緋雲幽姬雖然被人污衊,百口莫辯,可她始終覺得自己是個幸福的女人,因爲她有一個深愛她的丈夫始終和她站在一起,無論別人如何非議,他都始終相信着她。
北司凝雅是他這一輩中煉藥資質最佳的一個,他執意維護“妖女”令醫族長老們痛心疾首,最終,他意識到了,無論他如何解釋,長老們都不會聽的,因爲他們在乎的根本就不是真相,而是他們終究容不下緋雲幽姬儼。
明白了這一點,他不再枉費脣舌,甘願代妻子受過,被關了起來。
事情本該就這樣告一段落了,可是畫面再一轉換,就變成了衆人趕到牢獄發現北司凝雅倒在地上,傷得奄奄一息,而緋雲幽姬走火入魔,雙眼血紅,就連滿頭長髮也因氣血衝頂而變成了赤紅。
衆人趕來之前就已經在場的除了這夫妻二人,還有二長老和六長老,他們兩人身上也全是傷痕,顯然已經經過了一番激烈的打鬥。
兩位長老一口咬定是緋雲幽姬這個妖女走火入魔,妖性不改,殺了北司凝雅還想殺了他們。
看着那些老頑固,緋雲幽姬覺得自己根本就沒有必要再跟他們解釋什麼,她跪地抱着自己深愛的丈夫,殘存的一絲氣息讓他在這瀕死之際望着她,那雙眼睛裡沒有對誰的怨恨,甚至連一絲怒氣也沒有,只有對妻子滿滿的溫柔和憐愛。
“我知道,你不希望我殺了他們的,他們都是你的族人,我……答應你!夫君,我段緋雲這輩子誤入羅剎宮,不得已讓自己雙手沾滿了鮮血,可老天讓我遇見了你,已經是莫大的恩賜,我本該知足了,可我還是想在以後的日子裡永遠、永遠地跟你在一起,永遠……”
一掌蓋天靈,緋雲幽姬當場斃命,臨死前最後一眼,看到的……是不知何時站在門外雙眼冰冷而恐懼地望着她的小兒子。
只可惜,他們夫妻這輩子欠這個孩子的已經是沒辦法再補償了…稔…
而千秋這個旁觀者最後看到的同樣是門外那雙熟悉的眼睛,有着孩子的純真透澈,卻因爲這殘酷的現實凍結了一層冰霜。
眼前的畫面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只留下一片虛無的空白,可是最後那道眼神,始終揮之不去……
空白的深處,遙遙無盡,只有一縷似曾相識的留魂調,宛若一雙溫柔的手,在壓下靈魂的躁動。
……
千秋再次睜開眼睛時,那隻腳已經脫離了喚雪魂歸園的玉門,她整個人怔怔地站在門外,一動不動,好像丟了魂一般,又像是入了某種旁人難以探入的高深境界。
偏偏在這個時候,一個黑衣人正要潛入玉雪冷芳殿,卻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間眼睛一亮,低聲道:“哼哼,老夫還正發愁怎麼把這個傻子弄出來,她倒是自動送上門來了!”
就在他飛到千秋身後,本以爲可以輕而易舉把這個他口中的“傻子”弄暈帶走的時候,少女柔弱的背影上忽然鑽出一個巨大的黃龍頭,鬃須飛揚,威嚴凜然地張着大口衝着他咆哮,劇烈的狂風和這突乎其來的震撼逼得他登時後退,駭然地望着那個正被黃龍盤踞的少女。
這……這是……
龍級……天君?!!!
“怎……怎麼可能?”不是說只是一個瞎眼的傻子嗎?爲什麼會忽然變成那傳說中的龍級天君?而且……龍級天君不是應該在九重天上嗎?
黃龍身上的光芒照亮了少女的臉龐,長髮飛揚中,她緩緩張開了眼睛,邪肆而冷酷地笑着。
“怎麼就不可能?一個天幻獸都沒有練到頂峰的小小長老也敢來冒犯龍神天君之威?”
黑衣人從少女眼裡看到了必殺之意,既然怎麼都是一死,不如放手一搏!
他儘自己自己的力量凝成一個毒霧繚繞的內息光球拋向千秋,不敢有絲毫拖沓立刻掉頭就跑,可是純粹的力量懸殊擺在那裡,註定他的努力不過是不痛不癢的三腳貓。
千秋只動了動手臂,輕而易舉地把黑衣人的力量重新返回到他自己身上,霎時,才御着輕功飛出不遠的黑衣人就被一股力量狠狠甩到了地上。
他根本沒有還手的餘地,一隻手就被千秋狠狠踩在了腳下。
面罩被千秋扯下,看着那張似曾相識的臉,千秋只是冷冷一笑,似乎並不驚訝於他的身份。
“六長老,不知深夜前來抓我這個眼不能視物的白癡有何貴幹?”
