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大漠,西陵御正在與衆將領籌備東征北宇的事宜,就聽見帳外傳來一片打鬥聲。
“怎麼回事?”
坐在西陵御下首的宇將軍起身衝着帳外大喊一聲,很快就有一個士兵急匆匆地跑了進來,西北紫旌神策軍那是何等威名,可是此刻這士兵卻失去了平日訓練出來的凜然,簡直就像見了鬼。
見鬼?不,恐怕比見鬼還可怕。
“啓稟殿下,外面……有人闖進軍營!妲”
宇將軍大吼一聲:“什麼?來了多少人?”
“就……就一個!窀”
“什麼?一個?你們是幹什麼吃的?就來了一個人就把你們嚇成這個樣子?馬上給本將軍把人抓起來!”
那士兵頗覺委屈,“可是將軍,來人實在是太厲害了,兄弟們連他影子都抓不住!恐怕……只有殿下才能與他一較高下。”
“你說什麼?如果事事都要殿下親力親爲,還要你們幹什麼?”
就在這時,西陵御慵懶地支起身子,踏着優雅從容的步伐向外走去,“隨本宮出去看看。”
宇將軍急忙跟上,不忘一巴掌拍到了那士兵的腦門上,訓道:“臭小子,要是讓本將軍知道你誇大其詞,危言聳聽,看我怎麼收拾你!”
一行人才剛走出帥帳沒多遠,眼前情形讓他們猛地剎住了腳步。
成千的精甲士兵竟然東倒西歪,鎧甲被燒了不說,一個個簡直成了黑臉花貓,狼狽不堪,可是反觀站在他們中央的那人,卻是手握金劍,白衣翩翩,風采卓然宛若天神。
好在那些士兵受挫之後並未放棄,又迅速站了起來,目光銳利得像一匹匹結羣逐鹿的狼。
“如狼似虎的氣勢,銳利嗜血的眼神,敗而不餒,紫旌神策軍果真不負盛名。”
西陵御緊握雙拳,一雙紫眸迸射出陰鬱森冷的光芒,直逼來人,“連城朗月,你來幹什麼?”
連城朗月收回懾日神劍,從自己的白蓮抱月法戒中取出一方錦盒,很無辜地微笑,“來送禮啊,可是不知爲何就變成眼下這般了。”
西陵御身後的將領們紛紛抽搐着眼角,這白衣公子就憑那文弱的身子隻身闖過千軍,現在還一臉無辜地說什麼“不知爲何”?
他這哪裡是來送禮的?分明就是來氣人的!
西陵御冷哼一聲,沉聲道:“旁事暫且不談,既然你今日來了,先跟本宮打一場再說!”
連城朗月頗爲驚奇地挑了挑眉,“你不先問問我要送什麼禮給你嗎?你就不怕動手之後我會反悔不送了?”
“呃……殿下,要不先看看他送的什麼東西?說不定是什麼對我們有益的東西!”
豈料一向冷靜的西陵御竟然一改往常,低喝一聲便縱身衝了上去,“廢話少說,我不取你性命,但也要對‘他’有個交代!”
一方,白衣如風,神劍闢地。
一方,紫袍獵獵,龍槍破空。
兩個天之驕子,掠盡了世間的風華,金色的大漠上那誰也不肯相讓的激烈廝殺,不是因爲恨,恰恰相反,是因爲愛,因爲愛着同一個人。
情敵相見,分外眼紅,一白一紫飛速交錯中百里黃沙漫天飛揚,遮斷了人們的視線,天地彷彿都蒙上了一層紗,透過朦朧的紗幕隱約可見空中法陣閃爍,兩個身着華麗宗服的絕世公子凜然相對,猶如兩個天界神君在進行一場驚天對決。
“利益至上的西陵御能爲千秋撇開送上門的利益,確是令人動容。”
“你無故送本宮大禮,難道不是想從本宮這裡換取什麼利益嗎?你敢放棄初衷,放手跟本宮打這一場,本宮感覺得到你心中的不滿壓抑了太久太深,世人都說連城千秋是你殺死的,但現在本宮看來,你對‘他’用情之深絕不至於會要‘他’性命。”
連城朗月淺笑微笑,“閣下能輕易窺破人心,將來必會成爲千古明君,那麼這場架還打嗎?”
