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清雅臉色很是蒼白,看着鮮血不斷的從沐安之弱小的身體內涌出來,她嚇得手腳發軟,幾乎沒有了力氣,但是她卻不敢有絲毫的放鬆。
她曾經掌控過一個國家成千上萬百姓的生死,但現在面臨着自己的親人,她卻驚慌的手足無措,說到底她不過是個十六歲少女。
樂棋拿着勺子向沐安之的口中灌藥,但是沐安之卻緊咬着牙關,湯藥從嘴角留下來,根本喝不進去。
沐清雅緊緊地握着拳頭,讓血液從崩裂的傷口不斷的流下來,可是卻不見絲毫明顯的作用:“該怎麼辦,安之,你不要有事。”
看着沐清雅露出從來沒有過的柔弱姿態,樂棋揪心不已:“小姐,您不要這樣,一定會有辦法的,小少爺一定不會有事的,夫人在天之靈會保佑您和小少爺的。”這個時候,她恨不得將莫流宸再挖出來鞭屍幾遍,都是那個可惡的女人,竟然下這般狠手,她現在死了也定然會被閻王打入地獄!
沐清雅緊咬着下脣,感受着沐安之越來越微弱的氣息,咬牙道,聲音滿是決然:“掰開他的嘴,這藥一定要給他灌下去。”
樂棋猛地點頭:“是,小姐。”緊咬着牙,伸手捏住沐安之細小的下巴,鮮血不斷的從她手下溢出來,那種黏膩、溫熱的感覺讓樂棋背後陣陣發涼:小少爺,您可一定要堅持住。
忽然,窗口傳來一陣陣細微的聲響,一道身影閃身進入房間。
沐清雅若有所感的回頭,眼中閃過偌大的驚喜:“凌煜!”
“皇上?”樂棋不由自主的鬆開手,呆愣的看着立在牀邊的身影。
端木凌煜一身風塵之氣,下巴上是一圈明顯的胡茬,頭髮上更是蒙上了一層灰塵,顯得格外的狼狽,聲音沙啞的說道:“清雅,我來了。”
沐清雅再也忍不住,眼淚驀地流下來,晶瑩的淚珠落在衣服繡着的牡丹上,砸開一片細碎的氤氳:“凌煜,安之他……”
端木凌煜快步走到沐安之牀前,從袖中拿出一顆藥丸:“這解藥藥方是慧通大師雲遊的時候找到的,不過,藥方也是一半,不過,他曾經救過一個南詔人,那人幫助他將藥方補全了,我擔心你這裡藥材不全,便讓人蒐集了藥材製成了這顆藥丸,連夜趕了過來,不過,慧通大師說,這藥要完全發揮作用,需要一枚鳳凰玉佩……”
沐清雅激動的看着端木凌煜手中的藥丸,聽到他說玉佩連忙將沐安之胸前的玉佩拿起來:“有,我這裡有玉佩,要怎麼辦?”
端木凌煜鬆了口氣:“這就好辦了,正好,你也餵過這玉佩鮮血了。”說着,將沐安之的嘴巴扒開,將藥丸掰碎了放入他的嘴中。
沐清雅緊張的看着這一幕,心中的焦躁慢慢的安定下來。
端木凌煜皺眉,沐安之太小了,又暈迷了那麼長時間,現在這藥丸放入他口中,他也沒有辦法嚥下去。顯然,沐清雅也發現了這一點:“樂棋,端水過來?”
樂棋連忙將水端過來,看到沐清雅含了一口水就要對上沐安之的嘴,連忙驚呼道:“小姐,還是奴婢來吧。”
沐清雅沒有理會她,眼前的安之是自己的弟弟,別說以口送藥,便是要她的命,她也樂意奉上。
只是,端木凌煜卻是將她擋了下來,自己從樂棋手上接過碗,喝了一口溫水,也不顧沐安之滿臉、滿口的血跡,直接對上他的小嘴,將溫水哺了過去。
沐清雅愣了一下,慢慢的嚥下口中的水,一股暖流劃過心間,身爲一個帝王,他能爲自己做到如此地步,何等難能可貴。
看着沐安之終於將藥吞了下去,連忙拿起手中的玉佩,向着他的心口,慢慢的滑動。剛開始,沐安之還沒有反應,過了一會兒,只見他的皮膚上鼓起一小塊,那凸起的小塊還在不聽的遊動,端木凌煜一喜,連忙用玉佩引着那凸起的小塊向沐安之的手腕移動,等它遊走到手腕的地方,從懷中拿出一柄寒玉雕琢成的玉刀,向着凸起的地方狠狠的一劃,一道烏黑的血跡噴在地上,一隻渾身赤紅的蠱蟲儼然在其中不斷的扭動。
樂棋一聲驚呼,將手中的碗一下扣在地上,將蠱蟲扣在碗中,防止它逃跑。
沐清雅連忙看向沐安之,雖然他的模樣依舊孱弱,但是呼吸已經平穩下來,瘦弱的臉上帶着一絲很久沒有見過的安穩:“安之,沒事了嗎?”
