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謙退堂裡,湖陽郡主一早就得到了消息,看見庾程緯滿臉是血地被擡了進來,不由大吃一驚。“快去請林太醫過來給世子爺瞧瞧!”剛好今天請了太醫院的林太醫來給老太君請平安脈,現在還沒有送走,就勢就把林太醫請了過來。
林太醫檢查了庾程緯的傷處,最後對湖陽郡主含糊地說:“世子爺臉上的傷倒是沒有大礙,只是那要緊處……那個,捱了一腳,怕是要在牀上躺上一個月才能下來了。”
湖陽郡主臉色鐵青,汝南王妃最是護短,若庾程緯在她的地頭出了這事,萬一日後不能人道了,那汝南王妃還不知要怎樣鬧騰呢。
湖陽郡主道:“汝南王世子的傷,會不會影響到他日後……”
林太醫知道她話中的含義:“這個應該不會……下官去寫個方子進來,先給世子爺吃幾服看看吧!”
林太醫跟着湖陽郡主身邊的嬤嬤下去寫方子了。湖陽郡主狠狠一拍桌子,厲聲喝道:“到底是哪個吃了雄心豹子的,敢對世子爺下這種辣手!”
庾程緯的小廝跪在地上,將事情的經過哭着說了一遍。湖陽郡主臉色陡變:“是他?”庾程緯算是她的遠房族侄,之前她本有意爲他出頭,聽說把庾程緯打成豬頭的是庾璟年,她立刻就消了這個念頭。
庾璟年,在宗室中間那可算是大名鼎鼎!那是連親生父親都敢忤逆的天魔星,皇上的話都敢不聽的狠角色,誰願意招惹這樣不按常理出牌的人?
湖陽郡主留下心腹嬤嬤照看庾程緯,只帶着大丫鬟雀兒去了東廂房。
東廂房中,沈沅珍也聽說了庾程緯被打的事兒,她慢條斯理地摩挲着手腕上的鮮紅如血的珊瑚珠串,滿臉鄙夷地嬌聲道:“這麼點小事都做不好,真是個白癡!”
湖陽郡主剛好進來,聽見這一句,沉下臉問道:“珍兒,你在罵誰?”
沈沅珍從貴妃榻上站了起來,一把拉住湖陽郡主的手,撒嬌道:“娘,您怎麼來了?也不讓丫頭通報一聲!”
湖陽郡主對屋子裡侍立的丫鬟們揮了揮手道:“你們都出去。”丫鬟們聽話地魚貫退下,連雀兒都跟着退了出去。屋子裡就只剩下了湖陽郡主母女兩個。
沈沅珍覺得氣氛有點怪,試探着問了一句:“娘?”
湖陽郡主霍地轉過身來,喝道:“你給我跪下!”
沈沅珍楞了,長這麼大,湖陽郡主還從來沒有對她這樣聲色俱厲地說過話,一下子委屈得眼眶都紅了。
湖陽郡主兩道斜飛入鬢的眉毛挑了起來,讓她看起來分外凌厲:“連孃的話你都敢不聽了?”
沈沅珍不敢違抗母親,不情不願地跪了下來。
湖陽郡主看着女兒一頭烏鴉鴉的頭髮,絕美的線條令人砰然心動,這樣的泫然欲泣猶如一朵帶着露水的玫瑰花,這樣的美人兒,誰捨得對她說一句重話呢?可她還是硬着心腸說道:“你可知道你錯在哪裡?”
“女兒不知!”
“哼!”湖陽郡主鼻子裡哼出了一聲道:“你以爲你做了什麼爲孃的一無所知?汝南王世子雖說是好色如命,但是他也不至於膽子大到敢在沈家的花園裡就調戲沈家的三小姐,你以爲昨天你偷偷地見了他一面我會不知道?”
沈沅珍道:“女兒只是不想看見小賤人那般得意!叫表哥教訓一下她,出一口氣而已。”
湖陽郡主氣結:“你知不知道,你這位表哥是個什麼名聲?爲什麼見他之前,你的祖父要把你們這些女孩兒全都遣了出去?你和他偷偷見面,要是被人瞧見傳了出去,你以後還要不要嫁人?”
沈沅珍偷看了湖樣郡主一眼,辯解道:“我身邊這麼多人,表哥又怎麼能把我怎樣?何況表哥人傻傻的,聽話得很,再說這謙退堂上下都是咱們的人,誰敢傳揚出去?”想起庾程緯見了她之後,那神魂顛倒的樣子,她嬌嗲嗲地說幾句話,庾程緯就東南西北都不辨了,叫他幹啥他就幹啥。
想到這些,沈沅珍既驕傲又有點兒小興奮。
湖陽郡主道:“你到底和緯兒說什麼?”
沈沅珍柔柔道:“我就是告訴她,三姐姐生得花容玉貌,在沈府裡卻是爹不疼娘不愛,只要他在後花園纏住了沈沅鈺那個賤人,最好能拉住她的手或者抱住她的身子,時候差不多了我就派人去撞破她們的好事,再宣揚到外頭去,到時候那個賤人名聲盡毀……表哥可是早就有了正妃了,那個賤人就只能嫁進汝南王府做妾了!”
湖陽郡主哭笑不得:“他就這麼答應你了?”
