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瑤行至半途,有意識的緩下腳步,用眼角餘光掃去,果然見孔琉玥起身追了過來,青瑤會心一笑,正要繼續往前走,卻見傅老太夫人那一席上,傅三夫人匆匆起身離席,追着孔琉玥來了,青瑤甚至聽到傅三夫人喚了一聲:“大嫂等等我……”
青瑤心中暗惱,打從第一回見到傅三夫人,青瑤便很不喜歡她,特別是在看了孔琉玥寫給她的信,時不時會提到這位傅三夫人會暗暗給她下絆子,特別是在成親的第二天,孔琉玥還被這位傅三夫人設定去拜傅城垣前頭兩位夫人的牌位,傅三夫人已經被青瑤看作眼中釘了。剛纔在前頭廳中,傅三夫人那含沙射影的話又讓青瑤氣了一回,現在,她想和孔琉玥說說悄悄話兒,這傅三夫人又來搞破壞,青瑤直恨不得拿個麻袋把傅三夫人兜頭套住暴揍一頓才能出出心中的惡氣。只可惜在衆目睽睽之下,青瑤也只能是想一想,哪裡真就能把她的這個想法變爲事實呢。
見傅三夫人跟了來,青瑤知道必是無法和孔琉玥說話了的,只加快了腳步去了淨房,然後很快便出來了。她出來的時候孔琉玥和傅三夫人才走過來,青瑤向孔琉玥和傅三夫人微笑點頭道:“傅大夫人,三夫人。”
孔琉玥自是微笑以對,輕聲道:“韓小姐!”眼光溫暖和煦極了,就象從前何田田看向夏若淳的一樣。可那傅三夫人明顯傲氣了許多,只將頭一昂,眼光從青瑤的頭頂上掠過去,也不知是用鼻子哼的還是從哪裡發出來的,似哧似哼的聲音,然後才傲然說了一句:“韓小姐。”這三個字傅三夫人有意拖長了聲音,那語氣裡的不屑藏都藏不住。
孔琉玥看向青瑤的眼神裡略帶些歉意。青瑤心頭一怒,便笑的越發甜美,最好能讓她的笑容刺瞎了傅三夫人的雙眼,青瑤笑着說道:“剛纔在後面才見了娘娘,娘娘沒口子的誇大夫人,這份姑嫂之情真是讓人羨慕啊!”
不出意料的,青瑤看到傅三夫人的臉色變了變,孔琉玥卻用無奈的眼神看着青瑤,雖然說是穿越了,可夏若淳就是夏若淳,她對自己的護短從來都沒有改變過。可是,若淳又何必這樣給自己樹敵呢,她與傅三夫人,原本是完全沒有交集的兩個人。
三個人錯身而過,青瑤明顯覺得傅三夫人正在強壓着自己的怒意與妒意,青瑤覺得這還不夠,便在錯身之時,向傅三夫人露出一個極爲燦爛的笑容,只是這笑容裡,夾着太多的挑釁與不屑,差點兒氣的傅三夫人立時暴走。孔琉玥看了這一幕,不得不拼命忍着心的笑意,若淳自穿到韓青瑤的身上,倒比先前更多了許多精緻的淘氣!