西陵御率先撤去法陣,收回龍紋金槍,悶哼道:“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永恆的利益,能帶來利益的盟友,本宮一向不會拒絕。”
連城朗月和西陵御一前一後進了帥帳,而衆位將軍則自覺地留在了外面。
“這兩個人莫名其妙地打了起來,又莫名其妙地握手言和,可是這和氣的笑容裡又好像都咬牙切齒,恨不得讓對方永遠消失,嘖嘖,簡直就像是在爭風吃醋,古怪啊古怪!”
宇將軍的話迎來一片贊同聲。
帥帳中,西陵御還是沒有給連城朗月好臉色,一進帳就顧自倚在了主座上,以絕對的高姿態冷眼睨着他。
對他這態度,連城朗月只是笑着,彷彿全然不放在心上,更沒有被冷待的難堪,就像到了自己家似的找了個位置坐下,神態安然閒適,讓西陵御心裡很不爽。
可是西陵御又不得不承認,這個人確實是世間少有人及的非凡,剛纔的打鬥如果堅持下去,也不知道要打到何年何月,而且最終結果必定是他敗。
連城朗月二話不說便把手中的錦盒拋給了西陵御,這輕慢的動作算是回敬了西陵御的冷待。
西陵御沉鬱地哼了一聲,也不打開錦盒,便嘲弄道:“葉家的貔貅商印,你是要送給本宮嗎?不後悔?”
他修的是金系靈術,能窺破盒中金印也不足爲奇。
“行軍打仗物資裝備是最基本的保障,尤其從西漠東征,戰事無期,更需要需要龐大的經濟支撐,所以這商印暫借給閣下,在閣下奪回屬於你的那個位置之前,葉家的財富任君索取,事成之日相信閣下必會物歸原主。”
“暫借?切!”西陵御緩緩擡起了利刺般的眼睫,冷漠桀驁地睨着他,“若本宮到時不還呢?”
“呵,多謝關心,但我既然敢輕易將東西奉上,自然是做好了充分的準備。”
“哼,說吧,你的要求!”
“連城朗月只關心一樣,連城山莊,如若他日閣下爲王爲帝,勿忘此恩,否則,一個忘卻舊日恩義的帝王要想得到臣民的效忠恐怕不易吧?!”
西陵御目光冷凝,“你以爲本宮他日會對連城山莊不利?”說着,他一掌擊在了椅子扶手上,椅子立刻入地三分,“本宮可以明確地給你一個答覆,就算天下盡歸我手,只要連城家的族譜上還有‘連城千秋’這個名字,連城山莊就還是連城山莊!”
“君無戲言,一個想君臨天下的人,我相信他會做到,告辭!”
就在他快要走出營帳時,西陵御擡起眼簾,“‘他’……真的死了嗎?”
“……連城千秋……確實死了……”
“屍骨呢?”
“呵,你只是心裡不願意相信罷了,又何須問我?”
連城朗月走了,卻沒有一個人敢擅自進入營帳,這種壓抑沉鬱的氣氛幾個月前也出現過的。
“哎,殿下那個病又犯了!”
“什麼病?”
“斷~袖相思癖!”
走出軍營,連城朗月獨立在漫無邊際的黃沙中,低低地感慨道:“能在如此惡劣的環境中崛起一方勢力,這西陵御不可小覷,聖人尚且有私心,我更不是聖人。”
伴隨着一聲長鳴,一隻蒼鷹在空中盤桓一圈後飛落到他肩上。巧的是伴隨着蒼鷹的長鳴似乎還有一聲重音,只見空中一隻灰藍色的格子驚叫一聲被一劍穿過,正好落在了他腳下。
他從鴿子腿上取下信件一看,莞爾一笑,這西陵御也是有趣得很,連城無雙想把他來找西陵御的消息傳給連城浩,這信鴿前腳放出,後腳便被西陵御派人給射下來了。
“連城公子,小女子乃殿下麾下弦舞,這東西是殿下要的,請把東西還給我。”
連城朗月打量着眼前手握弓弩、英姿颯爽的女子,二話不說把東西遞了過去。
西陵御底下人才不少啊!
“多謝!”
那叫弦舞的女子走遠,蒼鷹才把一封信放到了連城朗月手中,這信本是連城浩密送給東方皇族的,也不知怎麼就被蒼鷹給弄來了。
“送信的人可做乾淨了?”
蒼鷹點了點頭。
“呵,既然二叔這麼想見東方家的人,我怎好讓他失望呢?初羽,既然是你把人家的信截回來的,就再去送一遭吧!”
蒼鷹委屈得眨了眨眼睛,化作一隻信鴿騰空遠去。
連城朗月攤開手,看着細沙從修長的指尖飛散,淡淡道:“連城浩,我很忙,以後顧不上陪你玩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