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沅鈺兩道眉毛緊緊擰在了一起,“表哥,我今天是來拜佛的,不想聽你的這些風言風語。”
謝純忽地踏前一步,“表妹,我一直心悅於你,你冰雪聰明,我不相信你一點兒看不出來。庾璟年已經死了,回不來了,你何必糟踐自己,非要嫁到琅琊王府去守那望門寡呢?”
有時候沈沅鈺實在覺得謝純太過霸道煩人,她眉毛一挑:“表哥,我和庾將軍早有婚約在身,你現在來和我說這些,到底想置我於何地?真是不知所謂!何況,你不覺得你如此作爲,有些趁人之危嗎?”
謝純冷笑:“那些所謂的俗世禮法,又豈能約束我謝季平。既然我喜歡你,就要不擇手段地得到你,別說你只是和庾璟年定了親,就是你和他成了親,我也是這般行事。”
沈沅鈺覺得和謝純講道理,真是白白浪費脣舌,她乾脆轉過身去不看他,冷聲道:“道不同不相爲謀。我和表哥無話可說,表哥請自便吧。我還要繼續拜佛。”
謝純氣得七竅生煙,若不是沈沅鈺是他喜歡的女孩,他絕逼掉頭就走,以後遇見了都用鼻孔去看。只可惜對方是沈沅鈺,爲了沈沅鈺,他已經一再刷新下限,也不在乎多這一次了。
他好不容易調勻了氣息,寒着聲音問道:“我有一件事不明白,還請表妹告知。我究竟哪一點上不如庾璟年,讓你對他趨之若鶩,對我卻是這樣的不屑一顧?”謝純午夜夢迴,無數次地想過這個問題,卻總也沒有個答案。
沈沅鈺十分不耐煩地道:“你到底還有幾個問題?”
謝純語氣真摯道:“我只求表妹死也讓我死個明白。”
沈沅鈺忍了半天才忍住伸手抽他的衝動,想也不想就丟給他一句話道:“我只回答你最後一個問題,聽完這個,你立刻給我出去,不要打擾我拜佛!或許因爲我遇見他比遇見你更早的原因罷!”愛情又不是加減乘除,怎麼會有標準答案呢!
沈沅鈺說完了這句,丟下謝純不管,繼續在毗盧寶殿之中拜佛。本來以爲謝純會守諾出去,沒想到這人臉皮極厚,亦步亦趨地跟着沈沅鈺,就像是她的貼身保鏢一般。
沈沅鈺不由氣結。“表哥你不是不信佛嗎,爲何還要跟着我?”
謝純這麼久沒有看見沈沅鈺了,實在是想和她多說兩句話,便道:“你只拜你的佛,我又沒有打擾到你。不過是有人求我給他畫一幅二十諸天圖,我得好好瞧瞧諸天長成什麼樣子,免得畫出來了人家不滿意!”
這簡直就有點無賴了,沈沅鈺不知道謝純什麼時候都變成這樣了。這人軟不得硬不得,軟硬都不吃,她也是在拿他沒辦法,只好當他不存在,繼續虔誠地拜自己的佛。
謝純卻沒話找話道:“我雖然不信佛教,但是絕大多數的佛經我都讀過,不若我將這二十諸天的典故一一講給你聽。”說完也不待沈沅鈺答應,就一一說起了二十諸天的來歷。
謝純年紀雖小,但是學識淵博,一段段佛家故事隨口說來,竟是口齒留香,每每還有他自己的獨特見解,一般人聽來絕對會受益匪淺。
只是沈沅鈺如今哪裡有心思聽他講這些,只覺得有一羣蒼蠅在耳邊嗡嗡嗡叫個不停,這個真是忍無可忍,沈沅鈺忽地站了起來。
“謝純,你給我閉嘴!”這是氣急了連表哥也不叫了。
謝純見沈沅鈺小臉通紅,柳眉倒樹,杏眼圓睜,別有一番韻味。一時之間竟然看得呆了。
沈沅鈺一字一頓地道:“我現在給你兩條路,一是你自己走出這毗盧寶殿,二是我叫了金靈進來,讓他把你扔出殿外去。”
謝純臉色一變:“沈沅鈺,你非要這樣嗎?”
沈沅鈺根本就不理他,大聲叫道:“金靈,金靈進來。”金靈聽見她的聲音,光速來到她的身邊,“小姐你叫我?”
沈沅鈺道:“你現在開始,數十個數,數到十的時候,若是謝純還不從這裡出去,你就動手將他和他的小廝打暈,然後將他們扔到大殿外面的廣場上去,不要因爲他們是親戚就手下留情,知道嗎?”