就在青瑤蒙皇后詔見的時候,在晉王府外堂的席面上,三G王爺趙天翼和傅城垣還有秦王寧王,趙天朗王乾等諸位皇親坐在一桌。晉王先起身敬了衆賓客的酒,謝過大家爲他的王妃賀壽。然後再依着規矩敬了在座比他年長輩份高的諸王,晉王的酒杯剛一放下,才夾了一筷子菜送到嘴中,便見寧王趙允傑端着杯子走到了他的面前,極爲恭敬的叫道:“九王叔,今日是九王嬸的壽辰,小侄府中無有內眷,只能在外面給九王嬸磕頭了,這會小侄敬九王叔一杯,九王叔只當是代九王嬸飲了這杯壽酒。”
晉王心中一凜,這趙允傑笑的滿面春風,活象是今兒是他的王妃過生日一般,這樣的笑容太熱絡太驚悚,由不得他不暗自驚心。滿皇族誰不知道寧王趙允傑是郭太后最寵愛的孫子,曾經,在先帝大行之事,郭太后都流露出立趙允傑爲帝的意思,只是因爲慶親王手持大行皇帝的遺詔,六皇子趙天鑰才得以承繼大統榮登寶座。皇上登基後不久,趙允傑的王妃猝死,趙允傑便閉門謝客,將自己關在寧王府裡一年多,說是爲王妃服喪,可他到底在王府裡做什麼,竟然沒有一個人知道。
在前不久,趙允傑除了服,這纔開始出來走動。此番趙允傑再回到大家的視線中,便象是變了一個人似的。他從前陰沉,不愛說笑,從來都是足足的端着太子嫡子的架子,可是這一回,趙允傑是見人不笑不說話,逢着長輩必先搶步上前行禮,便是那些個年紀比他小,輩份比他大的,趙允傑也都恭敬的以子侄禮侍之。這讓整個皇族都吃驚不小。特別是皇上一系,慶親王晉王他們幾個,更是覺得趙允傑這種態度就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晉王心驚歸心驚,可是臉上卻一點兒也不流露出來,只舉杯飲了寧王敬的酒,笑着說道:“允傑,都是自家至親骨肉,萬不要如此客氣外道,隨意便好,隨意便好。”
趙允傑恭敬的笑着應了,一轉身,便又很恭敬的敬起了泰王等人,敬完了他的親叔伯大爺,趙允傑便端着酒杯來到了趙天朗的面前,只聽趙允傑很恭敬的叫道:“小堂叔,允傑敬您一杯酒。”
一聲小堂叔差點兒沒叫出趙天朗的一身雞皮疙瘩,論年紀,趙允傑比趙天朗大七歲,論爵位,趙天朗是世子,趙允傑是王爺,趙天朗大也只大在了輩份上。這些都可以不論,可是私人關係總是要論一論的吧。趙允傑是先太子嫡長子,從來都是眼睛長到頭頂上的,趙天朗在宮中長大,小的時候可沒少受趙允傑的白眼兒和明裡暗裡的擠兌,這兩個人,一度連最基本的面和都做不到,兩個人見了面,就算是不上演全武行,也得是劍拔弩張一觸即發的情勢。趙允傑從來都沒有真心誠意的叫趙天朗一句小堂叔,所以他這一喊,不只是趙天朗,就連秦王晉王都很吃了一驚,大家不約而同的想,今兒太陽打從西邊出來了?
趙允傑先打破堅冰,趙天朗當然也不能繃着臉不接茬兒,只淡笑道:“允傑堂侄實在太客氣了,來,我們同飲。”說吧,趙天朗便將面前的酒一飲而盡。趙允傑微微躬身相陪,也是一飲而盡。
原本以爲喝了一杯也就算了,趙天朗自打知道今天青瑤會過來,心思早就不在這外面的壽宴上了。可是趙允傑卻執壺又給趙天朗斟滿酒,並示意侍女給他也倒滿,然後端着酒杯對趙天朗說道:“小堂叔,允傑小時候不懂事,對小堂叔多有冒犯,請小堂叔大人不記小人過,便一頁掀過去吧,小堂叔請。”
趙天朗挑眉笑道:“允傑堂侄也就是小時候的事情,在座的諸位王兄,誰敢說小時候沒淘過氣鬧過事的,這哪裡值得拿出來說嘴,允傑堂侄何必如此,若說是小時候不懂事,這杯酒,我們在座的每個人可都得喝的。”
趙天朗站了起來,端着酒杯笑道:“諸位王兄,我們大家一起陪允傑堂侄喝一杯吧,爲我們小時候的淘氣不曉事幹杯!”
