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第66章

他覺得自家堂姐簡直眼瞎,謝嶼擺明了是在勾引她,她竟然沒看出來,沒看出來倒也罷了,還轉過頭來指責他這個好心好意提醒她的人。

言久鬆開謝嶼的手朝前走去,謝嶼挑眉朝鳳千陵得意地一笑,氣得鳳千陵簡直要跳腳。

言久很快發現,他們不斷地在上下來回,前面石階連着石階,路是黑洞洞的路,好似完全望不到盡頭,他們一會兒上石階一會兒下石階,好像是在連綿起伏的高山裡穿梭。

走了大約有大半個時辰,他們聽到了腳步聲。

最前頭的李叔腳步一頓,李懷立刻以耳貼地,繼而起身壓低聲音道:“十個人。”

“還是追來了,”李叔輕聲道,不緊不慢地又繼續朝前走,“當年大梁大軍圍剿這裡的時候自然是發現了這裡的密道的,他們闖進密道里,將還沒有來得及撤走的人都殺了,還有些士兵在密道里迷了路,死在了這裡,反正琅琊山的這條密道並不是什麼秘密。”

謝嶼問:“密道里有機關吧?”

李叔從容淡定地笑道:“自然是有的,他們既然來了,就別想出去了。”

說完,李叔加快了腳步,幾人迅速跟上,一路留下痕跡,將那些追上來的刺客引到了一處方方正正的房間裡,言久目光輕輕一掃,就看到房間里布滿了暗藏的機關。

謝嶼將言久攬在身後,與李叔一同朝後退去,原本沒有出路的房間忽然打開一扇門來,他們走入那扇門裡,身後的刺客們追上來,李叔的手在牆上輕輕一按,牆上的小龍嘴裡立刻射出無數支尖利的短劍,完全無死角地將刺客們困在其中。

有三兩個闖過箭陣,朝謝嶼他們撲來,李懷長劍出鞘,幾招就解決了他們。

李叔要帶他們繼續走,謝嶼卻輕輕朝李叔比了個“噓”的手勢。

因爲言久的目光落在了石門之後的牆壁上,那牆壁上刻着一排排的字,全文白話,簡單易懂,說的是尋常穿衣吃飯行走之事,像是有人閒得無聊寫下的,但言久卻看得認真。

“這上面寫着什麼?”鳳千陵奇怪道。

那排文字的最後,有幾個字的落款,寫的是:沉心訣。

謝嶼好心回答他:“心法。”

汴京。

也是深夜,皇宮中卻燈火通明,皇后膝蓋受傷,太子殿下被擄,整個後宮都雞飛狗跳起來,後宮中人心浮動,悲歡各家,御書房裡也不得安寧。

嘉元帝在房中來回踱步,半晌後揉了揉眉心,不確定地問道:“你說鍾逵怎麼了?”

“不……不見了……”稟報的大臣滿腦門冷汗,戰戰兢兢地稟道:“鍾府人去樓空,一個不剩,守城的士兵說今日前腳皇攆出了皇城門,後腳鍾大人就出了城,如今只怕已經跑出老遠,想追已經追不上了。”

嘉元帝的面目一下子變得猙獰起來:“他跑了?爲什麼?”

“據說,那些救走長樂公主的人就住在鍾大人府上,是鍾大人安排他們潛入大相國寺,然後趁機……趁機行事的……”那大臣聲音越來越低,欲哭無淚。

鍾逵當了十幾年的禮部尚書,背景都是極爲乾淨的,他娶了個媳婦兒,但是膝下並無子嗣,府中下人也不多,兩三個老媽子和幾個丫鬟小廝,十根手指頭都能數過來,這麼幾個人想要逃走,輕車簡行,輕便得很,但是這麼多年鍾逵一直安分守己,誰知道會有這出。

他們都快哭了。

沈慕白閉了閉眼睛道:“鍾逵應該是大楚的人。”

原本他可趁大楚不備之時一舉拿下蜀山,當時大梁的一萬大軍已經攻到蜀山腳下,而周以圍已然重傷,即便他殺了三個七殺,也不足以撼動大局,可偏偏大楚的軍隊卻來得那樣及時,將他最後的計劃破滅乾淨,這些天他一直在想,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他將所有的人排除,最後瞄準了意外出現的謝嶼。

意外,代表着可能會有變數,大楚的軍隊能及時出現,很可能與謝嶼有關,而鍾逵能捨棄禮部尚書的職位,逃出大梁,最大的可能便是他是大楚安插在大梁的奸細。

鍾逵幫助言久逃走,目的是什麼?他爲什麼要那麼做?助言久逃走對他有什麼好處?還是說他只是奉了誰的命令?他到底奉誰的命令?

一團疑問在沈慕白的腦海裡不停地打轉,每一個都毫無頭緒,他簡直不知道下一步除了追殺言久,他還能做什麼?

