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四月到了,賜婚的聖旨下來了。恭王世子配婚長寧候府嫡長女,昭華縣主。
這個賜婚聖旨讓大部分名門望族都覺得有點驚訝,因爲裴宣這個一出生就封了世子的人,很多世家想把女兒嫁入恭王府,可是卻都被裴宣給拒絕了,給的理由大多都是不喜歡,若是對一家這樣也就算了,可是他偏偏是對每一個對他有意的人家都這麼說,一點都不緩和,一點都不照顧女方家的面子,恭王世子在其他方面可謂是表現的溫文爾雅,脾氣溫和,但就是在這件事上態度十分堅定,也正是他這樣堅定的拒絕,漸漸的讓一些想要找他做女婿的人家歇了心思,因爲誰也不知道這位世子大人喜歡什麼樣的,要是自家閨女給他一口拒絕了,在走漏了風聲,那不僅女婿沒找到,還讓女兒留下個被人拒絕的不好名聲。
所以,當賜婚的繩子下來之後,言昭華這個名字才爲更多人知道,大家都在問,這言小姐是何方神聖,怎麼連挑剔的恭王世子都搞定了?這個昭華縣主平日裡深居簡出,雖聞其名,但她出席宴會極少,只會去固定幾個知交好友府上,並不像其他貴女似的,喜歡宴席聚會,而大家對她的印象,還都停留在長寧候言修大勝歸來,皇上恩賜蔭封子女,這個昭華縣主就是那個時候被封的縣主,原本大家還以爲,聖上當初將言修的功績轉化爲子女的蔭封是爲了壓制言修,卻是沒想到還有這樣的後招,恭王府和長寧候府的聯合,那就說明了,朝中風向也要跟着轉變轉變了。
很多官員們都在打聽,這事兒是什麼時候決定的,怎麼事前連點風聲都沒有透露出來,一方面說恭王府保密工作做得好,另一方面說言修不動聲色,居然連最親近的人都沒有透露過半句。
反正不管怎麼說,言昭華和裴宣這件事就這樣定了下來。
聖旨下來的同時,恭王府的聘禮也陸續送入了長寧候府,恭王府位於朱雀街最東首,長寧候府位於春熙巷,恭王府的聘禮一直從王府連到了長寧候府,由裴宣押着親自送上了門,聲勢浩大,叫人不禁爲之駐足。
這是裴宣第一次這樣光明正大的到長寧候府,從前來的時候,都是藉故,藉機,而今日,他則是名正言順的。穿着一身湛藍色的寶相花對襟直綴,容貌俊美,猶如謫仙般,一路去到長寧候府門前,言修親自在府外迎他,裴宣從馬背上下來,來到言修面前,便毫不猶豫的跪了下去,那姿勢彷彿演練過百回,言修真怕他張口就要喊他‘爹’了,幸好,裴宣還有點理智,單膝跪地行禮過後,對言修喊了一聲道:
“侯爺。”
言修將之扶起,在他肩上拍了兩下,便將與他一同前來下聘的人全都請入了府內。其他人留在花廳喝茶,言修將裴宣帶去了書房,言瑞謙和謝淵作陪,謝淵倒是還好,言瑞謙就有點尷尬了,畢竟他和裴宣從前鬧過一些‘不愉快’,可那個時候,他哪裡知道,這裴宣將來是要做他姐夫的呀,要早知道,哪裡還會犯那種軸,他當時只以爲裴宣和範文超,只是想戲弄他姐姐,而他們的手段也確實讓人誤會,以至於言瑞謙很長一段時間,對他們都有成見。
想起自己當初的不懂事,言瑞謙慚愧的低下了頭,主動端着一杯茶水過來敬裴宣:
“世子,從前是我不懂事,您大人大量,別和我計較。我姐今後就拜託你了。”
言瑞謙這陣子跟着言修身後學了不少,脾氣也沒從前那樣耿直了,說話中聽了不少,裴宣看着這個一心修好的準小舅子,抿脣笑了笑,文雅又俊逸,接過他手裡的茶杯,象徵性的喝了一口,承諾道:“放心吧。”
言瑞謙緊張的心情總算放鬆下來了,接下來氣氛也就漸漸和諧起來了。言修對這個準女婿,除了感覺他稍微弱雞,將來不知道能不能很好的保護自家女兒之外,其他倒是挺滿意的,今日往來皆是言家賓客,裴宣跟在言修身後見禮,對應得當,落落大方,也替言修賺足了面子。
言昭華在後堂聽着丫鬟們傳進來的話,想象着他在前堂的樣子,後堂裡全都是她的好姐妹,柔姐兒得知這個消息之後,特意昨天就從張家趕了過來,只爲了今天和言昭華一起見證。
聖旨傳下來之後,言昭華懸着的一顆心總算是落下了,柔姐兒見她一臉喜色,不禁打趣道:
“我道你怎麼氣定神閒,原來是胸有成竹的,從聖上決定賜婚到如今聖旨傳下來,少說也要兩三個月的時間,再加上跟姑父商談,怎麼着也得三四個月吧,你還真是保密的很,居然一點風都沒透露出來。”
言昭華難得穿着一身亮色的衣裳,桃粉映襯着她桃花般的臉頰,紅撲撲的,嬌嗔白了柔姐兒一眼,說道:“你就別打趣我了,這事兒也不是我一個人的事兒,到今天聖旨下來爲止,我自己都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柔姐兒可還記得自己成親的時候,沒少被言昭華打趣,一直等着這個機會呢,哪裡肯放過,反正兩人都是鬧習慣了的,也沒什麼顧忌,當即伸出手指頭,戳了戳言昭華的額頭,說道:
“你不敢相信是真的,我還不敢相信是真的呢。怪不得我總覺得表舅舅看你的眼神不對,可你們倆也太悶了,當着外人的面表面的那樣正經,就連我私下裡和你說起表舅舅,你都沒跟我表露過什麼,虧得我還替你們操過心,現在想想,我可真是太傻了。”
言昭華抓住柔姐的手,握在手中,討饒道:“好了好了,你就別數落我了,等將來,我讓他當面給你道個歉,這總行了吧?”