趙天朗是趙氏皇族“天”字輩裡最小的一個,若說倚小賣小,可沒有人再比他有資格了。趙天朗這麼一扇呼,他的衆家王兄還都給他面子,大家笑呵呵的共飲了一杯,倒弱化了趙允傑單獨敬趙天朗的意思。
若是在從前,在先帝未過世甚至是太子未過世的時候,趙允傑鐵定會翻臉大怒,可是這一回趙允傑沒有,他笑的反而越發謙遜,臉上還浮上一抹淡淡的紅暈,這讓在座所有的王爺都存了心,趙允傑的性情他們這些做叔伯的最是清楚,他有如此的轉變,所圖非小。
酒過三巡,趙天朗便想偷溜,可是趙允傑今天卻好似卯足了勁兒盯着趙天朗,不只變着法子的找趙天朗喝酒,還一口一個小堂叔,叫的那叫一個親熱,親熱的在坐諸人個個身上直起雞皮疙瘩,大家對於被趙允傑糾纏着不放的趙天朗,只能默默的抱以同情。
趙天朗急了,他心掛青瑤,那有什麼心思和趙允傑在這裡勾心鬥角,偏趙允傑坐在趙天朗的身邊,竟似千杯不醉一般,把酒當水喝,一杯又一杯的敬趙天朗,趙天朗心中焦急,便向晉王傅城垣和王坤使眼色,讓他們三個過來替自己解圍,引開趙允傑的注意力。
晉王給王乾使了個眼色,王乾會意,端着酒杯上前,高聲笑道:“寧王千歲,今日我們喝的是晉王妃娘娘的壽酒,不知道何時能喝到寧王千歲的喜酒啊?”
趙允傑臉上的神情一絲未變,只含笑說道:“總有那一日的,到了那一天,還請世子一定賞光,寧王府好酒還是很有幾罈子的。”
王乾笑道:“這可太好了,王爺不知道,我王乾最是好酒,那兒有好酒,我聞着味兒便找去了。”
趙天朗見王乾來纏住趙允傑,便立刻起身離席,晉王和傅城垣知道他要去見韓家小姐,只暗笑的看了趙天朗一眼,卻也沒說什麼,而其他的王爺則以爲趙天朗剛纔被趙允傑拉着灌酒,有些個吃不消,離席醒酒去了。衆位王爺都挺心疼趙天朗這個不招親爹疼愛的小堂弟,大家也樂得給趙天朗打馬虎眼兒,爲人最厚道的秦王爺見趙天朗連小廝都不帶,便讓自己的長隨去服侍趙天朗,並且囑付長隨告訴趙天朗,讓他多歇一會子,便是到了散席不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秦王的長隨追上趙天朗,傳了奏王的話,趙天朗笑道:“我沒大事,只去裡面歪一歪醒醒酒,不用人跟着伺候,你回去告訴秦王兄,讓他不要擔心。唉,其實若是允傑堂侄不再灌我,我倒也不妨事,就怕這小子再灌,若真的醉實了,那可丟大人嘍。”
秦王長隨見趙天朗說話時言語清晰有條理,實在不象是喝高了的樣子,便回去向秦王稟報,秦王聽了方纔笑笑沒有再說什麼,只,由着趙天朗去了。
趙天朗在晉王府裡出入向來是自由慣了,他到了東邊的垂花門外,問門上服侍的才總角的小廝道:“裡的戲酒可都散了,客人有走的沒有?”
小廝一見是趙天朗,忙回道:“回世子爺,酒已散了,娘娘和夫人小姐們正在看戲,並沒有誰先走。”
趙天朗心中暗喜,卻又犯起了愁,他總不能打發這個小廝大喇喇的往裡通稟,把青瑤叫出來讓他見上一面吧,那也太離譜了。若他果然如此,世人的唾沫星子也能把韓青瑤淹死。門上的小廝見慶親王世子也不進也不出的,只在門口搓着手轉着圈子,彷彿遇到了什麼爲難之事一般。
那小廝也是靈巧的,忙湊上前問道:“世子爺可是有事,請吩咐奴才。”
趙天朗正想說話,卻聽垂花門內傳出一陣低低的腳步聲,繼而,晉王妃身邊的金珠飛快的跑了過來,低聲叫門上的人迴避。小廝趕緊躲回垂花門旁的門房。趙天朗起先有點兒納悶,沒聽說今天晉王府來什麼特別的人物啊?繼而,他忽然反應過來,皇后娘娘和晉王妃是金蘭之交,今兒晉王妃過生日,皇后娘娘怎麼會不來呢?
