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重新請了大夫診脈,鎮國夫人已然知道了自己慢性砒霜中毒,打點了大夫讓他不要聲張。蘇驚墨又將自己的推測告訴了鎮國夫人,現在只剩着等着兩個字
大清晨的毓寧館還是那般安靜,鎮國夫人臉色晦暗的坐在軟榻上,和坐在對面的蘇驚墨切磋棋藝。
“丫頭可有把握?”鎮國夫人放下一顆黑子,也沒有絲毫的慌亂。她原先倒沒有想到宋雨吟還有這樣的手段。
“有。”蘇驚墨嘴角一挑簡練的吐出一個字。她昨天的那番話,想必已經撩動了宋雨吟,宋雨吟又怎麼會善罷甘休了呢。今天只要宋雨吟動手,就如何也不能混得過去。
“小姐,到了。”落星拐進內室小聲稟告。
到了?看來是正如她所想了。
蘇驚墨給鎮國夫人小聲說了兩句,得了同意就繞出內室,正看見降香握着宋雨吟的手腕,兩人暗中較勁不讓分毫。
“表妹。你看你的奴婢好生無禮。拉拉扯扯主子,像什麼樣子。”宋雨吟怒視着蘇驚墨,壓着火不滿的說道。
“事出有因也說不定呢?降香你說。”蘇驚墨擡手示意宋雨吟閉嘴,眼睛掃過宋雨吟的手幽幽加深。
“表小姐往水中投毒,意欲不軌。奴婢略同醫理,昨日就覺得有些不妥,今日特意留意了些,表小姐將手指沾在了水中,裡面染了砒霜。而表小姐手上亦有砒霜成分。”
降香絲毫不爲宋雨吟那陰暗的目光所動,將事情一一說出:“此事非奴婢一人所見,小廚房還有他人也看見了。”
“老夫人以及秀水園,小廚房衆人皆有砒霜中毒之跡,小廚房所出的膳食皆有毒性。而且奴婢探聽到,小廚房給表小姐燉的燕窩,也從未吃過,表小姐也並未中毒。”
其實宋雨吟中毒及其輕微,好似常人,只要以後不再如此並無事情。
“你胡說什麼?你懂醫理?你若是懂醫理就不會胡說八道。表妹,這奴婢如此口無遮攔,擺明就是陷害與我!來人!還不將這個奴婢拉下去!”宋雨吟心中一詫,也忍不住心中的惶恐。只因降香說的都對。
“不必喊了。周圍的下人都讓我遣走了。”
蘇驚墨輕咳了一聲:“我昨日與你說了。姥姥的肝腎不大好了,而且還腹痛嘔吐不知何故?那今天我告訴你,我又請了大夫過來,姥姥是砒霜中毒。那藥就下在姥姥每日必食的羹湯之中!”
“那又如何?那一品雞茸湯根本就是宋管家親手所做的,我從來都沒有碰過!你冤枉我毒害姥姥,我們遠日無冤近日無仇。你居心何在!”
宋雨吟掙扎着想要掙脫降香的手,但是如何也不能鬆開分毫。不可能,她掌握好了量,一般大夫不會發現的,眼看就要成功了,怎麼可以前功盡棄!
