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桑停靈三日便起靈發喪,因着卑不動尊的原則,慶親王爺和王妃還有趙天朗青瑤都只在王府裡辭靈,並沒有送靈出城,只是由趙天賜帶人將秦桑的靈柩送往城外的永安寺暫時停放,等墓室營造好之後再下葬。
從慶親王府到出城的這段路上,設棚路奠的人家並不多,看上去很是清冷,趙天賜心中恨意滔天,只鐵青了臉一言不發,心裡卻牢牢的記住那些沒有設棚路奠的人家,準備得勢之後對他們展開瘋狂的打擊報復。至於寧王府沒有設路祭,趙天賜卻沒有多想,畢竟他和寧王的關係還是不擺到桌面上更好些,而且寧王昨日登門致奠,已經暗地裡知會趙天賜了。
秦桑的靈柩被暫時停放在永安寺,一切安頓好之後,趙天賜便很快離開了永安寺,並沒有多做停留,至少趙天朗派去監視趙天賜的探子沒有發現什麼異常。
回到王府之後,趙天賜照例去見慶親王爺,慶親王爺的臉色很陰沉,冷淡的說道:“天賜,本王已經將你姨娘放出來了,你可以去見她。”
趙天賜忙磕頭道:“兒子謝父王恩典。”
慶親王揮揮手,讓趙天賜退下,趙天賜心裡存了太多的疑問,也無暇多想,便行了禮退了下去,匆匆趕去掬水院。
如今的掬水院再不是從前那個隱隱成了慶親王府中心的掬水院,在院中當差的奴僕們都換了,趙天賜一眼看去,就沒有一個人是他所熟悉的。趙天賜心裡發沉,快步走到西廂房外,站在廊下說道:“娘,兒子求見。”
房中立刻傳出柳姨娘很虛弱的聲音:“天賜你快進來。”
小丫環打起簾子,趙天賜快步進門,一看到柳側妃,趙天賜不由怔住了,柳側妃臉色慘白如紙,沒有了脂粉的遮掩,她的皮膚明顯粗糙鬆馳,看上去彷彿半百開外之人,趙天賜從來沒有看到過這樣蒼老不堪的柳側妃。彷彿求證一般,趙天賜乾乾的叫了一聲:“娘……”
柳側妃立刻撲上前來抱住趙天賜放聲大哭,趙天賜忙拍着柳側妃的背,看着屋子裡的兩個嬤嬤沉聲說道:“你們都退下去。”
兩個嬤嬤相視一眼,向趙天朗屈膝行了禮,便快步走了出去。趙天賜忙壓低聲音問道:“娘,到底出了什麼事,父王爲何將你囚禁起來?”
柳側妃心裡很清楚,雖然趙天賜沒有了生育能力,可他還是她的依靠,她若還想活下去,就得對趙天賜實話實說,或許趙天賜有本事將她從慶親王府弄出去,好歹能多活些日子。若是她不說真話,只怕慶親王爺一刻也不會讓她多活,被放出來之前,慶親王爺的那番威脅,已經讓柳側妃怕到了骨頭裡。而且,那件事若然由別人告訴趙天賜,只怕後果會更糟糕。
“天賜,娘爲了保住你的地位,在二十年便給你父王用了藥香,絕了他的子嗣。”柳側妃在趙天賜耳邊低低說道。
“什麼,娘你說的可是真的,那趙天朗他是誰兒子?”趙天賜驚呼起來。
柳側妃恨聲道:“當日你父王中藥香時日尚短,娘也沒有想到只是一夜就讓她有了身孕。”柳側妃在二十年前曾經以爲慶親王妃與人有染才懷了身孕,她就此事挑撥過慶親王爺,誰知慶親王爺卻向她發了一通脾氣,這才讓柳側妃確定慶親王妃是真的坐牀喜,她懷的的確是慶親王爺的骨肉。柳側妃也曾想過,也許這真的是天意,註定慶親王爺會有一個親生骨肉,所以在趙天賜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柳側妃才能如此肯定的回答。
趙天賜恨恨的咬牙道:“媽的,想不到他竟是真的。”
柳側妃也是緊緊的咬牙,她咬牙倒不是恨,而是惱和急。慶親王爺說的很明白,若然柳側妃不將趙天賜因爲在胎裡受了浮生一夢的毒,纔不能生育之事全部告訴趙天賜,他便要柳側妃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這些日子見識了慶親王爺的手段,柳側妃真的怕了。她咬牙思量再三,忽然衝着趙天賜跪了下來。
趙天賜很吃了一驚,忙扶着柳側妃道:“娘,你這是做什麼?”