趙天朗心念一動,便不走了,只垂手立於道旁,單等皇后娘娘出來。
未幾,一乘四人繡金綠呢暖轎被擡了起來,趙天朗偷眼看着跟轎的人,臉上不由露出了笑容,果然,那面無表情的正是皇后娘娘身邊最得力的方嬤嬤,她在此,皇后娘娘就一定坐在轎中。
方嬤嬤也看到了趙天朗,不由吃了一驚,原以爲都已經清了道,萬沒想到這裡還杵着個漏網之魚。暖轎轎簾是特製的,又擋風又保暖,而且從裡面看外面清清楚楚,從外面向裡看卻什麼都看不到。皇后自然看到了趙天朗,便輕踩轎板,轎子平穩的停了下來。皇后娘娘淡笑說道:“方嬤嬤,把那東西給天朗吧。”
方嬤嬤應了一聲,回身取了那隻暖玉凰佩,連同盒子一起送到趙天朗的面前,用平靜卻暗含着一絲調侃的語氣說道:“這是娘娘賞世子爺的,請世子爺一定收好。”
趙天朗不解的打開盒子,見只有半邊暖玉佩,便疑惑的看向方嬤嬤,方嬤嬤卻淡笑不語,回到皇后娘娘的轎旁說道:“娘娘,可以起轎了麼?”
皇后含笑點頭,手中牢牢抱着青瑤爲她畫的麒麟送瑞圖。趙天朗一見皇后要走,不禁追上一步叫道:“皇嫂……”
皇后娘娘搖頭笑笑,又命轎子停了下來,讓方嬤嬤將趙天朗叫的轎前,隔着轎簾,皇后娘娘低笑道:“天朗,你很有眼光,皇嫂很喜歡,安心等好消息吧。”
趙天朗狂喜,衝着轎子連連作揖道:“謝謝皇嫂謝謝皇嫂。”這會兒他若是再想不明白皇后娘娘是特意來爲他把關,相看青瑤,他可就是個頭號大傻子了。
皇后娘娘也不理狂喜的趙天朗,只起轎回宮了,她原是微服出宮,自是驚動的人越少越好。
皇后娘娘的轎子走後,東垂花門上的小廝們纔出來,見趙天朗還在這裡,便湊上前聽吩咐,趙天朗原想打着找趙允睿的藉口進去,可是想想也不合適,沒得讓睿兒小瞧了他這個小堂叔,那小子人小鬼大,日後指不定還怎麼取笑自己呢,不行,這個法子行不通。這一會兒的工夫,趙天朗倒是想出了五六個主意,可是不論哪一個,都會對青瑤的閨譽有傷,所以趙天朗只得很無奈的放棄了進入內院見青瑤的念頭,只想躲在一旁,遠遠的,偷偷的看上青瑤一眼,他便心滿意足了。
天朗忖度着青瑤大概會從西垂花門出來,便忙忙去了西垂花門外埋伏。趙天朗對晉王府比對慶親王府還熟悉,想在西垂花門外找個藏身之處自然不犯難,可嘆他堂堂一個世子爲情所迷,真是隻要能看上青瑤一眼,做什麼他都願意了。
趙天朗猜的沒有錯,戲散了之後,青瑤跟着韓老夫人的確是從西垂花門出來的。與她們一起走西垂花門的還有諸家國公夫人小姐以及堂官夫人小姐,有資格走東垂花門的,除了王妃們,便是傅老太夫人這一家子,爲身王妃的孃家人,在這一日,自然身份要比平日裡被擡高一些。
趙天朗緊緊的盯着西垂花門,見威國公夫人打頭,由她的大兒媳婦扶着,黑沉着臉走了出來,然後便是柱國公府,勇毅侯府等等公侯夫人小姐,再接下來,趙天朗便看到了他最想看到的青瑤,青瑤走在韓老夫人的側後方,趙天朗一看到青瑤,眼裡便再也看不到其他人了。他不錯眼珠子的貪婪的看着青瑤,每一次見到青瑤,趙天朗都覺得怎麼看都看不夠,就算是什麼都不做,他也是滿心的歡喜滿足。
青瑤正走着,忽然覺得有兩道極熱烈的視線落到自己的身上,而且很奇怪的是,這視線非但不讓她覺得討厭,心裡反而有一種莫名的羞喜,循着那視線看來的方向看回去,青瑤忽然發現了一雙曾經幾度在夢中擾的她無法安眠的眼睛。那可不就是趙天朗,她的未婚夫。
青瑤的臉騰的紅了,飛快的看了那雙眼睛一眼,青瑤便低了頭,再不好意思看過去,這會兒還有那麼多夫人小姐在場,萬一……呀,真是不敢想呢!
