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有一道驚雷閃過,劈的昭陽失了神志,昭陽微張着嘴,愣愣地望着晚娘,似是一時間沒有聽清晚娘的話,半晌,才又重複了一遍:“你說什麼?蘇遠之受傷了?”
晚娘頷首:“是。”
昭陽只覺着眼前的景象漸漸模糊起來,變成黑乎乎的一片,腦中嗡嗡作響,全然失了冷靜。
卻是太后率先回過神來,擡起頭來望向屋中滿臉驚訝的邱嬤嬤和奶孃,吩咐着:“將小公子先抱去隔壁屋子玩兒吧。”
邱嬤嬤亦是回過了神來,連忙應了聲,彎腰將慕陽抱了起來,行了個禮,匆匆出了屋。
太后這才站起身來,走到昭陽身邊,輕輕按住昭陽的肩膀:“你肚子裡還懷着孩子,急不得的,不妨先聽聽晚娘說說,究竟是什麼情況。”
話畢,方擡眸望向晚娘:“你說蘇丞相受了重傷,究竟是什麼傷?重到什麼程度?如今蘇丞相又在何處?”
晚娘已經稍稍緩過了氣來,臉上的潮紅漸漸褪去,聲音也平緩了許多:“主子在淮安與那南詔國大祭司周旋,後來咱們與南詔國的戰事爆發,主子便不欲在淮安久留,想要儘快離開淮安去邊關,卻不曾想中了阿其那與楚臨沐的計,中了埋伏,主子墜落山崖……”
昭陽的手在袖中猛地握緊,臉色亦是蒼白一片。
“暗衛搜尋了整整四天,纔在山崖下找到主子,只是已經重傷昏迷。大夫瞧了,因着從山崖跌落,五臟六腑皆有損傷,本應留下來先休養一段時日的,只是在昏迷之中主子仍舊不停地囈語,唸叨着長公主快要生產,要回來陪長公主。”
昭陽咬緊了牙關,生害怕自己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大夫說主子潛意識裡不願配合治療,會愈發嚴重,無奈之下,只得將主子往渭城送,一路上追殺不斷,幾乎精疲力竭。屬下只得先行回樓裡,讓懷安帶人前去接應,屬下先與長公主報個信……”
晚娘喘了口氣:“屬下離開的時候,已經到了搖柳鎮,不出意外,今日晚些時候就能送回樓裡。”
昭陽咬了咬脣,搖柳鎮這個地名她並不陌生,此前楚臨沐籌備奪宮之時,就在搖柳鎮建立了一個製造兵器的窩點,聽蘇遠之說起過,那搖柳鎮離渭城並不遠。
掌心傳來尖銳的刺痛,應是指甲掐破了掌心的肉,昭陽終是穩住了心神,有些艱難地開口問着:“懷安帶人去接應,可將王大夫一併帶着去了?隨行的大夫醫術只怕沒有王大夫高明……”
晚娘連忙應道:“帶了的。”
頓了頓,目光落在昭陽已經高聳的大肚子上,默了片刻,才又道:“屬下離開的時候,主子一切都尚且安好,雖然尚未醒過來,只是明面上的傷已經開始結痂,好了許多,內臟的出血也已經止住,大夫說,暫時無性命之憂,還請長公主放心,保重自己的身子。”
昭陽頷首,聲音愈發冷靜:“我知道的,這個時候,我不會讓他擔心,也不會給你們添亂的。你一路趕來也實在辛苦,蘇遠之他們只怕還要些時候才能到,你先下去梳洗梳洗,休息片刻,他們回了樓裡,我便立馬派人來通知你。”
“是。”晚娘應了,退了下去。
昭陽抿着脣神色蒼白地坐在軟榻上,緊咬着牙關,似是在憋着一口氣。
太后輕聲道:“你也先歇會兒,等他回來了,你還得要照看着他呢,且你如今懷有身孕,可不能先倒下。”
昭陽一直提着的那口氣卻是被太后這樣一句話給卸掉了,像是被抽去了全身力氣一樣,軟軟地倒了下去,緊握着的拳頭卻不曾鬆開。
“母后,他不會有事的對不對?”昭陽擡起頭來,眼中有些溼潤,心裡全然沒有底,只希望能夠有人說點話來支撐住她。
太后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方纔晚娘也已經說了,他如今的傷勢已經好了許多,並無性命之憂,你莫要太過擔心。”
“那就好。”昭陽咬着脣,將眼中積蓄起來的淚又憋了回去:“那個傻子,我生孩子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他受了那麼重的傷,好好呆在那裡靜養纔是最重要的,他鬧着回來做什麼?這一路顛簸的,傷怎麼好得了?”
太后沉默了半晌,方嘆了口氣:“回來了也好,在淮安也並不安全,阿其那若是知道蘇遠之只是受傷,定然會窮追不捨,也未必能夠平平靜靜地養傷。回來的路途雖然顛簸一些,但是在血隱樓裡面,至少能夠確保無人打擾他休養。如今他已經快要熬到了,回來在樓裡有王大夫,藥材亦是有的,還有人照看着,定然能夠好的快些。”
昭陽輕輕點了點頭,不再說話。
搖柳鎮雖然離渭城不遠,只是蘇遠之身上有傷,也不能趕得太急,一直到天都黑盡了,也沒有見着人。
倒是晚娘已經休息好了,又匆匆忙忙趕到了主樓來。
見着昭陽一聲不吭地坐在軟榻上,低着頭不知道想着什麼,晚娘方道:“方纔屬下已經命人傳信去問過了,一路平安無事,應當快要到了。”
昭陽輕輕點了點頭,仍舊沒有說話,晚娘便站在一旁,陪着昭陽一同等着。心中卻在暗自腹誹着,主子爲了楚室江山受了重傷,且還爲了這位長公主不顧身上的傷匆忙趕回來,可是這位長公主似乎從知道主子受傷到現在,一直都十分冷靜,連眼淚都不曾落過,想來這位長公主對主子,也並沒有太重的感情。
主子這樣看重這位長公主,她實在是爲主子覺着有些不值。
只是心下這樣想着,面上卻是冷漠一片,不見分毫情緒外露。
雖說快要到了,卻也一直到第二日近卯時,才聽見了有上樓的腳步聲。
晚娘已經急忙反應了過來:“應該是主子到了。”
昭陽也聽到了腳步聲,意欲站起身來,卻只覺着整個身子都發着麻,沒有絲毫力氣,努力了好幾回,卻都又跌坐回了軟榻上。
正咬牙堅持着要站起身來,卻見懷安已經弓着身子進了屋,身後還揹着一個人。
昭陽擡起眼來望向他身後揹着的那個人,眼睛便挪不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