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套着了啊!”顧婉晴笑着讚歎:“當然套着了,據說十分兇險。這一次狩獵,趙時可算是出了大風頭。聽說現在很多人都想着要嫁入安吉侯府呢·”
嫁入安吉侯府?趙時纔多大?
顧婉容有些愕然,上次見趙時還是三年前,她對他的印象還停留在三年前,趙時那時候還是個十四五的少年。
沒有想到時間這麼快,眨眼之間三年的時間都過去了。
顧婉慧輕輕嘆了一口氣,不知道是羨慕還是其他的:“四姐姐真是嘴上沒個遮攔,什麼話都敢往外說。”
顧婉晴卻不以爲意,她神色磊落地說道:“這有什麼,不過是討論嫁人而已,姑娘大了總是要嫁人的呀。就好比咱們三姐姐,那個時候我們總以爲她會一直陪着我們,誰想到一轉眼她就要嫁人,到來年,還能給咱們添一個小外甥呢!就說咱們三個吧,也一天大似一天,要嫁人也不過是最近這兩年的事情。”
說着,她抿嘴一笑,臉上帶了幾分小姑娘的嬌羞:“我母親說這些話的時候從來都不避着我,她還說一定要爲我找一個如意郎君呢!”
顧婉晴難得出現的小兒女姿態令顧婉容覺得非常有意思,心中也非常羨慕她,父親寵溺,母親疼愛,哥哥也對她百依百順,在二房,顧婉晴就像眼珠子一般被人呵護着。
而顧婉慧聽了她的話,美麗的眼睛中不由蒙上了一層哀愁。
顧婉容見了不由想起,五姐姐顧婉慧只比四姐姐顧婉晴小了一歲,顧婉晴的婚事自然有父母操心,而顧婉慧的婚事自然只能依靠三太太了。
可是三太太現在一心撲在三少爺顧瓊身上,她每天忙進忙出,就想給顧瓊找一個名門淑秀,渾然不把顧婉慧放在心上。
顧婉容就猜測,顧婉慧一定是在爲自己的婚事前程發愁。她上前握了顧婉慧的手安慰她:“三房總共就你們兩個,等三伯母忙好了三哥哥的事情,自然會忙你的事情。就算三伯母不傷心,還有老太太呢!不管怎麼說,你總是永平侯府嫡出的小姐,憑着這樣的身世,還有五姐姐你這樣的人品相貌,定然能找到一個符合你心意的人。”
“是嗎?”顧婉慧慘淡一笑,不僅沒有釋懷,反而更加心事重重了。
顧婉容見了,不由暗暗奇怪。
不大一會,顧老夫人就遣人叫顧婉容姐妹去見客人。
等她們到的時候,屋子裡已經來了很多人了,顧老夫人正摟着一對少男少女在哭泣,屋裡子一衆人都在勸解她。
顧老夫人對面的椅子上,坐着一個三十多歲的婦人,她一身見客的打扮,穿着海棠紅撒花金色滾邊緞面對襟褙子,梳着拋家髻,頭上簪着纏絲雙股赤金鑲珠鳳簪。
這個人也許就是多年未回孃家的大姑姑了吧。
顧婉容姐妹幾個的到來,讓顧老夫人停止了哭泣。她連忙讓姐妹幾個走上前來:“這是你們大姑姑,還不過來見過了。”
“見過大姑姑”,三個姐妹加上顧婉明,四個姑娘如花骨朵排成一排,異口同聲說出來的話好似鶯聲燕語,頓時讓人有一種身在陽春三月的欣欣向榮之感。
“好好好”,大姑太太神色很激動,連忙讓她們起來。
顧婉容就趁機打量起她來,這位大姑姑圓臉大眼,皮膚白皙,與顧婉容的父親顧季樑有幾分相像。
大姑太太也在打量她們四個,她眼神依次從四個姐妹身上略過,等她看到顧婉容的時候,她的神色更激動了,她指着顧婉容道:“你就是容姐兒吧?”
她雖然是疑問,但是這疑問中又帶了肯定。
顧婉容點點頭道:“大姑姑,我就是容姐兒。你給我帶的東西,我都收到了,我很喜歡,謝大姑姑惦記着。”
大姑太太臉上就露出欣慰的神色來,她拉着顧婉容的手,十分感慨地說道:“你長得越來越像四嫂了,沒想到你都長這麼高了,禮數還這麼好,今天看到你,我真是高興。”
她跟顧婉容說話的時候,聲音並不是很大,但是周圍的人也能聽見。她說的四嫂,顯然不是黃氏。顧婉容的親生母親與四老爺顧季樑是和離的,按說她不能再稱呼顧婉容的親生母親與四嫂的。
只是這個時候,根本沒有人去糾正她。
反正黃氏離得遠,根本聽不到。
在顧婉容與大姑太太說話的空檔,被顧老夫人摟在懷中的少年趕緊從她懷中跑了出來。
大姑太太就將他與另外一位少女介紹給顧家姐妹。
從大姑太太口中,顧婉容得知那女孩子名叫陸桂芳,是大姑太太的長女,今年十四歲。男孩子名叫陸世澤,今年十五。
幾個人敘了年齡,就表姐表妹地叫了起來。
陸桂芳性格沉穩,是十足的大家閨秀,她的性格與已經出嫁三小姐顧婉芝有些相似,但是比起顧婉芝,她多了幾分幹練。
新來的表小姐性格很好,顧家幾個姐妹都很喜歡她,不一會的時間就混熟了。
得知陸桂芳在南邊任上的時候經常幫着大姑太太料理家世,主持中饋,顧老夫人就放心了笑了:“你這樣做很好,女孩子就應該早早地把家管起來,這樣以後離了你,也不會被下人糊弄住了。我原本還擔心你們在南邊不能好好管束他們兄妹,現在看來,桂姐兒比容姐兒她們幾個都強!”
