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蓁思索再三，仍是去後院牽了其疾，託蘭兒向若傾辭行：“煩姑娘轉告若傾姑娘，我先行一步了。”
她一個女兒家，再怎麼爽朗也不能留在妓館過夜，還是回去的好。
蘭兒應下，正要辭行若傾已搖着扇子懶懶地走了過來，媚眼一瞟她手中繮繩，笑得柔柔的：“馮四小姐不是說宵禁不回去了麼？”
馮蓁笑了一下，沒有說話，只道了一聲“告辭”便翻身上馬，若傾卻又叫住她：“玄公子醒了，您不去看看嗎？”
“不必了。”馮蓁飛快地拒絕，略頓一頓，臉上緩緩盪出一個笑來：“這幾日就拜託若傾姑娘和蘇先生悉心照料了，若是謝先生大好了，還勞你將他送往六王爺府上。”
若傾應下，馮蓁點點頭，一提繮繩策馬而出。
“駕——”
洛陽城。月色西沉。
馮蓁策馬在街道上奔騰，穿調音裡，經洛陽大市，抄小路駛回壽丘裡。
一路都沒遇見守夜的禁軍，馮蓁鬆了口氣，掏出帕子擦了擦額上細密的汗珠略微放緩了速度。身前的巷口陡然現出一簇幽紫色的蝴蝶，伴隨着一聲慵懶的男聲：“哦呀，我們又見面了，還真是巧。”
馮蓁雙瞳一凝，紫蝶之中緩緩現出一抹妖嬈的人影，嚇得她幾乎魂飛魄散，失手一鞭子抽了過去！
什麼鬼啊這是！
“你還真打啊！”白晏抱頭怒道，轉眼間馮蓁卻已從他身邊掠了過去，只留下個一騎絕塵的背影，氣得他撿起一塊碎石作勢要砸：“沒良心的丫頭，好歹我還救過你！”
馮蓁沒有聽見，驚嚇了一路，連隱蔽都忘了徑直駛到了昌黎王府的兩座石獅子面前！
可巧趕上馮誕正帶着一隊人馬出門，見狀，又驚又喜：“阿蓁？你回來了？”
說着忙下了馬，快步朝她走了過來。
馮蓁臉上神情僵了僵，沉着臉翻身下馬，將繮繩和馬鞭都拋給迎上來的小廝，徑自穿過馮誕身邊向王府中走去：“我累了，先回去休息。”
她語氣涼薄，竟是絲毫不給
馮誕面子，一羣人面面相覷。馮誕愣了片刻，目光落到她髻上繫着的雪青色束帶上，又暗沉幾分。
“送小姐回去休息吧。”馮誕道，眉宇沉沉看不出任何情緒。
白鷺洲。
“小姐——”
面對貿然出現的馮蓁，折葉的反應是衣服褲子都沒穿利索便衝了過來，一把將她抱住！
春暄倒是很冷靜，帶了件海棠紋的披風出來替她披上，笑得溫婉：“屋外天寒地凍的，小姐快進屋吧。”
折葉“啊”的驚呼了一聲，這才反應過來，忙喜笑顏開地攜着她的手走進了屋中，“小姐的傷可大好了？三公子來信說，您在書院可吃了不少的苦……”
說着，兩個眼圈便有些紅。
“我沒事……”馮蓁無奈地笑了笑，轉眸看向春暄：“這些日子勞你費心。”
春暄脣角笑容微微有些僵滯，擡眸不明所以地看向她，馮蓁卻沒有再看她，而是攜了折葉的手有說有笑地進入了臥房。
她只是偶然想起來走馬燈的事情，想明白了，之前容琛爲什麼會送她走馬燈。
次日，煙消雲集，彩徹區明。
白鷺洲中，馮蓁坐在蓮池前同折葉一邊打着穗子一邊說着書院裡發生的趣事，不多時崔氏便趕了來，帶着馮希，笑得很是和藹：“王爺昨日還在念叨呢，四妹妹可算是回來了。”
馮蓁笑了笑，同崔氏行過禮寒暄了幾句，看向有些拘謹侷促的馮希：“希兒好，可是不認得四姐姐了？”
心中卻還有幾分忐忑，自榛子酥一事之後她再未與馮希接觸過，馮希早慧，也不知道榛子酥的事情他知道多少……
他的眼神很像她曾經的學生兼外甥蕭寧，小大人似的故作深沉，這讓她總是忍不住對他生出憐愛。
馮希呆呆愣愣地看着她：“你，你是誰啊？”
目光也不似往日之清明。
馮蓁一愣，探詢地望向崔氏，崔氏卻是掏出帕子抹淚不語。一旁的丫鬟素荷嘆着氣道：“四小姐有所不知，您去往清明書院後不久，小少爺便大
病了一場，病好之後整個人都像是被抽去了魂似的，變得有些……”
“出了這麼大的事，我如何不知道？”馮蓁驚道，又見這幾人神情凝重，心知此事必不簡單，追問道：“變得如何？”
“變得有些癡傻……”素荷猶豫再三，終是說了出來。
馮蓁腦子懵了一下，嗡嗡的一陣響，震驚地看着畏怯打量着自己、眼裡只有陌生沒有半分其它情緒的馮希，張了張脣，好半天才嘆出一聲：“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折葉憂心忡忡地道：“事情就是素荷姐姐說的那樣，王爺不讓驚動，所以就沒敢告訴你。小姐你走後不久，小少爺便被抱進聽竹軒中養着呢。上月王爺預備着給他開蒙，想送他去族裡的私學上學，誰知道臨行前一天，小少爺失足落了水，就，就便成現在這個樣子了……”
“別說是認不得您了，除了王妃，他誰也認不得了，連蘇姨娘和王爺都不認得……”
“只認得大嫂？”馮蓁驚道，他跟崔氏才幾天？蘇氏可是他的生母，怎會連蘇氏都認不得？
直覺告訴她，這其中定然有鬼！
素荷點點頭道：“是啊，爲此，王爺還曾懷疑過是我們娘娘……”
“素荷。”崔氏輕聲制止她，素荷會意，忙噤了聲。
馮蓁眼睫一閃，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崔氏今天過來的用意她焉能不知？略想了想，問道：“阿兄呢？”
“王爺去家廟接常姨娘了，今日是昭儀的壽辰，晚上，得進宮赴宴呢。”崔氏強顏歡笑地說道。
馮瑤的壽宴？
馮蓁驀地反應了過來，怪不得馮昱不顧她的感受怎麼說都要去接馮璇回來，原來是馮瑤的生日啊！
在清明書院待了這麼久，她還真是有點想念這對姐妹了呢！
眼中劃過一絲凌厲，馮蓁脣角微微揚起，沒有說話。
崔氏話音還未落，便有小鬟來報，馮璇同馮昱的車馬已到了壽丘裡。崔氏站起身來，將馮希交到素荷手裡，衝馮蓁笑道：“走吧，我們去門外等着三妹妹回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