發的擴大,卻是如鬼附體一般,笑的淒涼無比。
“好一個道貌岸然的謝慎言,內裡就是如此的骯髒齷齪!我的孩子,難道就不是你的麼!”傅倩兒笑的咬牙切齒,嘴裡緩緩的低喃,臉上緩緩的劃過一顆淚來。
春芳跪在她的旁邊,想要觸碰她,卻被傅倩兒這般的神情嚇到,面帶恐慌的望着她,“姨娘,您莫要嚇我!”
春暖閣的院子裡,女聲的笑聲越來越大,到了最後,便只剩下如孤魂野鬼一般的嚎叫。
謝如琢醒來的時候,外間已然是夜幕深沉。
先前因着煎藥等事物,早有下人擡了一頂藤椅,將她送回了聽風院。如今已經將近子時,屋內的丫鬟也都去睡了,只留下淺碧一人在牀前守着。
室內早點起了琉璃寶燈,將屋內照的燈火通明。燭火映照之下的謝如琢,越發的顯出了幾分的病態。
淺碧正有些睏意來襲,便聽得謝如琢的咳嗽聲。她頓時睜開眼,見謝如琢正拿着一雙清亮的眸子將她來望,先是一愣,繼而便是狂喜,“小姐,您可算醒了!”
謝如琢衝她虛弱的一笑,道,“我渴了。”
聞言,淺碧立刻起身道,“奴婢給您倒水去。”一面說,淺碧一面腳步匆匆,倒了杯水來,餵給謝如琢。
謝如琢飲了幾口,先前口乾舌燥的感覺消了許多。她打量了一眼屋子,見到周圍熟悉的陳設,這才緩緩道,“傅倩兒怎麼樣了?”
淺碧如實將傅倩兒的情形說了一遍,又道,“府中上下都不知道她懷了身孕,也就沒有在意。誰曾想,這一落水,她竟然還落胎了呢。好在老夫人在場,這纔沒有牽連到小姐您。”
說着,她眼中閃過一絲的後怕,又道,“小姐,恕奴婢多嘴,今兒這事兒太過兇險,便是您看傅姨娘不順眼,也不該拿自己的身子開玩笑啊!”
她白天的時候就覺得有些蹊蹺,便私底下逼問了紅蕊,果然叫她說了實話。原來紅蕊衝撞傅倩兒,都是謝如琢教的。她原還有些想不通,後來知道傅倩兒小產的消息,纔有些隱隱的想法,只是卻不敢相信。此刻見謝如琢如此關心事態發展,也覺得怕是自己誤打誤撞的想對了。
謝如琢自然知道淺碧的忠心,聽她這麼說,不由得嘆了一口氣,推心置腹道,“我的事情,一向不瞞你。前些時日,我無意中聽到了女醫跟傅倩兒的對話,得知她身懷六甲,可孩子,卻是個保不住的。傅倩兒平日裡就猖狂的很,若是這孩子能平安生下便罷了,可這孩子本就是個生不下來的,她要是不拿孩子做文章,那就不是她了!所以,我必須得先下手爲強。”
謝如琢說的倒是實話,前世裡,她無意中得知傅倩兒的孩子胎死腹中,後來傅倩兒就故意跟喬氏發生爭執,而後摔在地上,那孩子便滑胎了。因爲這件事兒,喬氏還被老夫人大罵一通,更是一度將掌家的權力交給了陸氏。
前世她只想看喬氏的笑話,當然不會去理會這些。可是重活一世,她卻不能再縱容這些人繼續作惡。況且,雖然她掌握的證據不足,卻也懷疑這傅倩兒跟自己親孃的死因有關!
淺碧卻不知她想了這麼多,聽到謝如琢的話,緊緊地握着她的手,帶着哭腔道,“小姐,您是一片好心,可是也不能以身犯險啊,她那種命,哪裡抵得過您的一根頭髮絲呢!”