柳側妃哭道:“天賜,娘對不起你,當日你還在娘腹中的時候,娘爲了……一直用藥香留住王爺,王爺此後再無所出,可你……”
柳側妃不必將話說完,趙天賜便已經明白柳側妃想說的是什麼,他不敢相信自己的推測,一把抓起柳側妃叫道:“我這些年沒有子嗣,就是因爲在胎裡中了藥香之毒?”
柳側妃滿臉是淚的點點頭,趙天賜啊的大叫一聲,一把甩開柳側妃,抱着頭尖叫道:“不……怎麼會這樣,爲什麼,爲什麼……”
柳側妃慌忙撲上前抱住趙天賜,卻被趙天賜狠狠的甩開,趙天賜扭頭瞪着柳側妃,眼神裡充滿了駭人的兇光。
柳側妃原本身體就虛弱的很,被趙天賜這麼一甩,便眼前一黑昏死過去。趙天賜怒極,將房間裡所有他能看到的東西全都砸了個遍,直到他累的氣喘吁吁跌坐在滿地狼藉之中,才發現柳側妃昏死過去。趙天賜坐在地上冷冷的看着昏死的柳側妃,絲毫沒有上前救醒柳側妃的意思。
西廂房裡鬧出這樣的大的動靜,可守在院子裡的丫鬟嬤嬤卻如什麼都沒有聽到一般,只各守本分的當差。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柳側妃醒了過來,她看到目光呆滯的趙天賜,慌忙撲上前說道:“天賜,天賜你別嚇娘,你有氣有恨只朝娘發,別憋着。”
趙天賜呆滯的眼珠子間或一掄,明明視線是看向柳側妃的,可是柳側妃卻覺得自己在趙天賜眼中是透明的,他彷彿透過自己在看什麼,又好似什麼都沒有看。
柳側妃嚇壞了,她拼命的搖着趙天賜的身體,趙天賜被柳側妃搖的東搖西晃,束到頭頂以銀簪簪起的頭髮都被搖散了,終於,趙天賜彷彿回魂一般清醒過來,他猛的推開柳側妃,冷冷的尖聲道:“滾開。”
柳側妃身子一趔趄,忙抓住身邊的桌子角,這纔沒有摔倒。柳側妃哭的滿臉是淚,卻不知道對趙天賜說些什麼。趙天賜晃晃悠悠的站起來,對柳側妃說道:“你爲什麼要告訴我?”
柳側妃哭道:“天賜,王爺已經知道娘用藥香之事,他找人問清了浮生一夢的藥性,他什麼都知道了。”
趙天賜心裡一抽,抓住柳側妃的雙臂壓低聲音問道:“他已經知道我不是他的兒子?”
柳側妃正在搖頭之際,忽然聽得耳邊響起一聲巨響,柳側妃和趙天賜齊齊擡頭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只見雕花木門被人踹開,四分五裂的摔在地上,臉色鐵青神色表情猙獰的慶親王緊握雙拳站在門口,瞪圓的雙眼幾乎要凸出眼眶,柳側妃嚇得抖如篩糠,趙天賜也不知如何應對,只本能的叫了一聲:“父王……”
慶親王一聽這聲父王,所有的血都涌上頭頂,他指着趙天賜大罵一聲“賤種……”便眼前一花身子一軟歪靠在門框上,趙天賜的反應算是快的,他立刻奔上前想將慶親王爺扶到牀上,若是讓慶親王爺陷入昏迷之中,對他還更有利一些。
慶親王爺此時還未昏迷,他瞪着趙天賜,勉強叫道:“來人……”
四個身着青灰色勁裝的男子奇蹟般的從天而降,兩個人上前扶住慶親王爺,兩個人將趙天賜隔開,向慶親王爺行禮道:“屬下聽候王爺差遣。”
慶親王爺長長出了一口濁氣,顫聲說道:“將趙天賜與柳姨娘押入地牢分別看管,除了本王,不許任何人接近。”
趙天賜習慣性的叫了一聲“父王……”慶親王爺大怒道:“堵上他的嘴,拖下去……”
柳側妃陷入絕望之中,連番的打擊讓她昏死過去,趙天賜還要掙扎,卻被鎖拿他的青灰勁裝之人扣住琵琶骨,點了啞穴,失去了所有的反抗能力,只能眼睜睜的任自己被拖走,關入地牢之中。
慶親王爺眼看着柳側妃和趙天賜被拖走,只說了一句:“去安瀾園。”便眼前一黑癱倒在暗衛的身上。
暗衛忙將慶親王爺安頓在野藤圈椅上,擡着椅子飛快去了安瀾園。慶親王妃正由趙天朗和青瑤陪着用晚飯,母子們正有說有笑,忽聽門上來回稟,說是王爺暈倒了,已經被擡過來,就快到門口了。
慶親王妃趙天朗和青瑤都狠吃了一驚,三人忙站了起來,慶親王妃飛快的說道:“天朗你打發人去請華醫政,瑤瑤,你去娘屋子裡避一避,周顯家的,快隨我去迎王爺,把王爺安置在致爽齋。”
趙天朗忙應了一聲,趕緊安排人去華家請小華太醫,而青瑤也先行迴避,她心裡很是納悶,這陣子慶親王爺的身體恢復的很好,昨日才按例請過平安脈,太醫還說王爺身體健康,連補藥都不用再吃的,怎麼忽然一下子又這暈倒了?
