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如琢依言打開,卻見裡面放着一套掐絲琺琅點翠頭面,不算華貴,卻勝在精緻。而謝如玥的頭上佩戴的與這盒子裡的顯然是一套。
見狀,謝如琢也不客氣,遞給淺碧道,“幫我帶上,咱們家二小姐這是想要與我一較高下,看誰戴上好看呢。”
謝如玥將尖細的指甲點上了她的額頭,嗔道,“怪不得人家常說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來呢。”
姐妹二人笑笑鬧鬧的吃完了早膳,便一路朝着前廳行去。今年的千金宴仍舊是大房二房兩家同去,謝如韻這一出嫁,二房的女兒家便只剩下了不到十四的謝如菲。
喬氏是早在這裡等着的,看到她們姐妹出來,忙走過來笑問道,“怎的連披風都沒穿,也不嫌冷的慌?”
一面說着,喬氏一面將兩個女兒的手拉過來,仔細的暖着。
謝如琢笑道,“哪兒就那麼嬌氣了,絳朱備着呢,待會若是冷了,隨時都能穿呢。”
謝如菲也在這時拉着李氏走進來,脆聲笑道,“我先前還不願意起牀,原來我竟是最後一個呢。”
她今日穿了一套如意雲紋棉衣,並一條盤金彩繡棉衣裙,外面罩着八寶糰子喜相逢的雪狐裘衣,整個人就露出一張巴掌大的小臉,整個人倒是襯得越發喜慶了起來。
見人都到齊了,喬氏這才道,“走吧,咱們也莫要耽擱了。”
出了二門,馬車早早的便等候在此,一行人上了馬車,一路無話的朝着皇宮行去。
謝如琢將頭靠在木窗上,聽着馬車轔轔的聲響,眼眸雖閉,卻無半分睡意。
一切都在順着她佈下的軌跡走着,毫無差池。只是今日慧妃想要如何唱這臺戲,卻不在她的預料之中了。
謝如玥卻是有些耐不住車內的寂靜,因問道,“是了,今年的千金宴怎麼臨時改宮中了,往日裡不都是在山莊麼?”
聞言,謝如琢微微笑了一笑,道,“不過是大長公主府出了些事故罷了,所以大長公主主持不了千金宴,便換了慧妃主持。慧妃在宮中慣了,便召集了咱們臨時改了地點。”
謝如玥顯然對前者更感興趣,低聲笑道,“公主府出了何事?”
謝如琢回眸斜睨了她一眼,道,“你什麼時候跟淺碧學會了,成了包打聽了?”
不過到底還是如實以告,“官方說是駙馬外出狩獵,卻跌壞了身子,成了廢人,所以長公主才同皇上說明,要休夫。只是我卻聽這坊間傳聞說,駙馬狩獵是真,卻是爲了私會相好的,公主對駙馬徹底死心,將人打了個半死,然後鬧到了皇上那裡呢。”
謝如玥默了一會兒才道,“我倒是覺得,這第二種說法更可靠些。”畢竟,那駙馬可是有過前科的人。
謝如琢嘆息了一聲,道,“畢竟是宮闈之事,與咱們何干,不過茶餘飯後被人拿來嚼舌根罷了。”
前世裡,大長公主爲了蕭君夕終身未嫁,今生縱然嫁了,可卻是這樣一個結果。這位大長公主的命,還當真是有些苦呢。
馬車行到皇宮之時,已然天光大亮了。早有守在宮門口的內侍監恭候着,見到來人,先是打了個千兒,繼而笑道,“謝夫人,謝小姐,裡面請吧。”
進宮不得騎乘,便是這天寒地凍的,也只能在宮中走着。好在絳朱和珍珠這兩個丫頭備了大麾,早早的給姐妹二人披上,一行人這才眉眼肅穆的向着芷蘭宮走去。
這宮中謝如琢雖然也來過幾次,可每次來,都覺得格外壓抑。
紅牆綠瓦,庭院深深。這金碧輝煌的座座宮殿,不知道將多少正常人變成了魔鬼,又葬送了多少如花似玉的美人兒。
今年的千金宴設在芷蘭宮,正是慧妃的宮殿。因着時辰還早,喬氏便帶着一干人在殿外候着。
不多時,便見章夫人帶着還有些虛弱的章秀妍從裡面走出來。
章秀妍顯然是休養了許久,一張臉上卻仍舊帶着虛弱,怕是當初被謝如琢嚇得不輕。
仇人相見分外眼紅,章秀妍乍一看到謝如琢,頓時便瞪着眼,怒氣衝衝的想要上前,卻被章夫人一把拉了回去。
謝如琢則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轉而狀似無意的看了一看一旁的侍衛。
那章秀妍有前車之鑑,一見她這種神情,當下就嚇了一跳,藏在章夫人的身後,色厲內荏道,“謝如琢,我告訴你,這可是宮裡,你別想胡來!”
謝如琢卻壓根沒有理會她,便跟着喬氏一同進了大殿。
直叫身後的章秀妍臉色一陣紅一陣白,好不精彩。
最後還是章夫人拉着她的手,道,“時候不早了,咱們去賢妃娘娘的宮裡吧。”
章秀妍這纔不甘不願的離開,只是她的步子一大,那胸口霎時就有些疼的慌,直叫她整張臉都扭曲了起來,低聲道,“謝如琢,這件事兒咱們沒完!”