趙天朗看到青瑤的羞喜之態,美的如同三伏天裡吃下一碗冰爽的雙皮奶,又如在三九嚴寒之中飲了一杯滾燙的狀元紅,總之,趙天朗從頭頂到腳底,就沒有一處不舒垣不快活的。
目送着青瑤走了出去,在二門外的夾道前上了伏威將軍府的馬車,趙天朗才依依不捨的收回視線。他若有所失的往回走,不想正被晉王撞了個正着,晉王便扯住趙天朗開玩笑道:“好你個小子,把我們丟下替你擋允傑,你自己一個人卻跑到這裡來……唔唔……”
趙天朗生怕晉王說出什麼話來,立刻衝上前捂住晉王的嘴,憋的晉王差點兒沒透過氣去,只氣惱的扯下趙天朗的手叫道:“臭小子,你要謀殺堂哥麼,行,你等着,有九哥收拾你的日子,我是不急,端看你急不急了!”
趙天朗一聽這話,便想起前幾日晉王妃和他說過,晉王要替他求旨早日完婚,忙極端狗腿的拉一拉晉王原本就平整的衣襟,諂媚的笑道:“小弟錯了,九哥你大人有大量,大人不計小人過,就饒了兄弟這一回吧,好九哥,天朗求您了!”趙天朗一不做二不休,乾脆使出他小時候對趙天翼百試不爽的撒嬌大法,竟搖起了趙天翼的胳膊,寒的趙天翼激靈靈打了好幾個寒顫,沒好氣的怒吼道:“趙天朗,你今年十八,不是八歲,不是八個月,快把你這副樣子收起來,再這樣,你看我收拾不死你!”
趙天朗立刻打了個挺,站的筆直筆直,恨不得讓自己的頭髮眉毛都根根站直了,趙天翼實在也受不了趙天朗的耍寶,只搖頭說道:“急什麼,是你的就是你的,還能跑了不成?天朗,剛纔神萍可說了,改日你得請他,這小子今天爲了你可是豁出去了,拉着允傑喝了個大醉,才灌了三大碗醒酒湯,才略略散了些酒意,便煦之也喝了許多,我瞧着他走路都有些不太穩當了。”
趙天朗不好意思的說道:“九哥,傅大哥和神萍對天朗的好,天朗都記在心裡。”
晉王拍拍趙天朗的肩膀,方纔笑着說道:“今兒你是歇在我這裡,還是回王府?”
