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昭華說動了言昭寧,讓人去請言修過來。言昭寧當着言修的面,將事情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
“姨奶奶說替我看中了一門親事,就是威武候世子,她說譚世子前途無量,家世背景都是一等一的絕佳,人品相貌亦然,說要想辦法將我許給他,可是威武候夫人遲遲不應承她,她就急了,便讓我主動接近譚世子,一來二往,我便犯下了這不可饒恕的罪,我承認,我是把心放歪了,我不該做這樣不知廉恥的事情,可是姨奶奶一再承諾我說,只要我和譚世子有了關聯,就有辦法把我嫁到威武候府去,可,可我哪裡想到,姨奶奶的方法,是讓我用這件事威脅父親呀!我一開始糊塗,沒想明白這裡面的意思,還以爲姨奶奶不會騙我,是真心想幫我,可是,先前由大姐與我分說之後,我才知道姨奶奶的險惡用心,父親……我知道錯了,可我大禍已釀,您就是打死我,我也已經犯了錯了,我與您倔強,那是因爲我害怕呀,爹……我害怕……您說我,我今後可怎麼辦呀?”
言昭寧聲淚俱下,一切如言昭華所料,全都推到了龔氏身上,一如上回,龔如泉和龔氏算計她的時候,言昭寧也是如今日這般,將一切罪責推到龔氏身上,讓言修將怒火轉移。
可是言昭寧卻沒有想到的是,上一回,她是初犯,而傷害言昭華這件事情,在言修看來,更多的是姐妹間的齟齬,還沒有上升到損害侯府利益和名聲的地步,所以,言修在發過一通火之後,也就原諒了言昭寧,可是這一回不一樣,言昭寧已經開始夥同外人,把心思動到了長寧候府,長寧候府是言修的命,言家本身就子嗣單薄,到了言修這一代,出息的也就是大房,其他房分出去過之後,仰仗的也就是襲爵的大房,言修拼了命的掙到了軍功,將侯府發揚光大,儼然有逼近先祖之功績,在他看來,動了長寧候府就是動了他的命,所以,就算言昭寧把自己說的再幹淨,把責任推得再徹底,言修也是不可能像上回那樣原諒言昭寧的。
不過言昭寧將龔氏供了出來,也讓言修確定了背後給言昭寧出謀劃策的是龔氏,爲了能讓言昭寧嫁入威武候府,龔氏也算是費盡心力了,言昭寧說,她和譚孝之年前其實就已經認識了,實在御史府裡,龔姨娘與御史府的一個寵妾關係很不錯,知道譚孝之每年過年都會配耿氏在耿府住上好幾日,龔氏就是藉着這層關係,先讓言昭寧撒了些金銀與耿三小姐相熟,耿三小姐也有心攀上言昭寧,兩人一拍即合,暗地裡幫着言昭寧牽了不少線,過年期間,言昭寧便以三小姐相邀的名頭,時常出入耿府,在耿三小姐和那名妾侍的牽線之下,言昭寧成功與譚孝之搭上,再說譚孝之其人,雖表面上看着像是個正人君子,身邊無妻無妾,可是私底下卻是有些放浪的,對送上門來的人來者不拒,一來二往,兩人就此勾搭上了。
“爹,女兒也是受人矇蔽,做出這種有辱家門之事,可是,求求您看在女兒也是被人欺騙的份上,饒了我吧,我不想壞了名聲,我不想今後嫁不出去,爹……求求您,救救女兒吧。”
言昭寧跪爬到了言修面前,抱着言修的膝蓋苦苦哀求,眼淚不住往下掉,她知道怎麼說,怎麼哭會讓言修心疼,因爲她從小便是這樣做的,言修如今在氣頭上,最多打她幾下,罵她幾下,可若是打罵一頓能夠讓言修對她產生同情,繼而幫她善後的話,言昭寧覺得還是很值得的。
可言修這一回,沒有像上回那樣暴怒,低頭看着伏趴在自己膝蓋上哭的跟淚人兒似的小女兒,半晌後,才伸手在她頭頂上撫了撫,言昭寧感受到言修輕若羽毛的撫觸,心中一喜,果然言修對她還是狠不下心的,不過稍稍求饒一番,他就開始妥協了,如果待會兒她再加一把力氣,苦苦求一求言修,讓他把她嫁入威武候府,那樣一來,她的心願也算是達成了。
在腹中斟酌一番後,言昭寧微微擡頭,乞憐的看着言修,紅眼咬脣,一派可憐的樣貌,用無數次對言修道歉時那種口吻說道:
“爹,女兒知道錯了,可事已至此,總要有個解決方法才行啊,我……”
言昭寧的話還沒說完,就聽言修接過話頭,冷冷的說道:“事情發生了,的確是要解決的,別哭了……哭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說完這話,言修伸手替言昭寧抹去了臉頰上的淚珠,言昭寧做感動狀,握住言修的手,正要再說一番感動言修的煽情話,卻聽言修接着又說了一長段叫人聽了心驚肉跳的話。