金靈看了看謝純和跟在他身後毫無存在感的黑荊,雖然不知道這是怎麼個情況,還是聽話地點了點頭。
謝純氣得跳腳,“沈沅鈺,盛黎先生已經答應了咱們兩個的事兒!”盛黎先生便是沈昀的號。
沈沅鈺咬牙:“我和你沒有任何關係。金靈,還愣着幹嘛,還不快數數。”
“呃,哦!”金靈雖然不知道現在是怎麼個情況,不過沈沅鈺讓她動手她纔不管對方是誰,說了一句:“謝公子對不住了。”便一五一十地數了起來:“一、二、三、……”
謝純也會些功夫,但是他畢竟還是以習文爲主,武功不過粗淺。金靈的功夫他是見識過的,就算他和黑荊兩個加在一起,人家小姑娘一隻手就能輕鬆將他們主僕打倒了。
謝純發現,金靈數到八的時候,眼神就變了。看向他和黑荊的眼神,就像是獵豹看向自己的獵物一樣,雙眼寒光閃閃,那目光不時地在他的脖子上逡巡,謝純絕對相信,金靈一個手刀絕對會將他砍翻在地。
謝純一瞬間心中轉過無數個念頭,終究是覺得被一個小丫頭打暈了,丟在外頭的廣場上太過丟人,間不容髮間大喊一聲“慢着”,金靈這時已經數完了十個數,正準備動手,被沈沅鈺制止住了。
沈沅鈺道:“你現在就離開這裡,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
謝純冷着一張臉:“我走我走,君子動口不動手,你別叫這個丫頭出手。”
沈沅鈺就用目光向着大門的方向示意了一下。謝純快要氣死了,卻也沒有辦法,招呼了小廝一步步向後退去。真是越想越不爽快,沈沅鈺的眼神卻像是刀子似的,讓謝純不敢有絲毫的停頓,徑直地出了毗盧寶殿。
沈沅鈺見這個移動着的麻煩總算被嚇退了,不由鬆了一口氣。又吩咐金靈道:“你到門口給我守着,要是有哪個不張眼睛的,再敢踏進半步,你不用客氣,只管出手教訓他們。”
金靈憋着笑,大聲答應着,疾步到了門口站定。目光不善地看着謝純和黑荊。
謝純大怒:“沈沅鈺你給我記住,早晚有一天,我會讓你後悔今天你所作的一切。”早晚有一天我會把你娶回家去,到時候我是夫你是妻,夫爲妻綱,看你還能反了天去?
沈沅鈺轉過身去拜佛,對謝純的話充耳不聞。
謝純跺跺腳,只得帶着黑荊向山門走去。黑荊看着謝純滿臉的黑氣,也知道少爺長這麼大,還從來沒有吃過這麼大的虧,尤其對方還是女人,便勸解道:“少爺你別生氣。這三小姐絲毫不顧念親戚的情分,實在是太,太……”黑荊是知道沈沅鈺在謝純心中的地位的,一時竟找不到一個合適的詞來形容了。
謝純把今天的事兒從頭到尾想了想,不知怎麼的氣就消了,竟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來了。
黑荊看着自家少爺變臉比變天都快,一時間目瞪口呆。
謝純擡手敲了他一記,“發什麼呆呢,趕快跟我回家去。曾祖父早上給我佈置了功課,我還沒有做完呢!”
黑荊更懵了,謝純這頻道轉換的也太快了。他卻不知道謝純此刻想的是,不把曾祖父伺候好了,他又怎麼肯幫着自己給沈昀施壓,讓沈昀把沈沅鈺嫁到謝家來呢?
謝純暗暗握拳:沈沅鈺,就算這次讓你嫁到琅琊王府去,就算你要作一個新鮮出爐的小寡婦,我謝純也一定不會放過你的!
沈沅鈺從棲霞寺回來,鎮日呆在家裡繡嫁妝,再不出門。日子過得飛快,轉眼間就進入了二月份。沈沅鈺的婚期就定在二月裡,一時間所有的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沈家身上。
這麼長的時間,庾璟年依然沒有找到,其實大家心裡不說,都已認定庾將軍是早已不存在於人世了,只是不願意在沈沅鈺面前提及而已。
沈家肯在這樣的形勢下把女兒嫁去琅琊王府,衆人也不得不佩服沈家的一諾千金。皇帝有感於沈家的風骨和沈沅鈺的忠貞,隔三差五就賞下東西來給小大房,一時間沈沅鈺光是接賞就接得手軟了。
親迎的日子定在二月十二,欽天監算過,這是一個黃道吉日。二月十一,是沈沅鈺送嫁妝鋪牀的日子。一大早沈家就張燈結綵,開始忙碌了起來。
沈沅鈺也一早就被人從被窩裡挖了出來梳洗打扮,吃了早飯之後去給沈昀和周氏請安。周氏見她穿了一件大紅色刺繡水草紋遍地金雞心領通袖綢衫,逶迤拖地掐牙黃玫瑰紋樣絲緞裙。烏鴉鴉的青絲綰成繁複的飛天髻,頭上戴了一整套的點翠頭面。
她很少打扮得這樣正式,如今她已經十五歲,算是大姑娘了,身材高挑,她的皮膚特別的白皙嫩滑,五官也非常精緻美麗,雖然算不上是絕世美女,但骨子裡透出一股恬靜安然的氣質,讓人見而忘俗。難怪會有那麼多優秀的男子對她心生好感。
周氏見女兒出落的這樣出色,明天卻要嫁到琅琊王府去守活寡,還沒等着開口說話,眼淚就不由自主地落了下來。沈昀眉頭一皺,道:“大喜的日子,你這是哭什麼呢?”
