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皇后一頓搶白,亭陽公主也只能洗耳恭聽,阿寶知道奶奶在護着自己,索性撒嬌耍賴故意不讓穿衣裳,亭陽公主看出這小子存心耍人來瘋,上前朝他一瞪眼,口中喝斥道:“阿寶,不許折騰你奶奶,再鬧就把你關小黑屋去。”顯是使出了對付自己女兒的招數。
沒想到皇后根本不領情,反手朝她屁股打了一下,罵道:“不許嚇唬我家阿寶,當你老孃是死的啊!”
有人撐腰的阿寶樂得乾脆跑牀裡頭翻起筋斗來,皇后一點不生氣,反而大聲拍手叫好,氣得亭陽公主半天說不出話來。
趁着晌午之後陽光正好,皇后和亭陽公主便帶着阿寶在寺裡園子散步,阿寶這會子倒是乖巧了,雖對周遭風景全無興趣,時不時還打上個小呵欠,不過卻聽話地隨在皇后身邊。
這時,亭陽公主的隨從上前來報,“娘娘、公主,雲陽公主和馮夫人到了。”
皇后一笑,“今兒你們倒是不約而同都來了。”說罷,彎腰抱起阿寶往回走。
雲陽公主早在屋門外等急了,見到阿寶,便要飛奔上前,卻被馮夫人一把抓住。
進到屋裡,雲陽公主一心只管和阿寶逗着玩,馮夫人卻迫不及待地報上好消息,“娘娘,雲陽有喜了!”
皇后眼睛一亮,摸摸雲陽公主的肚子,口中居然又誇起了孫子,“上天保佑,看來是我家阿寶帶來的福氣,這剛回京,便給姑姑送了個弟弟。”
阿寶小大人似地道:“我知道什麼是‘有喜了’,小姑姑你小心呵,以後肚子會越變越大,最後像我娘那樣,變成一個球。”
馮夫人笑得合不攏嘴,走過去將阿寶抱到自己腿上坐了,道:“阿寶是個小金童,以後乾脆別走了,保佑你家姑姑三年抱倆。”
“不行,”阿寶立馬錶示拒絕,“我要回靖遠,我娘和弟弟都在那,她們可想我啦,爹已經答應我,過幾日就帶阿寶回去,你們不許攔着我!”
衆人被阿寶倔強的小表情逗笑了,皇后忙哄他,“乖乖,沒人攔着你,一定讓阿寶回去見你娘和弟弟!”
幾個人坐在一起聊了一會,雲陽公主最後說明來意,原來是林老爺想外孫,所以照舊請馮家人幫忙來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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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偷偷摸摸的,什麼時候是個頭呀!”亭陽公主忍不住嘆道。
“你皇兄自有主張,你們可都不許咋呼出去!”皇后道。
“母后心裡如今只有兒子、孫子,我和皇妹真是多餘的。”亭陽擺出一副委屈模樣。
雲陽公主大笑,揉着阿寶的小胖臉,道:“寶貝呀,你大姑姑是在吃你的醋呢!”
馮夫人忽然想起一個笑話,“林老爺也是有趣,我聽講,上回阿寶到他那兒,林老爺竟把手下大大小小掌櫃全召集過來,只爲在衆人面前顯擺一下自己孫子,不過待有人問他這林佑寶的來歷,林老爺卻支吾好半天,最後來了句‘老天賞的’,結果外頭便傳,林佑寶是林老爺自個兒養的,爲瞞着林夫人,才謊稱是孫子。”
皇后笑得差點飈出淚來,“這都是阿楚招出來的事兒,倒難爲我那親家了。”
阿寶雖不太懂大人的話,不過卻明白,只要小姑姑和馮奶奶過來,八成就是帶他去見外公的,阿寶在心底表示,他其實挺想外公,所以耐心地等着女人們把話說完,便問都不問地隨着雲陽公主和馮夫人上了車。
林老爺見到阿寶,自是怎麼親都親不夠,祖孫倆這般膩歪,連送阿寶過來的馮夫人都覺得受不了。
“我說林老爺,可是夠了?這孩子便交給你,過兩日讓馮廣來接他。”馮夫人只得上前沒話找話地招呼一聲。
“多謝馮夫人,”林老爺抱着阿寶道:“趕明兒我老婆子回來,一定讓她親自登門致謝。”
馮夫人笑着擺手道:“舉手之勞而已,說來老身還得謝阿寶,幫咱家帶了個小弟弟。”
林老爺自是爲人家高興,不免提到遠在靖遠的林與歡也快生了,兩人又互相恭喜一番。
將馮家母子送走後,林老爺帶着阿寶回了自己書房,將他抱坐到書案後的太師椅上,任阿寶在自己身旁跳來蹦去,顧自笑呵呵地忙手頭的事。
“外公,你在寫什麼啊?”阿寶雙手攀住林老爺脖子,小臉貼到林老爺耳邊,好奇地問。
“阿寶,外公年歲大了,想着要致仕,我正在擬摺子,等聖上恩准,外公便是自由身,到時候帶着阿寶到處遊歷,再將外公一身賺錢的好本事都傳給你。”
“哦,”阿寶表示他知道了,又問,“什麼叫致仕呀?”
