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沅鈺一時竟不知說什麼好了。她想起這件事此前沈昀曾經問過她一句。她並沒有多說什麼,沒想到沈昀就記在心上了。
那一瞬間她只覺得心口暖暖的。她問蕊心道:“蕊心姐姐,你說這套頭面的樣式是爹爹親自畫圖樣?是真的嗎?”
沈昀自己回答道:“自然是真的!”
沈沅鈺歡喜萬分,對蕊心說:“快拿來我看!”
蕊心小心地將盒子交到她的手上,沈沅鈺一一拿起髮梳、釵、步搖、額飾、項圈等細細查看,果然設計得十分精美別緻,令人愛不釋手。從前只是覺得父親會穿衣服,畫也畫得十分好,如今看來,他竟是一個十分專業的首飾設計師,建康時尚界大咖名不虛傳!
沈沅鈺雖然活了兩輩子,可畢竟是女人,是女人就不可能抵禦住漂亮首飾的誘惑,沈昀見她拿着那些首飾,哪一件都捨不得放下,本來想問她一句“喜歡嗎”,現在覺得實在是多此一舉了。
沈沅鈺就問她爹:“你怎麼會設計首飾?”
沈昀十分霸氣地道:“有什麼是你爹爹做不了的?”
這麼自信心爆棚也真是叫人醉了!
沈沅鈺把玩了好半天才依依不捨地喊了鸞娘進來,讓她把這個匣子小心地收好了,對父親說:“老太君過大壽的那天,我就戴這套頭面,您看怎樣?”
沈昀點了點頭,臉上滿是愉悅的笑容。女兒肯捧場,他自然是高興的。
沈沅鈺高興完了,纔想起一件事情,這一套頭面可比原來沈昀送給自己的那一套還要珍貴和精緻多了。“父親,您不會是光給我準備了一頭面,卻沒有七妹妹和八妹妹的吧?”
沈昀的臉色就是一僵。他外頭的事務一大堆,親自爲長女畫草圖打首飾就已經是勉爲其難了,當然就顧不得庶女和小女兒了。大家族裡作長輩的最忌諱厚此薄彼,喜歡誰不喜歡誰都要裝在心裡,平日裡絕不表現出來。否則下頭子孫們爭風吃醋,那就宅無寧日了。
沈昀聰明絕頂,這樣的道理自然是懂得。可是人心總是偏的,他喜愛大女兒,自然就處處想着他,剩下的兩個女兒就難免被他忽略了。他咳嗽了一聲道:“你七妹妹和八妹妹的頭面,我正叫匠人做着呢,你的這一套先做好了,就拿來給你瞧瞧,等她們的做好了,爹爹自然會派人給她們送過去!”
沈沅鈺一看他的臉色就知道他壓根就是哄自己呢,也不點破。又問了一個十分犀利的問題:“爹爹想着給女兒們打頭面,就沒有想想母親?”她總覺得父親待母親一直十分疏遠,尊重是足夠尊重了,可是一點都不親近。
從前她以爲是因爲周氏生不出兒子的緣故,可是和沈昀接觸了這麼長的時間,沈沅鈺覺得父親不是那麼小心眼兒的人,那到底是爲了什麼?
沈昀一瞬間怔忪:“你這丫頭,父母親房裡的事兒,哪輪得到你操心!”沈昀看她說了這麼一會子話,臉色有些蒼白,就對她道:“你身子還沒有大好,就好好歇着吧,大夫的方子我看過了,十分對症,你要按時吃藥!我會叫蕊心看着你的!前陣子竟拿自己的身子做筏子,真是胡鬧!”顯然之前那些彎彎繞繞全沒逃脫過沈昀的眼睛。
見沈昀要走,沈沅鈺忙喊了張嬤嬤,叫她送大老爺出門。沈昀又吩咐了張嬤嬤幾句,叫她好好伺候沈沅鈺,不可有絲毫懈怠,這才帶着蕊心離開長樂堂回到外書房。
鸞娘就給沈沅鈺掖了掖被角:“三小姐累了,歇一歇吧!”
沈沅鈺哪裡睡得着,先是吩咐鸞娘將剛纔大老爺送她的頭面收好,在七小姐和八小姐也收到大老爺送的頭面之前,不要讓旁人知道。父親既然和自己那麼說了,這兩位妹妹的頭面他一定會送的。
自己病着的這段日子裡,同胞妹妹八小姐沈沅舒對自己還是十分疏遠,倒是七小姐庶妹沈沅璧幾乎每天都來看她,給她帶了不少好藥過來,沈沅鈺明知道她是假裝的,卻也打起了精神和她表演姐妹情深的戲碼。
她又想父親和母親的事兒。想起剛回沈府的時候,自己裝昏,父親和曾祖母的對話中曾經提到過一個叫做道靈的女子,曾祖母說父親一直忘不了那個女子,也不知道這個道靈是個什麼人!
想到這裡怎麼也睡不着了,就叫人去請賈嬤嬤。如今都在一個院子裡,賈嬤嬤來得倒快,沈沅鈺讓她坐在雲母牀旁邊的椅子上,開門見山地問道:“嬤嬤從前可曾聽說過一個叫做道靈的女子?”