趙天朗笑道:“今兒是九嫂生辰,小弟就不在這裡添亂了,這就回王府,改日小弟必請九哥傅大哥和神萍。”晉王點點頭,忽又打趣的笑道:“這一回,不會再帶個小舅子來吧!”說到“小舅子”三個字,晉王的聲音裡明顯透着笑意,趙天朗不好意思的摸摸頭,也跟着笑了。
就在韓老夫人帶着李氏青瑤到晉五府賀壽的時候,休沐在家的韓青雲忽然接到了一封來自華家三房老三,華金匱的貼子。韓青雲看了貼子不由笑了起來,因韓老將軍先去了華家找華老太醫下棋,他便留了句話就換了衣裳出了門。
自從和華靈素定了婚,韓青雲雖然還沒有見過自己的未婚妻華靈素,可是卻和華靈素的兄弟們時常見面,華家小兄弟們似是算好了一般,每逢青雲休沐必來相邀,華家兄弟對韓青雲個個盛情,人人不笑不說話,言必稱小妹夫,把韓青雲擡的高高的,哄的舒舒服服的,而韓青雲在這一個多月的時間裡,也是酒量大漲,從起初的逢喝必醉,已經進化到了喝個半醉的程度了。所以青雲接到華家三舅子的貼子,自是欣然赴約。
此番約的地方有些奇怪,不是酒樓而藥鋪,華家三老爺華厚朴沒有入太醫院,而是在京城開了一家藥鋪,名爲濟生藥鋪,此番華金匱便把韓青雲約到了這裡。
韓青雲很是不解,怎麼吃飯還吃到了藥鋪子裡,難不成華金匱今兒打算請他啃藥材?若是倒也好了,省得回回吃個半醉,總要難受上大半天。
華金匱早就在濟生藥鋪外頭等着韓青雲,一看到韓青雲,他的神情略有些個古怪,彷彿有什麼爲難之事,又好似做了什麼對不起韓青雲之事。
韓青雲是個心底無私坦蕩蕩的人,他快步走到華金匱的面前,長揖笑道:“三哥安好。”
華金匱還禮,卻沒有象從前那樣親熱的叫韓青雲小妹夫,而是很彆扭的叫道:“韓賢弟你好。”
青雲心裡雖然微怔,被華家的兄弟們叫慣了小妹夫,這華金匱猛然換了稱呼,青雲倒還有些個不太適應了。
“快裡面請吧,今兒三哥給你介紹十弟,他纔回到京城的。”說到那“十弟”二字的時候,華金匱一個勁兒的向韓青雲擠眼睛,奈何韓青雲這個傻小子到現在也沒鬧清楚這華家到底有多少人是他的舅爺,便笑着說道:“好,請三哥爲青雲引薦十弟。”
華金匱臉上本就不太自然的笑容立時僵住了,他的心裡在咆哮啊咆哮,憑什麼回回抽籤,只要是倒黴的事,抽中最長那根籤子的總是他,但凡有什麼好事,他卻一回都抽不中。這破手,下回再抽到長籤,看我活剁了這隻手。
華金匱硬着頭皮領着韓青雲往濟生藥鋪的後堂走。一進了後堂,韓青雲便看到擺滿酒菜的桌子後面正中,坐着一個柳眉眉大眼英氣勃勃的紫衣少年,很詭異的是,在這少年兩旁,坐着的全是華家他的大小舅爺們,今兒來的人還真不少,青雲心中暗自一算,也有是遠在西南的大舅爺,還有三四個七歲以下的小舅爺沒到,其他的成年在京舅爺,全都亮相了,算上華金匱足有十四個,剛好一邊兒七個,瞧這架式怎麼看怎麼不象是請人喝酒,倒有些個對案公堂的意思。
見韓青雲進來,衆舅爺們都站了起來,只除了那個英俊的紫衣少年。青雲一瞧這站起來他都認識,看來坐在中間的那位便是三舅爺口中說的十弟,與衆家舅爺按着年齒安了好,青雲向中間的那個坐的穩如泰山,小臉兒緊緊繃着的英俊少爺拱手道:“這位想必是就十弟吧,青雲這廂有禮了。”
華家衆舅爺一聽這話,立時極有默契的齊刷刷看向華金匱,竟然是一個人都沒有答韓青雲的話。華金匱被整都想哭出來了,這事,真是太難爲他這個爺們了,苦啊!華金匱決定,等大伯和大哥回來,說什麼他也得狠狠的去告一狀,不帶這麼欺負人的。
那極英氣勃發的少年用冷冷的審視的目光打量着韓青雲,一言未發。韓青雲雖然心中坦蕩,可是被這麼個少年不錯眼珠子的盯着看,韓青雲不免有幾分不好意思,淡淡的紅暈飛上的他的面頰,看得華家一衆舅爺那叫一個心疼啊,這麼俊雅,這麼斯文,這麼溫柔,這麼有才的小妹夫,可千萬別被他們的小妹子華靈素給看跑了。
看到韓青雲居然紅了臉,那英俊少年,其實就是華家唯一的孫小姐華靈素的眼中慢慢浮起一抹笑意。她這才極帥氣的一撩袍子,頭一甩,將垂在耳旁的銀白繡金束冠緞帶甩到後面,大聲說道:“沒錯,我就是華家十公子,韓公子,雖然他們都認可你做我們華家的女婿,可我卻還沒有答應,沒過我這一關,想娶走我家小妹,豈有如此便宜之事?”