執迷不悟。蘇驚墨輕嘆一聲。
“於大廚的拿手菜並不是燕窩粥,你卻捨近求遠寧願每次到小廚房拿那碗燕窩粥!說是請安這個藉口用的當真的好。那樣二表姐進出小廚房是理所應當,將砒霜抹在手上也是別有一番思慮。”
“如此一來,你摸準姥姥飲食中必有一品雞茸湯的習慣,水中下毒萬無一失。可是你心腸當真狠毒,那麼多丫鬟下人也就這麼冤枉的中毒了。我給你一個機會,去在姥姥面前認錯,或許還能博得一個寬容。”
蘇驚墨定定的看着宋雨吟越發陰沉的面容,清越的嗓音中帶着隱隱的威嚴。她每每看着想着宋雨吟的模樣,事情,就總會想到蘇若鳶,同樣的溫柔似水,可惜啊,卻是把溫柔
刀,慢慢的磨下去,亦可刻骨。
認錯?那不是自己把自己往火坑裡推嗎?宋雨吟冷笑一聲眉眼鋒利。是她運氣不好,本來分明能成的事情卻忽然的被人拆穿了。
“表妹這話我就不明白是什麼意思了。我手上有砒霜嗎?怎麼憑着你一面之詞就定了我的罪了。我去廚房手碰到水又如何?不小心也不可以嗎?怎麼就說是我在水中下毒,意圖謀害祖母呢?你紅口白牙一碰,就想定了我的罪,也未免太可笑了。”
宋雨吟怎麼會就那麼輕易的伏法認罪,冷笑一聲也直視着蘇驚墨,並沒有怯懦。
“你若要狡辯,大夫早已備在前堂。沒想到你今日果然還是下了手,大夫一驗便可知有無砒霜。廚房的水,你的手,皆是證據。”
“若是今日是不小心,昨日可也是不小心?往日都是不小心!姥姥砒霜中毒已有些時日,表姐也是不小心?砒霜危險,所賣慎嚴,表姐又是哪裡沾染的砒霜啊?”蘇驚墨幽然厲問。證據確鑿,口齒倒是利落。
宋雨吟下意識的蜷縮了手指,目光有些渙散。
“昨日我爲你擦手,手帕上也有砒霜。而你卻並未有中毒的跡象,若不是你早知道手上有毒洗淨,焉得別人吃過小廚房的膳食,喝過小廚房的水都毒素積重,而你卻安然無恙!”
“昨日你見我在小廚房做膳食,所以我送你的梅子糕你根本不想吃。我知道,後來你盡數倒了出來,一點都沒有碰過。說是不愛吃酸甜,我怎麼卻聽說二表姐最愛酸甜的呢?”
“若是說我的手藝不好就罷了,但是嘗都不嘗扔出來就可惜了些。究竟表姐是厭惡了我還是覺得是我用了小廚房的水,怕食用了有恙呢?”蘇驚墨聲音漸寒,每每發問都是讓宋雨吟額上青筋動起回答的艱難。
“表小姐手上現在還有殘餘的蜜油,裡頭的砒霜還在。想必那砒霜是在下蜜油當中,每天塗抹在手上在沾在水中,砒霜自然而然的都在了水中,不知不覺殺人與無形。”降香看着宋雨吟難看的臉色又加了一把火。
“請大夫過來。”蘇驚墨點點頭不置可否,擡手讓落星把等在前堂的大夫請過來驗證。
落星領命而去,不一會兒就將前堂的兩位大夫請了過來,他們都是小有名氣的大夫,也算是見過世面。恭敬的行了禮站在一旁等着吩咐。
“你們瞧瞧她的手上有什麼異樣。”蘇驚墨指指宋雨吟,示意兩個大夫去看看。
得了蘇驚墨的吩咐,那兩個大夫也沒有想太多,上去就要細看。但是宋雨吟怎麼能這麼容易就讓別人近身的,尖叫着讓兩個大夫遠離她,扭動着身子想要掙脫。
蘇驚墨給降香一個眼色,降香拉着宋雨吟坐在椅子上,一手製住宋雨吟的動作,一手將她的雙手按在桌子上。
“去,看看她的手有沒有什麼別的東西。”蘇驚墨看着旁邊兩個手足無措的大夫吩咐。
得了蘇驚墨的許可,兩個大夫也拿出自己各自的用具在宋雨吟手上又是擦又是放東西,好一會兒才了事。兩個人相互看了一眼,不知道要不要如實稟告的好。
“說。”蘇驚墨揉揉額心,她請他們來就是爲了公正,降香一個人所言不能信服,這兩個大夫不能信服,那亦是可以再請人過來。