沈沅珍道:“是啊!我答應事成之後,再送他一個美貌的丫頭侍候他,他就樂顛顛地答應了!”
這個庾程緯還真不是一般的白癡,他也不想想沈家是什麼樣的人家,他若真照着沈沅珍的辦法做了,沈家爲了家族的顏面也絕不可能輕易放過他,到時候汝南王怕是要重新立一個世子了。
而這些,沈沅珍是明白的,反正到時候沈沅鈺的名聲算是徹底毀了,至於庾程緯被她利用完了,他的死活,沈沅珍當然是懶得替他考慮。
沈沅珍憤憤道:“只可惜這一切計劃的周詳,卻被庾璟年那個該死的給破壞了!”
湖陽郡主喟嘆一聲,女兒有這般心計手段,她心裡卻不知是喜是愁。“你可知道,這麼多年來,娘對付周氏,對付三丫頭,卻從來沒有叫你沾一手指頭,都是爲了什麼?”
沈沅珍猛地擡起頭,道:“我知道娘是疼我,既然如此,您爲什麼不肯替女兒出了這口惡氣,要任由那個小賤人爬到我頭上去!”
湖陽郡主怒不可遏:“蠢丫頭!娘平時是怎麼教你的?你是什麼樣的身份?你是金尊玉貴的郡主之女,等你出嫁的那天,娘會向太后和皇后陳情,爲你討要縣主的封號!沈沅鈺算是什麼東西?她只是一個‘丙姓’下賤女人生出來的賤種!你偏偏事事要和她計較,用美玉去和石頭相碰,你這腦子到底是怎麼想的?”
沈沅珍把臉扭到一旁,淚水盈盈欲滴,卻偏偏不肯服軟。
湖陽郡主看見女兒這個樣子,心疼得不得了,就伸手把她拉了起來,兩個人一起在牀榻上坐了。
湖陽郡主放緩了語氣道:“珍兒,你是蘭陵沈氏最美麗、最聰慧的女兒,娘希望你將來嫁給全天下最優秀的男子,快快活活地過一輩子!爲了達到這個目的,你必須是最優雅、最完美,沒有絲毫瑕疵的!那些不好的事,那些陰謀詭計,都有娘來做,你什麼都不需要插手,只要保持住的高貴和美麗就足夠了,娘一輩子過得並不幸福,卻希望你作爲一個女人,得到最大的幸福!”
聽到這些話,沈沅珍也有些震動,低低地叫了一聲:“娘!”
湖陽郡主道:“沈沅鈺那個小賤人不知道爲什麼,現在變得十分難纏,娘這也是在爲你擔心啊!上一回玉林大師的事,娘左思右想,到現在還沒有想明白。這次你這樣的算計她,娘隱隱覺得,就算沒有庾璟年出現,她也一定有辦法脫險,甚至反制於你!”
沈沅珍心裡怎麼都不肯相信:“娘,你也太高看她了吧?難道咱們就讓那個小賤人一直在咱們的面前耀武揚威嗎?我怎麼咽得下這口氣!”
湖陽郡主看着沈沅珍,神色有幾分鄭重:“自然不會!這個府裡頭,給咱們掣肘的人有不少,老太君更是隱隱向着小大房,所以咱們纔不能輕舉妄動,被她輕易拿到了把柄,咱們要不動則已,一動就要打中她的七寸,讓她永遠沒有翻身的機會!不但是她,連小大房,咱們也要一併把他們給搬倒了!”
聽到這些,沈沅珍的臉隱隱亮了起來。“娘,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用過晚膳,沈沅鈺只帶了綵鸞去盈翠居看望受傷的沈沅依。綵鸞手裡捧着一個長長的條形匣子,正是老太君送給她的兩匹孔雀綢其中的一匹,另一匹被她送給了妹妹沈沅舒。
沈沅依帶着翠翹在穿堂那裡迎接,將沈沅鈺讓進了東廂房。姐妹兩人分賓主坐了,小丫鬟們魚貫着進來,流水價上了茶果點心。
沈沅鈺閒話兩句,見沈沅依臉上被掌摑的痕跡已經消得差不多了,就笑着說:“五妹妹能否叫侍候的人先下去,我有幾句話想和你說。”
沈沅依有些狐疑地看了她一眼,道:“你們都下去吧。”丫鬟們悄無聲息地退下,屋裡只留下一個翠翹。
沈沅鈺就朝着綵鸞努努嘴,沈沅依早就看見綵鸞捧了一個盒子進來,不過沈沅鈺沒有說,她也不好問。
綵鸞走上前一步,打開盒子,一片瑰麗璀璨的光芒耀花了人眼。沈沅依臉色一變:“三姐姐這是什麼意思?”她爲了一匹孔雀綢鬧得不可開交,丟盡了顏面,傳得闔府皆知,卻沒想到沈沅鈺隨隨便便就拿了一匹出來,那自己昨天和沈沅珍鬧那麼一出,豈不是笑話?
沈沅依當時就惱了:“三姐姐這是何意,你今天是專門來取笑小妹的嗎?”
沈沅鈺卻是神色懇切:“五妹妹,我絕無此意!我是真心實意想把這匹孔雀綢送給你的!”
“爲何?”
沈沅鈺道:“我希望你像我一樣,記住沈沅珍曾經帶給我們的恥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