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妃不是都已經昏迷不醒了嗎?太醫說她即便是醒來,也斷然是癡傻的,爲何竟還有人要向她下毒,還是啞毒。”柳雅晴的聲音之中滿是困惑。
楚帝臉上滿是怒色,半晌才道:“那宮女如何了?若是沒有性命危險,便將她和太醫一併帶到養心殿來。”
太醫和蝶衣都被帶了上來,蝶衣面上滿是惶然之色,看了昭陽一眼便低下了頭,靜靜地跟在太醫身後。
“毒是下在何處的?”楚帝問着。
那太醫忙跪了下來:“回稟陛下,是在一碗湯中,只是微臣同這宮女說,她和賢妃娘娘都中了毒之後,她卻突然像是瘋了一樣地跑去將賢妃娘娘牀邊放置着的一個碗端了起來,將裡面的湯都喝了下去。微臣只能從僅剩的一點點湯水之中檢查出來,毒是放在裡面的,卻不知道,那究竟是什麼湯。”
滿殿的人,目光都落在了蝶衣身上,蝶衣已經啞了,說不了話。卻似乎有些無措,跪在地上,手緊緊地拽着衣袖。
“鄭從容,上筆墨紙硯。”楚帝的聲音泛着冷。
昭陽靜靜地看着蝶衣,手緊緊在袖中握緊了起來。
“朕問一句,你便將答案寫在着紙上,若有欺瞞,格殺勿論。”楚帝一字一頓,凜然生寒。
“那帶毒的湯是什麼湯?”楚帝問着。
蝶衣襬了擺手,指了指那筆墨紙硯,又擺了擺手。
“你不識字?”楚帝冷笑了一聲。
蝶衣輕輕頷首,低垂着雙眼靜靜跪着。
“不識字?真是笑話,你是賢妃身邊貼身侍候的,至少也是一等宮人,一等宮人勢必要能讀會寫,你可知,這欺君是什麼罪名?”楚帝猛地一拍身前的桌案。
蝶衣渾身一震,顫顫巍巍地拿起筆,在紙上寫道:雞湯。
“怎麼不說自己不識字了?這雞湯是何人熬的?”楚帝冷聲問着。
昭陽面上微帶着詫異,卻見柳雅晴亦是蹙起了眉頭。
蝶衣便又在下面接着寫着:雞湯是御膳房送過來的材料,奴婢親手熬的,親手喂賢妃娘娘喝下的。
寫完,手一顫,筆便掉到了地上,蝶衣卻突然落下了淚來。
楚帝立在一旁看着,身上散發出來的壓迫感讓衆人都有些喘不過氣來。半晌,蝶衣才又將筆拾了起來,繼續寫着:毒也是奴婢下的,奴婢先前日子託人從宮外帶進來的毒藥。
蝶衣眼中淚水不停落下:奴婢跟在主子身邊好幾年了,主子如今這樣受苦,奴婢不忍。便想着讓主子早些解脫,奴婢殺主,自也該死。只是沒想到,原本以爲是致命的毒藥,卻不想只是毒啞人的藥。
“你讓何人帶的毒藥?”楚帝又問道。
蝶衣搖了搖頭,眼睛突然便直了,猛地站起身來,便朝着一旁的柱子衝去。
鄭從容反應快,急忙伸手將人拉住了。
蝶衣卻像是瘋了一般,一個勁兒地掙扎着。昭陽心中不忍,正欲開口,卻又聽得外面傳來說話的聲音,是楊統領走了進來。
“陛下,那李懷一直不肯說實話,已經嚴刑拷打過了,方纔才老實招供了,供詞在此,李懷已經畫押。賢福宮中的宮人也已經審問過了,她們說,今日下午賢妃娘娘喝的湯,是昭陽殿送過來的豆腐筍絲蟹肉湯。”楊統領的聲音沒有絲毫波瀾。
蝶衣卻連忙擺了擺手,快步取了紙筆,寫到:昭陽殿送來的湯並未餵給賢妃娘娘喝,賢妃娘娘喝的是雞湯。
鄭從容將李懷的供詞遞呈給了楚帝,楚帝看了,目光落在了昭陽身上。
昭陽面色沉靜,只笑了笑才道:“父皇,這份證詞上,是不是指認,說昭陽命他以襁褓爲誘餌,去賢福宮將賢妃帶了出來,而後將賢妃精神恍惚以爲是小皇子的襁褓扔進了雲影湖,賢妃去撈那襁褓,結果溺了水?”
楚帝卻並未開口,只將手中那供詞遞給了鄭從容,淡淡地吩咐道:“帶着近衛軍,去查一查,他供詞之上所言究竟是真是假。”
鄭從容應了,楚帝目光才又落在了昭陽身上:“你爲何會給賢福宮中送湯?”
“自打賢母妃落水之後,一直昏迷不醒,只能喝一些湯水,因而消瘦了許多。今日尚食局的來,說父皇賜了一些鮮筍,我讓人做成了湯,想到這湯亦是滋補,便讓人送了一碗去賢福宮。同樣的湯水,昭陽也喝了,卻並無異常。”昭陽輕聲道。
楚帝回到椅子上坐了下來,眼中光影變幻,不知在想些什麼。
昭陽亦是安靜地站着,心中卻在不停地打着鼓,父皇並未讓她看到李懷的供詞,她亦是不知李懷說了些什麼,只是瞧着柳雅晴那般神情,倒像是胸有成竹一般。
雖已經是初夏,只是大殿門敞開着,夜風不停地灌進來,卻有些冷。
昭陽也不知過了多久,鄭從容才又帶着楊統領回到了殿中。
“屬下按着那李懷的供詞,去賢福宮寢殿後面瞧了,果如他所言,寢殿背後窗外的泥土上,有昭陽公主和他的腳印。而後,屬下又去找到了那日在湖邊發現的那鐲子,仔細比對了鐲子的花色,發現那鐲子並非是賢妃娘娘的,而是昭陽公主的。”楊統領中氣十足地聲音在養心殿中迴盪着,卻是一下有一下地敲打在昭陽的心上。
不可能,那日她查探了之後,分明已經將自己的腳印都覆蓋了,怎麼會?
還有湖邊那鐲子,怎麼可能是她的?
昭陽神色一頓,卻突然回過了神來,她知道了。是那個鐲子,那個同齊美人送給她的簪子一同失蹤的那個鐲子。
那個鐲子當時原本是兩對,花色微微有些不同,一對賞賜給了賢妃和德才人一人一隻,一對賞賜給了她和淳安一人一隻。
那日她聽聞在雲影湖邊發現了一隻賢妃的鐲子,並未放在心上,也沒有去查看那隻鐲子,還一直在揣測,那隻鐲子究竟爲何會出現在湖邊。
如今卻突然明白了過來,賢妃溺水之事,一開始便是別人設的局,一個專門爲她而設的局。
有人一直在盯着她的動作,那日她去賢福宮寢殿中查探了之後,自以爲將鞋印用泥土覆蓋了,而後就有人去將那些掩飾的泥土拂了開去。如今,那鞋印,卻成了指認她這個兇手的有力罪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