“回小姐,這位小姐手上有微量的砒霜。”其中一個拱拱手,謹慎的回答。
“就算是我手上有砒霜又怎麼樣?你就能斷定砒霜是我故意塗抹上去的?那蜜油我一直用着,說不定誰就往裡面給我放了點什麼想要陷
害與我。”宋雨吟冷哼一聲。
“先退下吧。將她院裡人找來,再把她那瓶蜜油拿過來。我倒要問問,二表姐是不是早上端回來的燕窩粥從來不吃,那瓶蜜油二表姐是否早上淨手之後還用。你以爲很高明,算起來,也有不少破綻。”
“能碰二表姐內室蜜油的也只有二表姐身邊的丫鬟,姥姥和其他人的症狀,分明是最近才下的手。既然二表姐說有人陷害,就一個個的查!把她們的出行記錄和二表姐的出行記錄一個個的翻。”
“還有,就算不是你所放,你也是幫兇!明知道有問題還往水中攪合,也是順水推舟藉機謀害。你罪過更是不小。那麼多人,險些成了你手中的亡魂。你每每與他們交談,於心何忍。”蘇驚墨揮手讓大夫下去,掀動着嘴皮子沒有半點仁慈。
“那對於我。你又於心何忍呢?我是下了毒,祖母活了那麼久,看着我們也是生氣,我們也活的不自在。如今有病了,那就不如先我們一步,讓我們也鬆一口氣,不用每天被耳提面命,活的壓抑又小心。”
宋雨吟苦笑一聲癱軟了身子。或許這就是所謂的做賊心虛。聽着蘇驚墨的分析推測,她就越發不安,也越來越沉不住氣。
是,那瓶蜜油她只有出門前才用,回來就會立刻清洗手換上其他的蜜油。本以爲沒什麼大不了的,她從沒想到會被人發現。
蘇驚墨嘴角一動:“她是祖母!沒有她,怎麼會有你!你竟真的存着這樣的心思。那其他人呢?是不是根本就不在你得考慮範圍裡。”
“只有這樣我才能擺脫嫌疑。只能說是他們用料不當,到時候祖母一死,他們也死了,就死無對證,誰又能想到我的頭上。爲什麼你會出現?爲什麼你會發現?我苦苦經營了這些日子,都付之東流了!”
“不過也無妨,你知道了又怎麼樣?祖母知道了,我就說是你陷害與我。你不是宋家的主事,你還想發落了我嗎?”宋雨吟嘲諷一般笑着,事到如今隱瞞已經無用,可是不要緊,到時候她不會承認的。
“禍從口出,有時候有些話是不必說出口的。以爲是在示威炫耀,卻不知是自己的催命符。”蘇驚墨看着宋雨吟報以同樣的譏笑,流光波光甚是耀眼。
宋雨吟蹙眉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就見鎮國夫人從內室走了出來,而屏風後面,也走出了宋瑞志和二夫人。
“你這孩子!怎麼這麼糊塗!”二夫人看着睜目結舌的宋雨吟,伸手就將一個耳光打在宋雨吟的臉上。現在的二夫人是又怒又心疼又害怕:“娘,雨吟她是無意的,她還小,娘,你就饒她一命吧!”
“你們盼着老身死,老身也知道。她比你們膽大,不光敢想,還敢做。看在你這些年面兒上還過得去,即日起逐出宋府,送去緣臺寺修身養性去吧,再不要踏進宋家半步。”
“銳志,丫頭,跟老身走。老二媳婦,我知道她是親生閨女,不過你要是膽敢違背,老身只有找官老爺做主啦。”鎮國夫人看着跪在地上不敢言語的二夫人和宋雨吟輕哼一聲並沒有多說什麼,拄着自己的龍頭柺杖慢悠悠的往外走去。
“表弟,你會怨我麼?”蘇驚墨跟在身後,輕笑着問低頭不語的宋瑞志。
“不會。表姐做得對。若是我知道二姐對祖母下毒,我也會稟明祖母。”宋瑞志搖了搖頭,他只是有些傷心而已,畢竟姐弟一場。
“辨明是非,正直端和。當得起宋府的長孫。”蘇驚墨拍拍宋瑞志的肩膀,但願他真的能越加長進,不會讓宋府沒落下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