六長老心頭震驚,竟是忘記了手上的疼痛,“你……你認識老夫?”
這黑衣人不是別人,正是北司醫族的六長老,北司東耀。
千秋心中一片冷冽,面上森冷地笑着,“誰准許你在本天君面前你啊你的?說,爲何要抓我?”
六長老眸光閃爍,藏着深深的算計,“我們並不知天君的身份,只是考慮到堂堂的醫族聖君不該跟一個來歷不明的女子同吃同住,所以纔想把你……啊……”
他忽然一聲慘叫,雙目欲裂,被千秋踩在腳下的那隻手連同手臂被黃龍尾捲住生生扯了下來,鮮血濺滿了他的臉。
千秋掃了眼那條血淋淋的胳膊,手掌中卻是一片烏黑,來不及送出的毒很快便將那條胳膊染成了青黑一片,發着陣陣惡臭。
“哼,在我面前賣弄毒術,看來你的智商跟你的年齡真的是成反比的。”
說着,她故意當着六長老的面信手拈出十幾種色彩各異的毒霧氣團,在他面前一字排開。鮮豔的色彩,撲鼻的幽香,卻是讓六長老肝膽欲裂,這十幾種毒都是最上品的毒藥,隨便一種都可以折磨得他痛不欲生。
“嘖嘖嘖,看你現在的表情我就知道,你這個醫族六長老也不是白當的,嗯,不錯,見多識廣哦!”
“你……你到底是什麼人?”
六長老簡直快要瘋了,明明看上去就是個白頭髮都沒有一根的小丫頭,爲什麼會是個龍級天君?天君就天君吧,可爲什麼飛昇成神的天君還會如此冷酷殘虐?
“你真的這麼想知道?這樣吧,我們做個交換。”
那雙漆黑的眼睛裡充滿了蠱惑,直覺告訴他這是在和魔鬼做交易,可心中的好奇卻讓他心癢難耐,下意識地點了頭。
千秋嘴角勾出一抹邪氣的笑容,“告訴我,當年執意殺緋雲幽姬時,你叫得最兇,是不是怕她遲早有一天發現你們在他們母子身上下了巫蠱,然後你們暗害聖子的陰謀敗露不說,她還會惱羞成怒殺你們報仇?”
“你怎麼會知道?”
六長老驚訝之下脫口而出的話卻是證實了千秋的猜測,她陰笑着又問:“其實北司凝雅也是你們殺的對吧?”
六長老越發的心虛,看都不敢看千秋一眼,在千秋用毒脅迫之下,他不得已纔開口,“沒錯,當年是我們騙緋雲幽姬說凝雅扛不住懲罰在牢獄裡死了,把她騙到了牢獄裡,打鬥中凝雅被我們重創,緋雲幽姬被……被逼得氣急攻心,走火入魔……”
千秋眸光陰沉,暗中握緊了拳頭,“你一直在說的我們除了你和二長老北司東林,可還有其他人?”
六長老見她竟然已經知道那麼多事情了,那麼知道北司東林也是幕後兇手之一也就沒什麼好奇怪的了。
“沒了,就只有我們兩人,其他五位長老都不知道。”
“既然同爲北司家族的人,即便你們有心超越北司青君這個聖君掌握大權,但北司青君好歹也是你們的後輩血脈,他本就只有二十年的生命,你們何以要用巫蠱如此絕情的手段急着置他於死地?”
千秋怒火繞身,一把扯住了六長老的衣襟將他拽了起來,這些人當初將她逼至絕境,她尚可以理解,但他們竟然對血親都下的了手,這讓她無法理解,不管是什麼樣的理由,傷害北司青君的人,都不能饒恕!
六長老被她身上無意流泄出的氣息壓得氣血不暢,一口血咳了出來,艱難道:“我們雖然也姓北司,但並非北司家嫡出的血親,而是早已淡出幾輩的庶支,甚至連北司這個姓氏也都隨着分支漸漸改變,後來我們作爲學徒重新進入醫族,憑藉着天分獲得族人的認可,這才重新被賜予了北司的姓氏,但是在我們這種世家中嫡庶之分就是永遠的烙印,就算位列長老之位也還是不能獲得完全的信任,根本沒有多少實權,如果再有一個聖君壓在上面,那我們這種庶支爬上來的長老就更是沒什麼地位可言,我們這才生出了謀逆之心。”
“信任?不是別人的不信任讓你們走上這條卑鄙無恥的邪路,而是你們的本質原本就不值得人信任,我若是北司家當年的掌權者,便會直接讓你們現形,趁早剷除,也不至於釀成今日之禍!那麼,你們抓我也是因爲猜到了我便是能救北司青君之人?”
六長老沉沉地喘了一口氣,算是默認了。
“我能說的都已經說了,你該告訴我了,你到底是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