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昭華當日發現銀票之後,當天就讓青竹喬裝去了國公府將這件事情告訴了柳氏,柳氏原也沒有懷疑謝氏會有那麼大的膽子,敢打謝薇嫁妝的主意,可聽了言昭華的線索,當即就派人私下去通寶錢莊問過,證實謝薇那筆銀子已經轉到了謝嵐的賬上,只不過謝嵐只是轉了,並且手續齊全,有謝薇的印章和兌票,當年替謝嵐轉帳的賬房如今已經不知去向,而一直到現在都沒有讓通寶錢莊兌錢出來,所以錢莊裡並沒有注意到這個,這回聽柳氏說了,才特意命人去查的。
謝氏膽子還沒大到在自己沒有站穩腳跟之時就把銀子全都取出來花銷,不過從謝薇的賬上換到她的賬上,也算是本事了。
想起上一世謝薇留下的這筆錢給謝嵐方便了多少事情,讓她在今後的人生中,渡過了多少難關,並且謝氏還一點感恩之心都沒有,甚至覺得這一切都是應當的,謝薇的錢到了她的賬上,就是她的,一點都不會心裡愧疚,不僅不愧疚,還使勁兒的折騰謝薇留下的兩個孩子,讓他們一輩子過的潦倒困苦,這種人的良心早就被狗吃了,她對謝薇到底有多大的恨,還是從前在謝家的時候,是不是窮怕了,所以才這樣極端偏激。
其實一切都已經水落石出了,現在言昭華當着衆人的面說要追查,不過就是爲了求一個名正言順罷了,讓錢莊的掌櫃當着所有人的面將謝嵐的事情說出來,這就是鐵板上釘釘的事兒,再不容謝氏狡辯,更加不容她想其他主意脫身了。
言昭華和青竹到了花廳裡,言昭華入了竹簾後頭坐好,林保也隨之入內,在竹簾外站了一會兒後,就跟言昭華告知,說想去後院拜見一下言修,哪怕實在房門外給磕個頭也是全了禮數,染香正好進門,言昭華就讓染香陪着林保去了言修的書房,謝氏派張平過來應對,自己卻說身子不適,回了院子休息了,其實是想趁着這個時候趕緊出府,回國公府去找姨奶奶救命去。
等了一會兒後,林保回來了,居然把本該在牀上休息的言修也給請了出來,言昭華見狀,趕忙從竹簾後走出,言修對她擺擺手,也拒絕了張平的攙扶,對言昭華說道:“別說了,我都知道了,林大人已經將事情全都告訴我了。”
言昭華看了一眼林保,立刻就明白了,他去拜見是假,請言修是真,這一定也是外祖母柳氏的意思,知道如果要處置謝氏,非言修在場不能做到。張平見侯爺都給請了過來,着急在心裡,只盼着太太能早些派人回國公府求姨奶奶救命了。
府外,謝氏坐在馬車上,再也顧不上什麼儀態,掀開車簾子,就對馬伕叫道:“給我快點,再快一點!別管路上的人了,我要趕緊回國公府去,你給我再快點。”
王氏在車裡搖搖晃晃的都快吐了,拉着謝氏坐回車裡,說道:
“太太用不着這樣着急,就憑他們幾個,還能動的了太太不成?太太只需要一口咬死不知道,誰也拿您沒有辦法的。”
謝氏伸手就給了王氏一個重重的巴掌,把王氏給打蒙了,捂着臉不明所以看着謝氏,只聽謝氏恨聲說道:
“我身邊怎麼盡是你們這種蠢材?謝薇的財產若牽扯不到錢莊,我會怕嗎?可一旦牽了錢莊,只要前後一覈對,我就百口莫辯了,此時不趕緊回去找救兵,還在府裡等着被髮落不成?真是蠢死了!”
王氏這才明白謝氏這樣找急忙慌的返回國公府是爲了什麼,真是一亂,腦子就糊塗了。謝氏焦急萬分,再次掀開車簾對車伕怒道:“你給我再快點,抽,死命的抽它!”
長安街上,路上行人紛紛避讓一輛像是發了瘋的馬車,馬車在集市上疾馳而過,引起一片罵聲。
而另一邊,言昭華扶着言修坐在主位之上,讓青竹給拿了軟墊和厚氈子過來,軟墊給言修墊在腰上,氈子蓋在他腿上,言修看了一眼言昭華,坐着的時候,正好可以看見言昭華下巴上的傷口,知道是遇險的時候落下的,心裡一陣悔恨,昨天這孩子就是因爲跟着他出門,纔會遭受了那樣的危險,真不敢想象,若是他死了,這孩子今後的路該怎麼走。
看見言修的目光落在自己的下巴上,言昭華下意識的用手捂住了,然後低下頭,把言修伺候好了之後,才規規矩矩的回到了竹簾之後,言修到場之後,林保就不敢坐下了,站在言修身旁,說了一句:
“侯爺好福氣,大小姐知書達理,聰慧過人,又是這般好福氣。”
言修將雙手攏入袖中,對林保的話不置可否,臉色雖然蒼白,但脣角依舊流露出淡淡的笑容。林保便知道,自己這句馬屁算是拍對了,言家大小姐在言候心中的地位還是很高的,最起碼,先前他和言修說事情的時候,言候第一句話問的便是這位大小姐有沒有事,若非真心關愛是不可能做到的。
劉成沒一會兒的功夫就把通寶錢莊的掌櫃的李全給請了過來,當然也是事先就和李全打過招呼的,因爲在今日之前,柳氏就已經召喚李全去定國公府裡回過話了,今兒來不過是走個過場,將一切全都公諸於衆,坐實謝氏的罪名罷了。
李全和劉成一來看見言修也在,全都沒太多驚奇,趕忙上前對言修行禮問安:
“參見侯爺。”
言修擺擺手,讓他們起來說話。
兩人起來之後,劉成也省略了不少寒暄之言,直接讓李全開口將之前調查的事情全都當着言修的面兒說出來。
李全是個胖掌櫃,老實巴交的樣子,不過也難掩其商人油滑的本質,對言修說了自己前幾日就派人調查的事情,言修全程黑臉聽完。
“事情就是這樣,也是我們錢莊兼顧不周,因着沒有多餘的銀錢出賬,就沒往那地方想,如今替太太辦事的那個賬房先生早就已經離開了京城,也是尋不着人對峙了,不過當年太太來錢莊的時候,是用自己的印章,頂替的前侯夫人的印章,所以也算是個證據,這筆銀票侯爺放心,這麼多年來雖易了名兒,卻仍舊好端端的在庫裡放着,只要正了名兒,仍舊可以通兌。”
言修閉眼思慮片刻,一晚的疲累,加上失血過多,讓他此刻的精神有些不好,扶着額頭想了一會兒後,纔開口說道:
“去把太太叫過來,這件事情她不在場怎麼說的清楚?”