“腹中孽子,我替你除掉。我們言家發源於宛平,宛平城外有一座清風庵,是我言家祖先修建而成,既是庵堂,又是家廟,那裡依山傍水,風景秀麗,十分適合修行,去了孽子之後,我就派人送你去那裡,剃度出家吧,從今往後,你也不用回來了,好生修禪,祈求佛祖,保佑你下一世生在一個尋常人家,我們這樣的人家,是斷斷容不下你這等恬不知恥,喪行敗德之人的。”
言修的話說完之後,整個房中的氣氛就變得更加凝滯了,房裡只有三個人,言昭華一直坐在一邊旁聽,看着言修和言昭寧的互動,還以爲言修出乎她意料,輕易原諒了言昭寧呢,還在心裡納悶,卻沒想到,他會突然說出這樣的話來,這是要把言昭寧貶去家廟的意思了,那就是一點都不想挽回,一點都不想留後患了。
言昭寧也是傻眼了,原先的計劃泡湯也就算了,言修居然還想讓她去庵堂裡過下半輩子,這怎麼可以?她的人生纔剛剛開始,怎麼可以因爲這麼一點小事就被放棄了今後的人生呢?在她的預想中,就算是做了殺人放火的事情,言修最多也就是打她一頓,關一關,上回她差點害死言昭華,這樣殘害姐妹的事情,言修也只是打罵了她一頓,在言昭寧看來,這回的事情,認真算起來,還沒有上回事大呢,畢竟這回她沒有害誰,她只是做了一些,她認爲可以改變她今後人生的事情而已,爲什麼言修會這樣生氣?
顫抖着嘴角,難以置信:“爹,我知道錯了,您別生我的氣了,我,我……我真的知道錯了。”
言修卻是不爲所動,居高臨下看着言昭寧,冷聲說道:“我知道你錯了,但你卻還不懂自己錯在什麼地方,不過沒關係,你接下來有很長很長的時間去思考,你到底錯在什麼地方?只不過,從今往後,長寧候府的一切都和你沒有任何關係了。你瞧不上我給你找殷實人家,你瞧不上我給你的那些私產,都沒關係了,你去了清風庵,那些都是身外之物,身外之名,都和你再無半點關係。你踏入庵堂那一刻起,我們便從此脫離父女關係,也讓你了無掛礙,一心修佛修道!”
“不,不,爹,不要讓我去庵堂,我不要去!我知道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我不該拿這種事情開玩笑,我不該不自重,不自愛,我不該傷了爹爹的心,我知道錯了,我不要去庵堂,我不要去。”
言昭寧這回是真的哭了,哭的非常傷心。
言修卻無動於衷,言昭華也忍不住站出來說道:“爹,這事兒要不要從長計議。”
若是去了庵堂,那言昭寧這輩子就是真的毀了。言昭華雖然猜到言修很生氣,但她想到最壞的結果,就是言昭寧被送去鄉下避避風頭,等候今後風頭過了再回來找個人家嫁了。可沒想到,言修會直接用這樣的方式來解決。
言修看了一眼言昭華,沉聲說道:“你覺得她這樣還能留嗎?若不是去庵堂,那我現在就要殺了她,但我下不了手,到底是自己的孩子,送去庵堂,是最好的結果。”
言昭寧面如死灰跌坐到了地面上,擡頭看着言修,久久說不出話來。她剛纔還覺得自己的事兒有轉機,覺得言修對她法外開恩了,她的計劃眼看就要成功了,可是誰想到,言修一個轉念間,就決定了她今後要走的路,庵堂……言昭寧怎麼也不可能想到,自己今後會去庵堂裡過生活啊!去剃度做了姑子,那就真的和這個繁華世界沒有任何關係了。今後就算言修開恩,讓她回來,可那時,還有哪家高門大戶願意娶她這麼個被剃度了的姑子呀?
言昭寧後悔啊,後悔的百爪撓心,低頭看着自己依舊平坦的小腹,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痛恨自己和龔氏,若不是龔氏,她怎麼會做出這樣放浪形骸的事情來,怎麼會讓言修厭棄至此,都是龔氏害她!都是龔氏害她!
就在房內氣氛凝滯,言修要招人進來做事的時候,堰伯在房門外敲了兩下,對房內人說了個叫人意外的消息:
“侯爺,公爺來了,說是有關三小姐的事情,要和您商量。”
言修和言昭華對視一眼,兩人對定國公謝國章的突然造訪都感到十分驚訝,只有言昭寧從愁雲慘霧中,緩緩擡起了頭……也許,她的事情還有轉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