不用多說,言昭華話中的‘他’字,指的自然是那個正在被柔姐兒抱怨的‘表舅舅’了,柔姐兒見言昭華神情坦蕩,絲毫沒有扭捏之意,當即配合,搖手道:
“可千萬別,我可不敢惹他,要惹急了他,回頭他要讓我抄書的。我說的是你,咱們姐妹一場,你這樣瞞着我,這筆賬,咱們總是要記下的。”
柔姐兒說着說着,就和言昭華抱在一起大笑了起來,元姐兒和張盈盈也跟着一起來玩兒,元姐兒有些疑惑的開口道:
“對了,姐,咱們今後是不是得改口叫大表姐……表舅母了?”
元姐兒一句實在話,讓房中姑娘們都靜了下來,可這靜謐也沒有維持多少時候,就緊跟着一場爆笑出來,弄得柔姐兒和言昭華都有些尷尬,言昭華不懷好意的瞧着柔姐兒,煞有其事的點頭說道:
“咦,元姐兒說的可不真是嗎?”
柔姐兒輕嘖了一口,沒好氣的說道:“真是什麼呀,真是不害臊!什麼表舅母,咱們今後都得改口叫表舅舅做大表哥了。”
室內的氣氛,因爲柔姐兒這麼一句打趣,變得更加熱鬧起來,就連原本最應該害羞的言昭華都被她這些話給逗得捧腹大笑。
笑聲穿透着言昭華的心房,漸漸的在耳中消失,言昭華看着姑娘們和和樂樂的樣子,回想上一世窮困潦倒,那時候,她的唯一願望,就是不要那樣狼狽的活着,像這樣收穫一切的畫面,她連想都不敢想,這一世,她早早的將謝氏除掉,竟像是佔得了人生的先機,一切都變得順利起來,這種順利包括友情,愛情的出現。
突然間,言昭華好怕這一切都是一個夢,她害怕自己從這個美好的夢中醒來,越是美好的東西,越是讓人難以放棄,越是讓人害怕失去。
言昭華坐在牀沿上,看着姑娘們笑做一團,正好丫鬟們過來通傳,說是花廳中已經準備好了宴席,可以入座了,元姐兒帶頭,領着姑娘們去了花廳,言昭華卻是不動,就那麼靜靜的看着姑娘們一個個離開房間,柔姐兒第一個發覺她的不對,湊過來,抓住她的手,輕柔的問道:“怎麼了?”
言昭華笑着搖了搖頭,神情有點感動,卻又帶着明顯的落寞,柔姐兒左右看了看,等到房間內的其他姑娘全都離開,經過雕花窗牑,笑聲鶯鶯的去往花廳,這才低聲對言昭華問道:
“是不是想起寧姐兒了?”
言昭華擡眼看了看謝馨柔,意外她的敏感,沒有說話回答,柔姐兒便知道自己猜對了,遺憾道:“我從我娘那兒聽說了,寧姐兒真是太糊塗了,居然做下這種事情,如今她怎麼樣了?我昨兒想去看看她,可她只讓丫鬟回我說累了,連面都沒讓我見着,都是一家姐妹,誰想到會發生這種事情呢。”
言昭華無奈回答:“誰也想不到,這是她自己糊塗,怪不得誰,如今拖着病,就怕病好了給我爹趕出府去,藥只敢喝一半,誰勸都沒用,摔碗摔杯的,脾氣大的讓人不能接近,我和爹都已經沒辦法了。”
謝馨柔對言昭寧的近況,多少也聽說了些,雖然沒有明確的原因,但大多數人都知道,言家三小姐身體抱恙之事,沒想到竟這樣嚴重了。話說到這裡,柔姐兒也不客氣了,對言昭華問道:
“那……那個人,姑父是什麼打算?我最近雖不在謝家,可我聽說,譚家最近和謝家走的挺近,也不知是想幹什麼,上回聽說那譚夫人在北郡王府裡,還送了一對瑪瑙手釧給同去做客的龔姨娘呢,這關係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