衆人的目光看向了張平,張平期期艾艾的,言修就對守在門外的人比了個手勢,門外的護衛就往謝氏所在的主院走去,可一會兒回來後,卻告訴言修說:
“侯爺,太太先前找急忙慌的就套了馬車,說是要回國公府去,此刻已經走了。”
言修睜開雙眼,目光中射出冷光來,正要發話去追,卻又聽門房過來回話:“啓稟侯爺,國公夫人派了一隊人,將太太押送回來了,連國公府的大門兒都沒讓太太進去。”
言修的臉色就更加難看了,沉聲說道:“讓她進來!”
言昭華在心裡對柳氏讚美了一萬次,果然薑還是老的辣,柳氏算準了謝氏要跑回去找龔姨娘求救,居然在門口就安排了人攔截,並且不由分說的將謝氏給押了回來。
只見謝氏披頭散髮,儀態全無,給兩個婆子反剪着手臂押了進來,這兩個婆子,言昭華認識,正是柳氏院中伺候的,謝氏被她們擒着,似乎一路掙扎了不少,衣衫不整,髮髻紊亂,像個市井潑婦一般叫罵:
“你們這羣狗東西,也不看看我是誰,虎落平陽被犬欺,你們給我等着,等我翻身過來,定要將你們全都打斷了腿發賣出去,讓你們一輩子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給我放開,放開——”
兩個婆子將謝氏和王氏都壓着跪了下來,謝氏這纔看見言修也在,眼中所有的期望,在看見言修冰冷的雙眸時瞬間給澆熄了,整個人仿若跌入了冰谷之中。
“事情我都知道了,我只問你一句,你可認罪?”
言修的聲音聽不出喜怒,卻足以讓謝氏絕望,低着頭沉默片刻後,才深吸一口氣,擡頭說道:
“銀票是我拿的,可我一分一毫都沒有動過,我只是將這些銀票的底根改了我的名字,我不是要用這筆錢,只是想給自己一個安全感,侯爺知道的,我是庶女出身,從小過的日子就不如姐姐,我既然接替了姐姐的位置,那麼我拿一點她的東西怎麼了?更何況我又沒有用!侯爺要是覺得我做的不對,那我……我還給她好了,我,我只是覺得,我替她照顧你,替她照顧孩子,總不能什麼都不拿吧,姐姐素來大方,她不會跟我計較這些的,侯爺不是一直都誇姐姐大度嗎?若她在世,肯定也不會和我計較這一點小錯的,對不對?”
謝氏是知道自己在劫難逃,乾脆說了一番似是而非的瘋話出來,配上她狼狽不堪的樣子,活脫脫一個被逼瘋了的潑婦。
言修瞧着她這副模樣,到底還是覺得於心不忍,擺手說道:
“罷了罷了。這事兒我也有責任。”
聽言修這般說話,謝氏心中一喜,驚喜的擡頭看着言修,言昭華在竹簾後聽到這裡,也忍不住站起了身,就怕言修一個心軟,放棄了這麼好的機會,這是謝氏的死穴,若是這一回不一擊即中,將來後患無窮,想要再對付她,就沒這麼簡單了。
謝氏竊喜不已,甚至可以說是有點感動的,以爲自己這麼多年和言修夫妻情分多少有點用,言修對她並不是她感覺出來的那般無情,正要爬過去對研修道謝,卻聽言修又說了一句令所有人都大跌眼鏡的話。
“我當年就不該同意娶你!罷了,現在知道也不晚,謝嵐你聽好了,從現在開始,你便不在是我言家太太,你所做之事,與我們言家沒有半點關係,你的罪行,我不想判,便直接交給順天府去調查取證判決,我不會干涉任何。律法總能將你這些年犯的錯全都揪出來的。”
謝氏癡癡的看着言修,良久之後,才哆嗦着雙脣問道:“言修,你這些話是什麼意思?用完了我,就想這樣一腳踹開嗎?”
言修站起身來,回頭看了一眼竹簾後的言昭華,然後對謝氏說道:
“從今往後,你便再不是我言修之妻,我不是踹你,而是……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