謝如琢倒是沒聽到她這話,估計聽到了也只是會一笑置之。她向來不怕瘋狗,打一頓不夠就打第二次好了。
大殿內已經坐了許多家的夫人小姐,正陪着慧妃說話。見到喬氏等人進來,慧妃當下就笑道,“謝家人來的倒是蠻早的。”
喬氏等人請了安,慧妃還特意的招了招手,道,“謝家四丫頭,過來。”
謝如琢依言走過去,便見慧妃拉住了她的手,笑道,“這孩子這些時日不見,倒是生的越發伶俐了。”
謝如琢只低頭一笑,掩住了眼中的精光。這慧妃今日怕是早有算計,只是不管她怎麼算計,只要最後結果是自己想要的就夠了。
慧妃今日着了一件金銀絲鸞鳥朝鳳繡紋朝服,滿眼的晃花了人的眼。反觀葉貴妃,只一件碧霞雲紋聯珠對孔雀紋錦衣,頭上除卻綰髮的頭飾之外,竟然別無他物。可便是如此,單那眉宇中的端莊,就足以壓制全場。
“娘娘說笑了,琢兒愧不敢當。”謝如琢不動聲色的將手抽了出來,故作嬌羞的一笑,引得慧妃越發拿她打趣道,“姐姐,你瞧瞧這孩子,不愧是大家府裡出來的,果然與別家不同呢。”
葉貴妃微微一笑,算是迴應。
慧妃這話明着倒是誇了謝如琢,可當下就引來其他世家小姐的不屑,當下就有些蹙眉低語了起來。
還是一旁的蕭歆寧看出謝如琢的尷尬,一臉笑意的走過來,扯了謝如琢的手笑道,“咱們也許久未見了,我帶你去我宮裡玩吧。”
聞言,葉貴妃頓時輕嗤道,“寧兒,不得無禮。”
蕭歆寧卻仰頭一笑道,“你們這裡是大人說話,我們小孩子纔不湊熱鬧呢,母妃放心,我絕對不拐跑她。”
說着,蕭歆寧又回頭,衝着喬氏嘻嘻一笑,道,“也請謝夫人放心。”
蕭歆寧這些時日沒少往謝府溜達,喬氏早對她也熟悉了,當下就笑道,“不敢。”
眼見着蕭歆寧帶着謝如琢離開,謝如玥便知道這丫頭必定是有所圖謀,當下就無奈的搖了搖頭。慧妃沒有放人的意思,她便只能陪着喬氏留下來說話了。
待得出了芷蘭宮,蕭歆寧頓時便呼出一口氣,道,“你要不要感謝我呀?”
謝如琢輕笑一聲,道,“公主這話從何說起啊?”
蕭歆寧回眸看了一眼,輕嗤道,“這慧妃看起來笑眯眯地,可是卻一肚子壞水,你要是不想被她算計,最好離遠一些。話說回來,今兒我可是帶你脫離火坑了呢。”
聽她這般說,謝如琢也不由得勾起一抹笑意,道,“我也是這般想的呢,多謝七公主。”
見她煞有介事,蕭歆寧嘿然一笑,道,“走,我帶你去個好地方。”
還未到地方,當先便聞到一股撲鼻的清香。有梅香陣陣襲來,那一樹樹的紅梅恁般嬌豔,人行走其間,恍若仙境。
蕭歆寧微微一笑,帶着她進了小閣樓,搓了搓手,道,“這風景是好看,只是須得找個暖和的地方觀賞。”
這小閣樓不大,倒是出奇的暖和。謝如琢一進門,便被暖流包圍着。她剛想說話,卻見閣樓的軟凳上,正坐着另外一個人,一臉笑意的將她來望。
一襲白衣勝雪,一抹笑意如陽。明明多病身,卻像日光一般將她的人生照亮。
正是蕭君夕。
見他在,謝如琢先是一愣,繼而情不自禁的露出一抹笑意,“給三皇子請安。”
這是二人自秋狩之後的第一次見面,謝如琢端詳着他的眉眼。許是冬日裡的寒冷難熬,他看着清瘦了些,這棉袍穿在他身上不但不顯得臃腫,反而有一股超然的意味來。只是那略微疲倦的眉眼還是透露了他這些時日吃的苦,看來,他遠非信上說的那般輕鬆自在。
只是不知道他究竟生的是什麼病,竟然將一個大好年華的男人折磨成了這個樣子。
“莫要拘束,坐吧。”蕭君夕不知她心中何想,只微微一笑,擡手將燒好的水端下來,又認真的沖茶洗茶。
他做起這一切來行雲流水,彷彿一卷上好的畫卷繪製開來,叫人看了賞心悅目。
謝如琢還是頭一次看他泡茶,當下就有些愣怔。她居然不知道,蕭君夕泡茶還是一絕呢。
不多時便有茶香嫋嫋,蕭君夕斟了一杯茶,先端給謝如琢,莞爾笑道,“嚐嚐看,味道如何。”
謝如琢依言接過,便聽得一旁的蕭歆寧促狹道,“三哥好不公平,爲何不是先給我呢?”說着,她又託着腮嘆道,“果然是天要下雨哥哥要長大,成年的哥哥心朝外啊。”
她的話音未落,就見蕭君夕面無表情的將茶遞到了自己的脣邊。
蕭歆寧不由自主的住了嘴,而後露出一抹討好的笑意來,“唔,三哥你肯定是個例外。”
她可是才從三哥的書房裡淘到一件寶貝呢,爲了那煮熟的鴨子不會飛走,她還是少說話多看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