韓青雲被華靈素之言說的心中很不高興,當初雖然是權益之計,是爲了不娶郭宜靜那隻胭脂虎而定下了親事,可是韓青雲是真心想娶華靈素過門,和她兩個人和和美美過日子的,而且自從那日下聘,華家上下無不對他禮遇有加,人人都把他當成華家人,偏這個半道兒殺出來,不知道是華家那一房的十公子,竟然橫插一杆子,說什麼她不同意便不能娶華小姐,這是那門子的道理。
瞧着韓青雲白淨的臉上開始微微漲紅,他臉上的笑容也淡了下來,華家大小舅爺們都捏了一把汗,生怕自家小妹就這樣氣走了她的未來相公。想說句什麼話,可是華靈素一早就挨個兒的敲打過他們,他們一向寵着華靈素,都寵成了條件反射,竟是華靈素說什麼,他們便聽什麼的,華靈素說要考韓青雲,不讓他們插嘴,他們便真的不言不語了。
只見韓青雲緩步走到正對着華靈素的位置坐下,微微揚頭,很淡然的問道:“不知十公子以爲,何種人才方纔配得令妹?”
華靈素想也不想便說道:“文能安邦武能定國。”
韓青雲曬笑,笑的華靈素有些發毛,他才很淡定的說道:“青雲不材,只騎的馬,卻使不了刀槍,這武能定國,恕青雲無能,做不到。不過論及文可安邦,青雲自問還有此能耐。”
華靈素一撇嘴,嘁了一聲說道:“好大的口氣,也不怕閃了舌頭,吹牛也不打個草稿!”
韓青雲不急不惱,淡然一笑道:“十公子想必不只武能定國,文也能安邦的,論武,青雲甘願認輸,這論文麼,還要請十公子賜教!”
華靈素也含糊,環顧四周說道:“這裡是三叔的鋪子,那麼便以藥材名爲限,先對個對子吧!”
韓青雲拱手笑道:“十公子請賜上聯!”
華靈素微微一笑說道:“先來個簡單些的吧,防暑最益淡竹葉。”
青雲想也不想,立刻答道:“傷寒尤妙小柴胡。”
“好……”華家衆舅爺不約而同的齊聲叫了起來,對於青雲這個門外漢來說,能以小柴胡對淡竹葉,還對上了藥理藥性,真真是妙不可言,此等對子於醫道之人不難,可是對於門外之人來說,已經相當難得了。
華靈素橫了她的哥哥們一眼,氣道:“這個太簡單了,不過是試試手,再來,燈籠籠燈,紙(枳)殼原來只防風。”
韓青雲微微一笑,胸有成竹的說道:“鼓架架鼓,陳皮不能敲半下(夏)。”
這一回連華靈素都有些吃驚,韓青雲這個對子對的果然妙極了。不等華靈素再出上聯,韓青雲便笑道:“來而不往非禮也,十公子考究在下,在下也有一聯請十公子對上一對。”
華靈素是個好強的姑娘,便立刻說道:“請說上聯。”
韓青雲看着華靈素淺淺一笑說道:“劉寄奴,插金釵,載銀花,系玉佩,比牡丹芍藥勝五倍,從容出閣,含羞倚望檳榔。”頌完此對,韓青雲淡笑看向華靈素,眼神裡有些說不清楚的東西。
華靈素一聽這個對子心裡立時惱了,而華家大小舅爺們,聽了這個對子卻是暗笑在心,對韓青雲這個小妹夫,他們此時可算是佩服的五體投地,這才叫以其人之道還制其人之身,他們相信,這會兒韓青雲已經猜出華靈素的身份了。只是這對子卻刁鑽的狠,便是他們想對出來,也要很費些工夫推敲才行。
服輸!對於華靈素華大小姐,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不服輸,就得對上這個對子,這個對子對華靈素來說並不能算很難,可是讓華靈素爲難的是這對聯之後的含義,她氣鼓鼓的瞪着韓青雲,也不記得去掩飾自己的女兒嬌態,俏臉兒漲紅,反而更多了幾分美感。
偏韓青雲還催道:“十公子可對出來了。”
華靈素向來好勝要強,只咬着牙,怒視着韓青雲,一個字一個字的從牙縫裡擠出來:“徐長卿,持大戟,穿甲片,跨海馬,與木賊草蔻戰百合,旋復回朝,車前欲會紅娘。”對完了對子,華靈素一拍桌子站了起來,瞪着韓青雲道:“你不是好人!”說完轉身便跑了出去。
華家衆舅爺聽了華靈素對的下聯,不由面面相覷,這樣的對子……他們不約而同的看向韓青雲,無聲的用眼光說道:“行,小妹夫,你狠!”能把他們家的華大小姐逼到這個份上,韓青雲可是頭一份兒。看來以後要調整對小妹夫的策略,原先的拍馬力度實在是太不夠了!一定要加強再加強,日後他們這些舅爺有沒有好日子過,可就全看眼前這位小妹夫的啦!