賈嬤嬤沉思:“道靈?小姐可知她姓什麼,是哪個門閥世家的?”
沈沅鈺搖了搖頭道:“我只知道十幾年前,在父親和母親還沒有成婚之前,應該是個比較出名的人吧?”她也不是很肯定。
賈嬤嬤想了半天,最後搖了搖頭:“老奴實在想不出有這樣一個女子,要不老奴回去問問太太?”
沈沅鈺心裡有些失望:“別,母親身子不好,不要拿這些瑣事去煩她。”涉及到父親的情史,還是別叫母親知道的好。
接下來的幾天裡,沈沅鈺的身子一天天好了起來,府裡上上下下的人全都嘖嘖稱奇,紛紛稱讚玉林大師道法如神。周氏卻還是那副病怏怏的樣子,不見病情惡化,也沒有好轉的跡象。
不過四五天的功夫,沈沅鈺的病情就全好了。算算日子,老太君的大壽近在咫尺了,東西兩府置辦一應物件,早就開始忙了起來。
這天沈沅鈺也被告知自己姐妹幾個的禁足都被解除了。她派了人去打聽才知道是四小姐沈沅珍在屋子裡憋不住了,去求了顧氏提前放她出來,而顧氏不好單放她一個人出來,便連帶着把沈沅鈺等人一塊兒放出來了。
前幾天她去西府給沈沐求情,回頭都是親自去韶和院向顧氏請罪的,有沈昀給她撐腰,理由又是那麼得高大上,顧氏也不好責罰她。
說是禁足一個月,實際上也就十天。
沈沅鈺真真假假病了這麼久,如今禁足令也解除了,第一時間就帶着鸞娘去看三堂兄沈沐。沈家東西兩府只隔着一道夾道,到了西府,先去拜見了叔祖母謝氏。周氏能順利搬回長樂堂,謝氏居功甚偉,沈沅鈺安排了很多後招最後都沒有用上,所以她給謝氏磕頭的時候倒也是真心實意的。
謝氏待她也算是和善,問了幾句她的病情,沈沅鈺就提出想去看一眼三堂兄。謝氏沒有多想也就準了,派了一個丫鬟帶路,引着沈沅鈺到了沈沐的院子。
剛進院子就聽見沈沐發脾氣的聲音:“勞什子的下棋下棋,你們一天除了下棋,能不能想點兒別的花樣,少爺天天趴在這兒,悶都悶死了!”沈沅鈺聽見這聲音就覺得心中一暖。
沈沐長得不夠帥,論才華論能力,在沈府的一票少爺裡也是倒數,可他有一顆赤子之心,待沈沅鈺是真的好,沈沅鈺也是真心喜歡和他親近。
“三哥在發什麼脾氣呢?”小丫鬟挑起簾子來,沈沐就看見沈沅鈺笑眯眯地走了進來。
“三妹妹!”沈沐看見沈沅鈺十分高興,“你來了,你的病可大好了,這兩天我正擔心你呢,聽說你病得厲害,又被伯祖母禁了足。要不是我現在傷着動不了,我早就去看你了!”
沈沅鈺十分自來熟,拉了一把椅子坐在沈沐的牀前,就看見沈沐趴在牀上,齜牙咧嘴的表情十分古怪,想來是看見沈沅鈺過來一時激動,動作大了些,扯動了屁股上的傷口。不過看起來他精神十足,傷應該沒有大問題。
沈沅鈺就有些好笑:“三哥,你怎麼還是改不了你那毛毛躁躁的性子!”這話要是別人說,沈沐一定就惱了,沈沅鈺說他卻一點兒都不生氣。只是嘿嘿傻樂。
“這幾天連吃了幾服藥,我的病也大好了。今天祖母解了我們姐妹幾個的禁足,我就第一時間來看你了。你的傷勢怎麼樣了?我爹爹給你的那藥好不好用?”
沈沐道:“那天你和大伯來得及時,我只捱了二十幾板子,傷勢沒什麼大礙,大伯送我的藥效果也很好。就是現在得這樣趴在牀上,什麼也幹不了,可悶煞我了!”
沈沅鈺聽他這麼說就放心了。看見屋裡沒有外人,就忍不住戳着他的腦門道:“你呀你,我真不知道說你什麼好,你也不和我商量一下就跳出來亂幫忙,我早就部署好了,你真是白捱了這一頓板子!”
“什麼?”沈沐本以爲自己這次幫了沈沅鈺大忙了,沒想到自己的所作所爲竟然是可有可無的,臉上的表情一時比哭還難看:“你怎麼不早說?”
沈沅鈺“噗嗤”笑了,“我又不能未卜先知,怎麼早說?這次也算吃一塹長一智,以後再有這樣的事,一定要考慮清楚再做。爹爹送你的藥快要用完了吧,我已經求了爹爹,再給你弄一瓶送過來,還有知道你悶得慌,我特意帶了些好東西送給你!”
“是什麼好東西?”沈沐聽見好東西就不由得眼睛一亮。
沈沅鈺招了招手,鸞娘就遞上了一個匣子。沈沐打開一看就失望了,“我當是什麼好東西,明知道我不愛讀書,你還送我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