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小丫頭從屋裡搬了扶手磨得發亮的高背椅,和同樣烏亮的小桌子在天井裡,用隨身帕子快速擦拭一遍,又從馬車裡捧出織錦毯子鋪上,待薛茗予坐下,小桌子上已經擺上了馬車裡拿出來的三樣水果,四樣茶點。二等丫頭帶着粗使婆子將箱子搬到屋裡頭,無暇無垢就親自進去安置行禮了。該擺的擺出來,該鋪的鋪上。
一下子這間平凡的青磚瓦房裡,在院子裡無人多話的靜寂和錯落有致的輕輕步伐聲中,變得彷彿像高門大戶一樣讓人森嚴壓抑起來。嚴老伯臉上還是那純樸的笑容,只是和藹的目光裡已經多了很多的恭謹和謙卑。他嚴厲的唆了一眼搬箱子進來的年輕莊稼漢們,那幾個漢子就趕緊捧着錢幣快速出去了。
薛茗予嘴角浮起輕笑。在這個等級森嚴的社會裡,通過身份的威壓,去制約人,倒是比威逼利誘什麼的來的容易。她不是不可憐他們,但是捫心自問,哪怕她給他們再多的利益和尊嚴,他們難道能立馬改變骨子裡的謙卑麼?
既然作坊裡勞作的人們,通過勞動改善了自己的生活。這是她薛茗予給的。那麼,她同樣會給田莊上這些莊稼漢們一些力所能及的生活改善。改善他們的生活,絕對比改變他們根深蒂固的封建思想更容易。思想是整個社會的事情,薛茗予不覺得自己有多麼偉大多麼強悍。
“嚴老伯,今日謝謝您了。請您先回吧。明兒我們王妃再請您過來說話。”無塵笑眯眯的用托盤遞上兩吊錢。
“誒,好,好。”嚴老伯有些不自在的從托盤裡接過錢幣。王府的丫頭,看起來都像貴婦人一樣。更別說院子裡唯一坐着的一身華服的王妃了。都說他們田莊走大運了,一轉眼就變了天,成了九王妃的產業。種的還是那些田,他這跺跺腳田莊上再刁蠻的潑婦都要抖三抖的莊頭,卻在新主子面前有些放不開手腳了。
第二天薛茗予也沒有立即去見嚴莊頭。而是帶了幾個大丫頭還有一羣二等丫頭,去田壟間走走看看。
秋天的田野果然是很美很美的。不管是成片成片金黃低着頭的麥穗,還是那些在地裡衣着簡陋勞作的漢子和農婦。除了入眼的無邊景色,同樣感動人心的,還有那觸及心靈的莊稼,勞動,豐收,歡欣。最最樸實的,最最簡陋的,最最辛苦的,在這個季節裡,看起來特別的美。
幾個丫頭,比如無暇,最初就是農戶裡走出來的。無暇都比平時多了許多話。有旁邊自小是家生子的無塵好奇的問,無暇也熱情興奮的解答。薛茗予微微翹起嘴角,來大瀝田莊真是個正確的選擇。不說她要做的事情,就是帶着丫頭們來散散心也是頂頂好的。整日拘在精巧的院落裡,壓力大了,算計多了,人的心胸都會慢慢都狹隘了。大自然的美,大自然的力量,是心靈最好的洗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