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您說什麼呀!”元緩索性決定敞開心扉,“反正櫻兒是自家姐妹,我也不同你們避諱什麼。”
林與歡與櫻兒不由對視一眼。
“在將軍府,我這晉王妃本就是擺設,王爺難得回府一趟,便是回來,也只同我打個招呼了事,”元緩苦笑了一下,“我早就習慣了,唯一覺得難堪的,便是皇后娘娘總來信催我生孩子,可我一個人怎麼生啊!如今好了,王爺和姐姐得了阿寶,我便也得了解脫。”
“緩兒,我知道李處……李仲楊對不住你,以後我會勸着他些。”林與歡雖討厭那種妻妾成羣,卻不知爲何,覺得自己或許能夠容忍元緩。
元緩笑道:“姐姐您誤會了,我早沒了與誰爭寵的心,當初盼着王爺青睞,也不過想有個自己的孩子陪在身邊,日子不至於那麼寂寞。”
“緩兒……”林與歡一時竟不知如何安慰她。
“好在如今還有虎子叫我一聲乾孃,也聊勝於無,加上姐姐您平安歸來,咱們可不又能在一處說說笑笑了,我心裡高興着呢!”元緩抹了抹淚水,眼中流露出真摯的喜悅。
送走元緩,林與歡還一個人坐在牀上發愣,趙二孃這時抱着阿寶回來,邊走還邊數落他,“人都說兒子跟孃親,你這孩子,倒是對你那爹偏心得很,你從小不是喝奶,是喝迷魂湯長大的吧!”
阿寶很不服氣,“我爹可好啦,你們非要不喜歡他,我不依,還討厭蘇破天舅舅!”
“要不是你蘇破天舅舅,你們母子倆還給你爹藏在個犄角旮旯裡呢,你一會子瞧不見爹孃就害怕得慌,你娘可好些年沒見到你外公和外婆了,你說她心裡難不難受?”
小孩子哪裡說得過大人,何況趙二孃又是天生嘴皮子利索的,阿寶只能撅着嘴聽訓,懼於趙二孃淫威,進屋見到自己娘也不輕舉妄動,只乖乖隨着趙二孃站在牀邊。
“兒阿,怎麼不開心啦?”知子莫若母,何況阿寶臉上還大寫着“不服”二字。
可恨趙二孃根本不許他開口,已搶先向林與歡告狀道:“咱家這位小爺,方纔差點同小虎子打起來。”
“這又是爲何?”林與歡好笑地問。
“小虎子也不知怎麼聽到的,他大爺爺和大奶奶商量要重謝蘇破天幫他們找到女兒跟外孫,還罵自己那女婿沒心腸,小爺知道了很不高興,說蘇破天舅舅討厭,要讓晉王殿下揍蘇破天。”
“這樣啊,”林與歡對阿寶招了招手,“娘找到外公和外婆,你開心嗎?”
阿寶猶豫了一下,“還好。”
“這什麼話!”趙二孃“嗤”了一聲。
“阿寶也喜歡外公和外婆,可是我爹挺可憐的,一個人待在北陽關,回家也瞧不見娘和阿寶。”阿寶老實地答道。
“你爹可憐個屁!這會子怕是在偷着樂呢,”趙二孃拍了阿寶腦門一下,“他將你娘害成這樣,你娘還樂顛顛要給他生娃,你那爹真是燒了八輩子的高香!”
“趙姐姐,和我說說這四年多發生的事兒吧!”林與歡忽然對自己丟失的這四年,產生想要了解的慾望。
趙二孃幫她換了個舒服些的坐姿,又將阿寶抱坐到自己腿上,這才說道:“你被謀害的消息傳到京城,你爹孃就跟瘋了似的,馬不停蹄地跑來靖遠,花下重金請人將你失蹤的地兒翻了個底朝天,最後卻只拾到你一個鞋子。”
“都以爲我死了,是嗎?”
“連我都覺得你沒救了,可你爹孃偏就不信,此後每一年,他們一大半光景會住到靖遠,只說不放心把將丟在異鄉。”
林與歡心一酸,眼淚不由自主落了下來。
趙二孃立時嚇唬她,“不許哭!你這病大夫可說了,切忌激動、心煩,還有,多顧着些肚裡那個。”
“我曉得了。”林與歡點點頭,趕緊擦掉淚珠,這會子阿寶靠在趙二孃懷裡,竟也似懂非懂地聽着。
“這些年林家的生意倒一如往常得紅火,長榮在其中使了不少力,你爹常說,阿歡的眼光真是好,居然從砂石裡挑出了金子,把林長榮這小子給找出來了。”
“我那長榮堂弟聽說做了戶部員外郎?”林與歡笑問。
“你大概早忘了,當初聖上派你爹來靖遠開礦,結果他來了沒多久,便鬧起水土不服,你之所以會跑過來,便是爲了帶林長榮來接替你爹,誰成想卻差點在此地丟了性命。”
“看得出長榮是個能幹的,我在北陽關也聽說了,近兩年有大批銀砂被送到了京城。”
“這都是長榮、元鵬包括以前的韓寶庭,他們幾個一個礦一個礦地挖出來的,所以後來朝廷大力嘉獎,你爹還因此得了個靖遠伯的爵位。”
“那位元鵬大人和緩兒又是什麼關係?瞧着都姓元。”林與歡笑問。
“還好,腦子雖不記事了,機靈勁倒沒丟,”趙二孃誇了一句,“他倆可是親兄妹,元鵬本在戶部當個主事,後來負責在靖遠監察礦務的韓寶庭要回京城刑部高就,便推舉了元鵬過來,沒想到元鵬和長榮脾氣挺相投,一來二去兩人配合默契,倒是幹出了大名堂,如今元鵬也升到了戶部員外郎。”
“長榮還沒成親嗎?”林與歡又問。
“你這當堂姐的倒是挺記掛長榮,”趙二孃笑道:“長榮這孩子說聰明也聰明,說傻還真傻,這幾年一心撲在礦務,你娘找人給他說了好幾次親,他愣是不幹,到現在就帶着小虎子這麼湊和過着。”
“可惜這麼好的人!”