慶親王妃將王爺迎到致爽齋,此時慶親王爺已經醒了過來,他一看到慶親王妃,便緊緊的攥住慶親王妃的手,讓慶親王妃感覺非常的不自在,只用力抽手道:“王爺,天朗已經命人去請太醫了,說話就到。”
慶親王爺雙眼直勾勾的盯着慶親王妃,眼神裡充滿了懊悔和愧疚,只可惜他的眼神再如何的懊悔愧疚,慶親王妃都沒有看到,慶親王妃見掙不脫慶親王爺,索性垂眸坐於牀邊,側過臉,再不肯多看慶親王爺一眼。周嬤嬤見慶親王爺抓着王妃的手,心裡百感交集,可更多的是高興,她爲她的主子高興,覺得王妃總算是苦盡甘來,可是卻沒有想到王妃根本就不想被慶親王爺拉着手,如果可能,她寧願回房頌經禮佛,也比面對着慶親王爺自在舒服多了。
周嬤嬤悄悄將在一旁服侍的丫鬟嬤嬤們都帶了出去,輕輕將門合上,靜靜的守在門外。
慶親王爺將周嬤嬤的舉動看在眼中,心裡很是滿意,他乾咳一聲喚道:“琪雅……”
琪雅是慶親王妃的閨名,自從她嫁進王府,便再沒有聽人這樣叫過她。慶親王妃身子微微一怔,片刻之後才反應過來慶親王爺是在叫自己。擡眼一看,見屋中已經沒有下人,慶親王妃便冷冷說道:“王爺自重,請放開妾身的手。”在說話的同時,慶親王妃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將手從慶親王爺的手中抽了出來,遠遠的離開牀好幾步,慶親王妃才冷淡的說道:“請王爺先歇着,太醫很快就到了。”
慶親王爺原想起身的,可是他一動身體,便覺得眼前發黑頭暈目眩,根本就動彈不得。慶親王爺哀嘆一聲,可不等他說出什麼,門外便傳來趙天朗的聲音。
“周嬤嬤,你們怎麼都在外頭,沒有人留在屋裡服侍麼?”趙天朗看到所有的下人都在外頭,不免很驚訝的問道。
周嬤嬤忙回說道:“回世子爺,娘娘在裡頭。”
趙天朗臉色一沉,很明顯的流露出不高興的意思,越過周嬤嬤在門外說道:“父王,娘,兒子求見。”
慶親王妃不等慶親王爺說什麼,便急忙說道:“天朗你快進來吧。”
趙天朗扭頭瞪了周嬤嬤一眼,然後才推門進屋,直接走到牀前,擋住慶親王爺看向王妃的眼神,躬身問道:“父王,剛纔發生了什麼事情,您怎麼突然就……”
慶親王爺尷尬極了,他不知道趙天朗已經知道趙天賜不是他的兒子這件事情,面對着自己的妻子兒子,慶親王爺說不出自己被人戴了綠帽子的事情。
“呃……趙天賜忤逆,頂撞爲父,爲父被他氣的。”慶親王含糊不清的說了一句。慶親王妃沒有多想什麼,可是趙天朗心思百轉,立刻想到是不是慶親王爺已經知道了趙天賜的身世,可是細想想又覺得不太可能。可也不好直接去問,就在趙天朗飛快的轉動腦筋想着如何應對的時候,小華太醫恰到好處的到了,解了這場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