韓青雲看着有石化傾向的衆位舅爺,溫文有禮的笑道:“青雲獻醜了,衆位哥哥見笑。”
“不見笑不見笑,小妹夫說了這麼多的話,必是渴了,快喝杯酒潤潤喉,嚐嚐我們華家的秘製豆乾兒,小妹夫,不是三哥我自誇,便皇上的御膳房中,也沒有我們華家這麼好吃的秘製豆兒……”說話之人自然是最先反應過來的華金匱,他決定了,在他的餘生當中,要死死巴結小妹夫,以求小妹夫爲他主持公道,救他脫離苦海。
華家其他的舅爺們也反應了過來,只圍上來將那不要錢的好話說了幾大車子,韓青雲面前攤滿了各位舅爺送上的佳餚,就算一人一筷子,那也是十四筷子,青雲如何吃的下,他只笑問道:“諸們哥哥弟弟,不等十弟了?”
衆華家舅爺連連搖頭道:“不等了不等了。”有了小妹夫,他們可算是見着了救星,這膽子便也大了起來,韓青雲笑笑,什麼都不說破,只與衆舅爺飲酒品菜高談闊論好不灑脫。
再說華靈素跑出後堂,便到隔壁的一間屋子,這屋子裡坐着兩個婦人,一個是華靈素的母親華大夫人,另一個就是華三夫人,華三夫人笑道:“大嫂,您信了吧,青雲這孩子真的不錯。”
華靈素鼓着嘴氣道:“不錯什麼呀,三嬸你都不疼靈素了,盡偏幫着外人。”
華三夫人一戳華靈素的額頭笑罵道:“你這沒良心的丫頭,三嬸若不疼你,能將你三叔攆去收藥,好關了鋪子由你折騰啊!”
華大夫人亦道:“靈素,不許沒規矩,怎麼和三嬸說話的?”
華靈素卻鑽到華三夫人懷中,抱着華三夫人的胳膊說道:“好三嬸兒別生氣,是靈素錯了,靈素不該把在那小子處受的氣發到三嬸身上。”
華三夫人摟着華靈素笑道:“靈素,三嬸不生氣,真的,三嬸不會騙你,你的哥哥弟弟們也不會騙你,你是我們華家唯一的小姐,你的終身大事,我們怎麼會兒戲呢,青雲是老太爺瞧着長大了,這陣子你哥哥弟弟們見天兒的約青雲出來,可不就是爲了你考察於他,這孩子真的很難得,靈素,能嫁個這麼好的相公,是你的福份。”
華大夫人點頭道:“三弟妹所言極是,我剛纔聽那孩子的聲音,知道這孩子心底坦誠是個至誠的君子,再聽他對的對子,他又不是個學醫的,都能對出這麼好的對子,可見他才思敏捷,估計剛纔是你露了破綻,讓人瞧出你是個姑娘家,也是你太過咄咄逼人,才讓人家出了那樣的對子。”
華靈素不依的說道:“娘,他戲弄女兒,您還幫他說話。”
華大夫人淡淡笑道:“你心裡若是不樂意,能對出那樣的對子,真真是個傻丫頭,連自己的心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