“有一回三老爺兩口子來靖遠瞧他,特意帶了個丫頭過來,說是給林長榮做通房,也不要什麼名分,只盼能生個一兒半女,林長榮死活不肯,直接將人塞了回去,差點就跟他爹孃翻臉!”
林與歡開始想歪,“莫不是他和元鵬有一腿?”
趙二孃作勢要打林與歡,又趕緊捂住阿寶的耳朵,“好了,我瞧你這病確實快好了,又開始胡言亂語,”
林與歡一時倒樂起來。
轉頭瞧瞧窗外,趙二孃湊到林與歡跟前道:“大家都說呀,長榮心裡早有人了,雲娘有一回到長榮屋取衣裳洗,親眼瞧間一個荷包掉在地上,繡得可精緻着呢,碰巧長榮進屋,二話不講上前就把荷包搶了回去,雲娘說,當時長榮的臉憋得通紅,着實有什麼鬼祟。”
“也對,想來元鵬也不會有那麼好的針線,”林與歡很是欣慰,“這就得了,只要長榮有心上人,管她大姑娘還是小媳婦,咱使些銀子幫他弄上手。”
大人們說話太深奧又無聊,阿寶打了幾個呵欠,便伏在趙二孃懷裡睡着,趙二孃輕手輕腳地給他脫了衣裳鞋子,把孩子放到林與歡旁邊,瞧了半天阿寶的睡顏,笑道:“這孩子眉眼俊秀,倒像極了你家那位王爺。”
林與歡“噗嗤”笑了出來,“他還老不服氣,非要說這孩子生得像我不像他,埋怨我是存心故意。”
趙二孃問道:“阿歡,他這些年待你好嗎?”
“趙姐姐,我說了您別不信,阿寶自小到大的尿戒子全是他爹親手換洗,我從沒沾過手;有時候我心裡不痛快,就好罵他出氣,他一聲不吱地聽着,也不同我頂嘴;我不知道別人家的男人如何,可我家這個真是寶啊!”
“你就護着他吧!”趙二孃戳戳林與歡額頭,“晉王在京中可是盡人皆知的冷傲不馴,據說連他親爹都煩他,沒想到,人一到你嘴裡,就成了朵花兒,真不知你倆誰制住了誰!”
“趙姐姐,我早想過了,你們說他有千般不好,可我眼拙,就是看不出來,再說了,就瞧在他是孩子們父親的份上,我也不能隨隨便便甩了他呀!”
“行吧,隨便你了,反正你孃的意思,只要你覺得自己過得好,什麼都由着你。”
自打又回了林府,林與歡就一直沒瞧見那個“多管閒事”的蘇破天,一日忍不住問了林長榮,才得知原來達勒爾那頭出了點事兒,蘇破天和他的上官一起趕回去了。
幾日後雲娘從外面買菜回來,便帶來消息,靖遠城的街上多了好些官差巡邏,就連鄭全手下的兵馬也上了街,好像是在抓什麼重犯。
這一會就看出李仲楊的好處來,鄭全很快派人過來,在林府四周圍都布上崗哨,然後進來報信,說是達勒爾一個右賢王發動政變失敗,如今很可能已暗中潛逃到靖遠,李仲楊怕林府出事,所以特地囑咐鄭全嚴加把守。
大人們倒無所謂,林與歡反正很少下牀,更不用說外出了,林家老倆口成天圍着孕婦團團轉,趙二孃便跟在後頭忙活,而林長榮則待家裡研究玉石礦的事兒。
按照如今天朝的說法,林長榮這樣的叫做“工作狂”,從接到林老爺派給他的,代表林家同達勒爾商談開發玉石礦這活,林長榮便全心投入,只是工作這碼事離不開溝通、交流,而不巧最說得上話的元鵬抽空跟着普先和蘇破天到達勒爾玩去了,一時林長榮很是寂寞。
不過,他立馬想起了另外一個人——林與歡,想當年,這位堂姐可是他進入採礦業的引路人。
林長榮急迫地想同林與歡切磋一番,可每次都被林家老倆口罵了回去,說他不長腦子,存心打擾他堂姐清靜,沒成過親的光棍就是不懂體恤人,對於這種批評,林長榮百口莫辯,只得悻悻地回自己屋繼續一個人琢磨。
出不得門,對於成天以玩耍爲人生第一要務的孩子們可是天大的事,林虎真快急瘋了,阿寶也陪着一起瘋,無奈兩人被趙二孃和雲娘分頭看得死死,實在也是莫可奈何。
所幸,元緩上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