端木凌煜擡起頭,臉上露出輕鬆的笑容:“對,沒事了。”
“……真的沒事了?”沐清雅再次問道,這一刻她期盼了好久了,每一天,她都會想到安之,一想到他胸口就像是壓着千斤的巨石,沉重的她連呼吸都困難。現在終於等到了這一刻,不反覆確認她總有種身在夢中的感覺。
端木凌煜看着沐清雅閃爍着淚光的眼睛,肯定的點點頭:“清雅,安之沒事了,他體內的蠱毒解開了,只要你好好地幫助他調養身體,他很快就會好起來,又能開心的陪伴在你身邊,叫你姐姐。”
沐清雅呆愣在原地,伸手攥住端木凌煜胸前的衣服,緊緊地攥着彷彿握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端木凌煜心痛萬分,伸手將她攬入懷中:“清雅,安之沒事了,你可以放心了。你是個合格的姐姐,你救了他。”
沐清雅蜷縮進端木凌煜懷中,身體劇烈的顫抖着,終於剋制不住的痛哭出聲:“安之……安之……”
端木凌煜心頭軟成一團:“他沒事了,放心吧,他很快就會好起來。”
“嗚……”沐清雅攥着端木凌煜胸前的衣服,壓抑的哭聲不斷的傳出來:孃親……安之沒事了,我沒有辜負你,你看到了嗎?
端木凌煜用力的眨了眨眼睛,將眼中的淚意掩飾下去,將沐清雅抱起來,像是安撫孩童一般一下下拍着她的後背,讓懷中的女子盡情的發泄。擡眸看向樂棋,用眼神示意她照顧好沐安之,隨後抱着沐清雅走出了內寢。
樂棋擡手擦了擦眼淚,將沐安之牀上一片狼藉收拾好,坐在沐安之牀前守夜。
端木凌煜走到沐清雅住的地方,坐在軟榻上,感受着胸前的溼意,低頭輕聲道:“清雅?”
沐清雅攥着他衣襟的手緊了緊,半晌,才微微擡起頭來,帶着鼻音道:“謝謝你,端木凌煜,謝謝你。”看到沐安之全身流血時的模樣,她是真的嚇壞了,她擔心自己的弟弟會再次在她面前死去,她恐懼着那種無能爲力的軟弱,幸好,上天待自己還是不薄的,沒有再讓自己感受一遍那種刻骨的疼痛。
端木凌煜抱着沐清雅:“傻丫頭,這是我應該做的。”這是我欠你的,這是玉寒欠你的,清雅,所以,不用感謝,只要你能快快樂樂便好。
沐清雅擡起頭,看着端木凌煜滿身狼狽的模樣,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我好高興,真的,端木凌煜,我從來沒有這樣高興,你能在這個時候趕過來,我真的好開心。”
看着她又哭又笑的模樣,端木凌煜微微的勾起脣角,擡手輕輕的擦拭她臉上不斷滑落的淚水:“傻丫頭,高興就笑,開開心心的笑,怎麼還哭了?”
沐清雅用力的點着頭,笑意燦爛、淚光閃爍:“我很開心,我最終沒有辜負母親的願望,我對的起自己,對得起母親,對的起沐家,孃親,你看到了嗎?安之會好起來,他會好起來的。”爲了這一刻,她承擔了太多的壓力,這一刻終於完全的釋放出來,雖然一邊說着一遍泣不成聲,但眼底卻含着深深地喜悅。
房間中並沒有點燈,兩人相擁在一起的身影只能看清一個淺淺的輪廓,但是兩人心中卻溫暖的猶如白晝,那個世界色彩斑斕、暖意如春。
翌日,一陣陽光照射在臉上,沐清雅慢慢的動了動手腳,掙扎着張開眼睛,隨後猛地愣住,驚慌的喊道:“樂棋,樂棋?”
“小姐,奴婢在,奴婢在這裡,小姐,您醒了?”
“安之呢?端木凌煜呢?”沐清雅一把抓住樂棋的手,驚慌的問道。
“回稟小姐,小少爺在內寢,已經沒事了,皇上帶着會醫術的影衛在那邊幫小少爺檢查身體呢,說是少爺很快就能醒來。”
沐清雅眼中的驚慌慢慢的消散下去,再次聽到樂棋的確認,她才相信昨天的一切都不是夢,端木凌煜是真的來了,安之是真的沒有事了。
起身穿好衣服,沐清雅快步走向內寢。
端木凌煜正坐在牀邊,看着沐安之微微的出身,聽到沐清雅的腳步聲,才擡起頭。他已經收拾過,重新恢復成原本俊逸、魅惑人心的翩翩君子模樣,只是眼中帶着的血絲顯示着他的疲憊:“清雅,你醒了?怎麼沒有多睡一會?”
昨天沐清雅哭完直接暈倒了過去,他嚇壞了,連忙讓懂醫術的影衛來查看,才知道她是緊張過度的症狀,確認她身體沒事之後,他守了她一個多時辰,才收拾了一下自己後來查看沐安之的狀況。
沐清雅點點頭:“安之怎麼樣?”
“沒有事情了,我已經讓樂棋給他餵了點東西,應該很快就能夠醒來。”
沐清雅撫上沐安之的小手,感受着他手腕上逐漸強健起來的脈搏,露出了一個真心實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