“我卻覺得幾個侄女比桂姐兒好”,大姑太太有些遺憾地說道:“桂姐兒隨陸家人,皮膚黑,長得一點都不像我。這幾個侄女倒很有幾分像我,特別是晴姐兒,眼睛鼻子跟我都非常相像。”
“那當然了,你們身上淌的都是顧家的血,自然像了。”
大姑太太看着顧婉容與顧婉晴站在一起,無不感慨地說道:“晴姐兒長得像我,容姐兒長得像英娘,她們兩個站在一起,我好像又看到自己小的時候了。”
顧老夫人聽了大姑太太的話,又看了一眼顧婉容與顧婉晴,也覺得非常像。
大姑太太與顧婉容的親生母親張景英是閨中密友,後來又做了姑嫂,兩個人的感情不可謂不深,後來張家人被髮配,張景英與顧季樑和離,大姑太太都是知道的。
得知張景英死了,大姑太太還痛哭了一場,今天見到顧婉容,她不由想起閨中往事,心中就更加憐惜顧婉容了。
親人相逢,話題總是格外多。
一家人說的正高興,下人稟報說又有客人到了。
原來是陶家二舅太太帶着一陶孜過來了。
因爲陶孜當初是在顧家大老爺的介紹之下進的官學,現如今陶孜過來童子試,陶家二舅太太十分的高興,也很感謝顧家。
“孜兒能這麼順利過了童子試,全賴貴府大老爺當初的幫忙,還有幾位表少爺的幫忙。”
顧老夫人笑着說道:“是陶孜自己爭氣,大老爺不過是幫着介紹進去而已,舅太太實在不必如此客氣。”
陶家二舅太太聽了這話就笑了:“既然老太太您這麼說了,那我可就真的不客氣了。再過兩天便是九月初九,我們家在京城的人少,我想到時候跟着貴府的太太小姐們一起去登高。”
這幾年來,陶家一直跟着顧家人一起登高的。
顧老夫人聞言很高興:“我年歲大了,這兩年都沒有去了,爬不動了,身子骨老了。不過她們年輕的媳婦還有我們家的幾個姑娘倒是想出去走走的。到時候,你與她們一起就是了。”
二太太身子不好,三太太又是寡婦,讓四太太黃氏出門應酬,顧老夫人又看不上,這事情就毫無疑問地落在顧家大夫人身上。
“老太太可算是說對了,她們幾個早就等得着急了,前幾天就問我了呢!”大夫人對陶家二舅太太說道:“可巧舅太太來了,她們巴不得出去呢。”
顧老夫人點了點頭,叮囑道:“去的時候多帶幾個家丁,讓婆子們備上幾個軟轎,若是累了,就坐了軟轎上去。”
大夫人說道:“若是累了,我們就停下來歇歇,軟轎就不用了,既然去登高,還是自己走上去有意思。”
“嗯,你看着安排就是”,顧老夫人又對顧婉容說道:“別忘了下帖子請趙妙儀,免得回頭又被她念叨。”
顧婉容點點頭說:“放心吧,老太太,今年不會忘了她了。”
因爲去年顧婉容沒有邀請趙妙儀一起登高,後來趙妙儀很生氣,顧婉容說了一大筐的好話,才把她哄好。
衆人想起了去年的典故,不由都笑了。
顧婉晴就說道:“容姐兒跟趙妙儀太要好了,簡直像一個人一樣,那感情都要越過咱們姐妹了,真令人羨慕。”
四太太黃氏卻冷冷地哼一聲,諷刺道:“對呀,對外人倒是比對親妹妹還親,她慣是如此的。”
顧老夫人看了一眼黃氏,並沒有理會她。其他人就更不可能會接她的話茬了。
見黃氏討了個沒趣兒,三太太無不鄙視地看了她一眼。
顧婉晴眼睛骨碌碌轉了一圈,然後笑着說道:“大伯母,我們登高之後去濟慈寺吃齋菜,好不好?”
大夫人笑着看了她一眼:“這幾年來,但凡要登高,你總不忘到濟慈寺吃齋菜,難道你吃不夠嗎?真是個饞嘴的貓兒!”