謝如琢見她這模樣,心中感動又好笑,拍了拍她的手,道,“放心,我現在不是好好的麼。”
話雖這麼說,淺碧回過神兒來,卻還是數落了她好久,才慢慢的將這件事情擱置在了腦後。
謝如琢落水之後,喬氏留了個心眼,將府內的女醫帶回了琳琅閣問了許久。說話的內容別人倒是不知,只是沒幾天,傅倩兒便被送進了祠堂裡,思過一個月。
陸氏見大房這邊好戲連臺,自然不想錯過,卻不想,她還沒在老夫人面前上眼藥,就先被老夫人的話給氣到了。
“聽說老三先前說的妾侍落水死了?按說也不是什麼大事,只是他到底是個男人,身邊沒有兩三個照應的怎麼行?我房裡的流雲倒是個機靈的,就給老三好了,你今兒就帶她回去,這兩天熱熱鬧鬧的給這丫頭開了臉,讓他收了吧。”
老夫人將手中的茶盞放在桌案上,發出吧嗒一聲響。
見到陸氏還在發愣,老夫人頓時一擊眼風掠過,似笑非笑道,“怎麼,老三媳婦,你這是不願意?”
老太太當家這麼多年,還沒有哪個小輩兒敢在自己個面前說個不字的。聽到老夫人這話,陸氏恨得咬碎了一口銀牙,面上卻還不得不擠出一個笑容,道,“娘說那裡話,您房裡的人可都是數一數二的人才,您把這丫頭給我,我樂意還來不及呢。”
一旁的流雲看着陸氏的眼睛如同刀子一般的割自己,卻不敢出聲,只將自己縮在牆邊,恨不得擠進去。
喬氏坐在老夫人右側,心中冷笑一聲,面上卻如鵪鶉一般,不發一語。別看老太太年紀大了,心裡可跟明鏡兒似的。這流雲,本來就是陸氏安插在老太太院子裡,想要打聽消息用的,如今被老太太扔了回去,讓她倆窩裡鬥,不虧!
見陸氏一臉吃了蒼蠅的模樣,老夫人一揮手,道,“行了,你也別在我面前杵着了,我累了,要午睡了。”
聞言,陸氏趕忙行了禮,道,“娘歇着吧,媳婦兒先走了。”說完,她轉身就想離開。
卻聽身後老夫人慢悠悠道,“流雲,還不跟着三夫人?”
流雲那裡敢反對,看了一眼幾乎要吃了自己的陸氏,瑟縮了一下身子,終究是跟了上去。
喬氏見老夫人着實有些乏了,也起身笑道,“娘先歇着,我也回去了。”
老夫人點點頭,道,“去吧。”
待得出了紫竹院,碧枝立刻忍不住,揚起了一個笑臉,道,“夫人,您瞧剛纔三夫人的樣子,活生生的跟吞了蒼蠅一般,好不滑稽!”
喬氏回瞪了她一眼,道,“沒規矩的,也不怕隔牆有耳。”
碧枝忙忙的四處張望了一眼,見四下無人,這才吐了吐舌頭,道,“那也是她居心不良在先。前些日子死的那個妾侍,可不就是三老爺正寵着的麼。這下好了,走了一個,又來了一個,三夫人可得有段時間懶得來給您找齷齪了!”
見碧枝一臉舒暢的模樣,喬氏想要說她幾句,到底還是搖了搖頭,道,“你呀。”說着,她又不自覺向着迴雪樓走去,道,“走吧,去看看四少爺去。”
碧枝頓時笑道,“夫人,您要找四少爺,得去四小姐的院子裡呢,他這兩天都在那兒膠着吶。”自從謝如琢回來之後,倒是不像之前那麼排斥謝淮霖了,謝淮霖得了謝如琢的好臉,便天天往那兒跑。
聞言,喬氏也不由得笑了起來,道,“是我糊塗了,算了,既然這樣,讓她們姐弟玩吧,咱們回院子去。”傅倩兒的事兒,喬氏心中也隱隱的明白幾分,謝如琢不管是有意還是無心,她也記着這丫頭一個好兒。
碧枝笑應了一聲,頓時跟上了喬氏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