“就是外公不當官了。”林老爺極認真地敷衍外孫,覺得是一件挺有趣的事。
“外公,我爹說了,過幾日就帶我回去,說是要趕上我娘生小弟弟,您和我們一起走啊?”
“這段日子外公還得向聖上述職,暫且走不了,要不聖上會不高興的。”
“聖上這麼厲害啊,他比我娘說話還管用?”阿寶很是不解。
“嗯……聖上是這世上說話最管用的人。”林老爺覺得這個解釋還算不錯。
今日外孫過來,林老爺甚是歡喜,晚上哄了阿寶睡下,看着孩子的睡顏,想着過不了十年,阿寶差不多也能接掌林家家業,到時候自己還不算太老,乾脆在孫子後頭當跟班,幫他排憂解難,便是這麼想着,林老爺已笑得止不住。
第二日一早,阿寶懶覺睡得香甜,林老爺也不叫他,自己跑到外頭練了幾招太極,考慮過幾日請個師傅好好學學,以助自己強身健體,十年後還能跟在孫子後頭跑得動。
正在耍得認真之際,林府管事慌里慌張地跑進來,手指着外頭稟道:“老爺,宮裡來了位大監,說是請您趕緊接旨。”
林老爺很是詫異,話說自他回京,聖上一直沒空召見他,若按以往,他老人家有事便會派人來喚,這猛地一來就宣旨,事先還不打聲招呼的,實在是頭一回遇到。
半個時辰後,馮夫人侍候完婆婆用過早膳,便準備去叫慣愛賴牀的媳婦雲陽公主,倒不是故意刁難,話說女人大着肚子,也不能老睡,到時候孩子生不出來,可就得遭大罪了。
正往媳婦院子走,這時急慌慌跑來兩個人,確切地說,是一個大人抱着個孩子。
馮夫人站定,見到那被抱在懷中哭得撕心裂肺的,可不正是阿寶,心下不免一驚,趕上前去一把將他接過,一邊哄,一邊問抱孩子過來的林府管事:“這是怎麼啦?”
管事面色煞白,話都說不利索了,“馮夫人,我們老爺被人抓走,聖上下旨,林府封了。”
雖他說得不清不楚,不過馮夫人已明白七八分,忙問了一句,“可說了是可罪名?”
“聖旨上說老爺買通官府,私放流犯。”
馮夫人知道這下嚴重了,想了半天,先吩咐管事下去休息,又把孩子送到雲陽公主院子,然後便轉身去向自己婆婆討主意。
馮老夫人也是詫異,“這罪名可不輕,只是怎麼也沒個兆頭,突然來這一下子。”
“是啊,還正巧在晉王同阿廣他爹隨聖上出巡的時候,我待會讓阿廣趕緊去打聽。”
“真不行託認識的幫個忙,裡頭總得照應一下,千萬別讓人有什麼不測。”
馮夫人嘆氣道:“阿寶這回受驚不小,現還在雲陽屋裡哭着呢!”
“孩子送回皇后那裡去,畢竟是他親奶奶,照顧的周全些,再跟皇后娘娘通個氣,看她能不能想個法兒。”
阿寶當晚便在萬佛寺發起燒來,腦袋滾燙,小身子還不停地抽搐,口中不是念叨“爹、娘”,便是一個勁地叫“外公”,直嚇得一向強勢的皇后沒了主張,忙派人去找兩個女兒,隨後便趴在牀邊淚流滿面。
亭陽公主得信奔過來,見阿寶臉燒得通紅,竟開始翻白眼,知道這病非同小可,畢竟她是親手帶過孩子的,當即守到阿寶身邊,沒一時便給他換敷涼帕,半刻不敢離開牀頭。
皇后早慌成一團,在牀邊一個勁地哭,“乖乖,你是奶奶心頭肉,可不能出什麼事啊,要不我怎麼跟你爹孃交待!”
給阿寶餵了些水後,亭陽望着門外,氣哼哼地道;“這宮裡的太醫可不是死絕了,老早便讓人拿着我的牌子去請,居然到現在還不來,明兒個我就去砸了他們太醫院。”
這時阿寶又抖了幾下,亭陽趕緊俯身掐他人中,忙亂間,皇后也不知什麼時候出了寮房。
又過了許久,寮房外匆匆來了幾個人,領頭的是馮廣扶着位大夫並一個小醫童,而馮夫人攙着雲陽公主也跟在後頭。
進屋瞧見孩子難過成這樣,雲陽公主伏在馮夫人懷裡哭得不行,馮廣請大夫上前把脈,又將自己妻子扶到旁邊坐下,生怕她出什麼閃失。
亭陽公主抹抹臉上的淚,給大夫讓開位置,馮廣對她道:“公主,這位是京城專治兒病的神醫,您放心,阿寶不會有事的。”
衆人皆眼巴巴地盯着大夫,只見他把過孩子的脈息後,又上前翻翻眼皮,隨後捏住阿寶的下頜看了看他舌苔,便轉頭吩咐醫童,“把針拿過來。”
知道這是要施針了,亭陽公主上前問,“大夫,施了針便能好嗎?”
大夫想了想,“小兒驚厥,老夫會盡力的!”
一句話惹得一旁雲陽公主又大哭起來。
結果這施針竟是花了一個多時辰,阿寶緊閉雙眼,頭上插着數不清的細針,幾個女人皆眼淚汪汪,馮廣怕她們經不住,乾脆將人都請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