若是從前,顧婉晴恐怕會笑嘻嘻地拉着大夫人的袖子撒嬌了,可是這一次,她居然臉紅紅地解釋道:“我不過白問問,也不一定非要去吃的。”
她向來活潑爽利,這樣扭捏臉紅的樣子十分少見,屋子裡坐的衆人都被她逗笑了,顧老夫人還笑着說道:“我們四小姐長成大姑娘了,知道害羞了。”
顧婉容看着顧婉晴的臉好似成熟的水蜜桃一般粉嫩,不由感嘆:四姐姐是真的長大了。
長輩的話題在小輩們聽來,是非常沒有意思的。
顧婉晴就跟顧老夫人說了一聲,招呼着家中的幾個小輩帶着客人去了廂房。
陸桂芳帶了南方的特產一一送給衆人,女孩子們就圍在桌子上說話,誰家胭脂好,誰家衣裳做的時新,這些都是女孩子的話題。
陸世澤卻覺得這些事情非常無聊,他就一個人坐在一邊。
二少爺顧珍就過來跟他說話,問他讀了什麼書,之前在南方上學怎麼樣?
陸世澤就怕別人問他學業上的事情,在家中被父親唸叨已經很煩了,沒想到來道顧家做客,表哥還要問這些令人煩心的事,他就有一搭沒一搭地回答着顧珍的話,同時不停地朝陸桂芳處張望。
顧珍見他心不在焉,再仔細打量這個表弟,發現他個子很高大,皮膚很黑,一頭自來卷的頭髮,看上去很壯實,便猜測到他可能不大喜歡讀書,於是就不再勉強,說了幾句讓他不要客氣拘束的話,就走了。
顧婉容見他一個人坐着,百無聊賴地樣子,就主動過來問他:“表哥,你們在南方也登高嗎?”
“登啊,自然是登高的,不僅要登高,還要賞菊花,插茱萸呢!”
顧婉容聽了也接着說道:“那跟京城差不多了,那你們應該也喝菊花酒,吃重陽糕吧?”
“當然了,我非常喜歡喝菊花酒,妹妹也喜歡喝”,陸世澤說道:“容表妹,你也喜歡喝嗎?”
“嗯”,顧婉容點了點頭,然後又問他是怎麼回來的,陸路還是水路,一路上經過什麼地方,見到了哪些風景。
陸世澤找到了話題,就像打開了話匣子,滔滔不絕地說了起來。
陶孜見他們兩個聊的熱鬧,也搬了個凳子坐在他們旁邊,聽得津津有味。
陸世澤見顧婉容對南方的風俗風景很感興趣,就主動提出要送些南方的描寫風土人情的書給顧婉容。
顧婉容聽了很高興,她沒有拒絕:“那我就先謝謝表哥了。我自打出生,就沒有出過京城,因爲沒有機會到處走走,所以就很喜歡看這些介紹各地風土人情的書卷,可是南方的書籍很少,我一直沒有買到,本來深以爲憾,表哥能送書給我,那就再好不過了。”
“是啊,表妹說的很對”,陶孜看了一眼顧婉容說道:“我跟容表妹一樣,都很喜歡這方面的書,陸世兄既然手上有這方面的書,不如也送我一本吧。”
他說這話的時候,臉上帶着輕鬆的笑容,但是望着陸世澤的眼神中卻帶着深深的戒備。
陸世澤是一個好動耿直的人,他根本沒去留心這些,他覺得人家主動問他要東西,是沒有將他當成外人的意思,他很高興地笑了,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既然陶世兄要的話,我明天就讓人送到世兄府上去。”
“不用那麼麻煩”,陶孜說道:“你讓人送給六妹妹,我再到六妹妹這裡拿就行了。”
說着他解釋道:“反正……反正我隔幾天就要來一趟的。”
“好”,陸世澤呵呵一笑,然後問陶孜:“世兄既然經常來,那應該對這裡很熟悉吧?一直待在這裡忒無聊了,我想請世兄帶我在這裡轉轉。”
陶孜聽了陸世澤的話,心裡頭就想笑,這小子居然說跟六妹妹聊天無聊?真不知道是太耿直了還是傻?
他扭頭看了一眼顧婉容,見顧婉容臉上並沒有生氣的表情,就提議道:“我知道外院有個書房,那書房裡面有幾把兵器,還有一把上好的寶刀,不如我們就到那裡去轉轉吧?”
陸世澤眼睛一亮,然後跑到陸桂芳身邊,懇求道:“妹妹,妹妹,我帶陶世兄去外面轉轉,你在這裡等着我。”
陸桂芳聽了,放下手中的茶盞道:“好,你去吧,不過要小心些,不要闖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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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世澤拍着胸脯保證道:“妹妹,你放心吧,我絕對不會闖禍的。”
顧婉晴見他們兄妹這個樣子,不由哈哈大笑起來:“澤表哥,你這個樣子根本不像哥哥啊,分明像個弟弟了。”
她又轉過頭來對陸桂芳說道:“好表妹,你可真厲害!快教教我吧。”
陸世澤平時被妹妹說慣了,無所謂,沒想到今天被這幾個表妹嘲笑,臉一下子就紅了。他也不說話,而是十分窘迫地跑了。
他那個樣子讓大家笑得更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