可他不希望言久死,言久也不能死。

“下通緝令,通緝鍾逵,活要見人死要見屍,至於長樂公主……”嘉元帝咬牙切齒,“朕對她百般容忍,她卻聯合外敵欺負到朕的頭上,還綁走朕的兒子,吩咐下去,長樂公主身邊的那些黨羽盡數殺之,活捉長樂公主,朕現在還不想讓她死。”

是的,沈慕白暗想,傳國玉璽尚未找到,嘉元帝不會要言久的性命。

“還有,封慕白爲瑞王,擇良辰吉日行封賞之禮。”嘉元帝補充道。

司馬宏聞言,立馬站出來拱手道:“如今太子還未尋回,朝野因太子被擄之事動盪不安,此時若是封沈大人爲瑞王,皇上只怕會落人口實,以爲皇上不顧念太子死活,有損皇上清譽,也會讓天下人認爲他們兄弟不睦,引起人心動盪,老臣以爲封王之事還是等太子回朝後再行禮儀也不遲,還望皇上三思。”

沈慕白沉默不語,假裝沒聽見。

嘉元帝的名聲是什麼他本不在意,這破爛山河已經夠破了,他也不介意再破些,如今太子失蹤,他若是在這個關口被封爲瑞王,只會讓他名聲大噪,在朝中的勢力更上一層樓,與這點比起來,所失去的什麼兄友弟恭這種賢名,就顯得太微不足道了。

嘉元帝的目光在沈慕白身上一掃,問道:“慕白,你以爲呢?”

沈慕白擡頭,拱手道:“全憑父皇做主。”

司馬宏暗罵一聲“狗賊”,張口還欲勸嘉元帝,卻聽嘉元帝率先說道:“太子此去,凶多吉少,他一人生死怎比得上我朝綱之重,擇吉日封慕白爲瑞王,不可懈怠。”

衆大臣齊聲應道:“是。”

言久從未見過寫得這麼簡單的心法,全文通俗易懂,說得也不過就是尋常穿衣吃飯的小事,但字裡行間卻透出一股強大的力量,她通篇看完,幾乎能一字不落地完全背下來。

李叔道:“這套‘沉心訣’乃是餘清怡前輩所寫下的,內容很簡單,修煉這套心法的方法也很簡單,但也只是看起來簡單而已。”

謝嶼接話道:“想要練就這‘沉心訣’,須得在每日衣食住行的時候都按照上面所言,時時刻刻注意,時時刻刻警醒,比如穿衣服的時候須得將體內真氣匯聚道百會穴,吃飯的時候需要閉氣咀嚼,走路的時候……”

謝嶼估計是懶得說了,懶洋洋地道:“這麼費工夫費心力的事,還不如全神貫注地練幾個小時的刀劍來得痛快呢,所以這上面是說起來簡單,做起來卻難如登天。”

這種難如登天的事情,鳳千陵從不認爲自己能夠辦到,他纔看了前幾句就懶得再看,目光在室內東瞧瞧西瞧瞧,一副很不耐煩的樣子。

言久收回目光,道:“走吧。”

李叔打開另一個石門,他們走入石門後的通道,油燈的燈光十分昏暗,將他們的影子拖得老長老長,鳳千陵不知道踩到了什麼東西,忽然大叫了一聲,整個身體從原地彈起來,下意識地衝向言久尋求庇佑,被謝嶼一巴掌拍在肩上,攔住他的去路。

“鬼吼鬼叫什麼?想把追兵都引過來是不是?”謝嶼真想一腳踩死這膽小鬼,奈何言久就在眼前,而他也沒有欺負小孩子的癖好。

“有……有東西……”鳳千陵哆哆嗦嗦地說。

李叔手裡的油燈往地面上一照,忽然照出無數個人頭骷髏,鳳千陵見此,臉色越發慘白,這次他學乖了,死死咬着牙齒,愣是沒敢吭聲。

李叔長嘆一聲:“想來這裡便是他們當初堆屍骨的地方之一了,當年大梁軍隊殺了我琅琊山數百人,他們連墳墓都懶得挖,就將那些屍骨統一運到了暗道裡,往暗道裡一丟,便不管不問了,哎!”

謝嶼幾人臉色均十分難看。

這一幕讓言久想到當時一萬大梁軍隊壓境到蜀山腳下的事,她真不敢想象,當時若是大楚的士兵沒有及時出現,是不是當年琅琊山被滅的情景就要在蜀山重新上演。

是不是她的師兄弟們都要淪爲大梁士兵的刀下亡魂。

言久咬了咬牙,又想打鳳千陵。

鳳千陵聽得膽寒,下意識不想相信李叔的話,但是他不過是大梁一個沒有實權的太子,他的地位只怕連沈慕白都不如,這些人何必騙他這樣一個膽小如鼠又沒有作爲的人呢?

李叔道:“前路已經被骸骨堵塞了,看來我們只有原路返回,再另尋其他路徑了,走吧。”

這次,他們加快了腳程。

李叔根本分不清哪條路通向哪裡,好在這裡有個神人謝嶼,這人在地上的時候天南海北都找得到方向,到了地下竟然也絲毫不受影響,前後左右各通向哪個方向完全難不倒他。

通常都是謝嶼指方向,李叔找通道,雖然李叔這個記憶不全的找錯了好幾次,但是十有八九還是正確的,他們並沒有走多少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