沈沅舒就坐在周氏旁邊,拉着她的胳膊輕聲勸慰着。
說是大喜的日子,可是長樂堂上上下下,哪有一個人有一絲高興氣兒呢。周氏第一次無視了丈夫的話,而是對沈沅鈺道:“你就不能別嫁到王府去嗎?讓你父親求求皇上,推了這門親事,哪怕是一輩子不嫁人,就養在爲孃的膝下,也好過這樣嫁過去就守寡啊!”
沈沅鈺磕了一個頭,眼中含淚道:“是女兒不孝,讓父親和母親爲我操心。只是人無信而不立,事情進展到這一步,是無論如何沒有退縮的道理了。何況,”她抿着脣,“庾將軍的屍體不是還沒有找回來嗎?既然沒有確定他的生死,我怎麼能夠辜負他呢?”
她的語氣那樣堅定,就連沈沅舒都聽出來了。周氏一時也沒有辦法,沈沅鈺就站起身來,坐在周氏的旁邊輕聲安慰她。賈嬤嬤也上前勸說,總算周氏止住了眼淚。
一家人坐在一起吃了早飯。沈沅鈺在席間言笑晏晏,不住地活躍氣氛,沈昀何等老道,自然看得出女兒是在強顏歡笑。待吃完了飯,沈昀便對沈沅鈺道:“你跟我進來內室一下。”
兩人到了內室,下人們知道這是兩位主子有話要說,十分有眼力見地沒有跟進來。沈昀臉色有些不好看:“丫頭,這是你最後的機會,若是你現在後悔了,拼着觸怒皇帝,我也有辦法把這樁婚事攪黃了。你不妨再考慮考慮!”
沈沅鈺微微一笑:“祖父是不會讓你這樣做的!爹爹你身爲蘭陵沈氏的宗子,不是應該事事都首先考慮家族的利益嗎,這樣子可不行哦!”還有心情開玩笑!
沈昀真是氣得恨不能把她吊起來抽打,只是當然是捨不得的。“這些你不用管,只要你願意,我立刻就能讓你從婚禮上消失,然後我再出來收拾殘局就是了。”
沈沅鈺已經輕輕拉住了父親的衣袖。“爹爹,我知道您是爲了我好。可是上次您對我的承諾您都忘了嗎?年表哥是我認定了要跟他過一輩子的夫君,現在不是還沒有他的死訊傳來嗎?就算有最後一點兒機會,我也不會放棄的。若是將來真的有噩耗傳來的那一天,我又在琅琊王府裡呆不下去了,我會讓爹爹幫我逃出牢籠的。可是現在,您就成全女兒吧。”說到傷心處,她的眼淚終於落了下來。在周氏面前,她必須裝得堅強,也只有在父親面前,她才能露出內心真正的脆弱。
沈昀一時間只覺得無比心疼,把女兒輕輕抱在懷裡,摸了摸她的頭髮,安慰道:“好了,快別哭了,好不容易化好的妝又要花了。”
沈沅鈺伏在父親的懷裡,熟練地在他的衣襟上把自己的眼淚鼻涕全都擦乾了,纔有些不好意思地擡起頭來,看見沈昀一臉的嫌棄,不過畢竟沒有把女兒推開。
整個沈家敢把眼淚鼻涕擦在宗子大人衣服上的,也就只有這麼一個人了。
沈沅鈺有些虛弱地道:“爹爹,您說,我這個選擇是不是註定就是錯誤的?如果換了您是我,您會怎麼辦呢?”
沈昀身子一震,換了自己嗎?他的眼前浮現出一張清豔絕俗的面容,隨即硬生生地將這段回憶掐滅。淡淡地道:“既然決定了,就按照你說的那樣去做吧。你只要記得,不論做什麼,都有爹爹支持你,做你堅強的後盾!”
沈沅鈺破涕爲笑:“有爹爹這句話,我還怕什麼呢?”
沈昀想了想道:“你這樣嫁入琅琊王府,我總是有些不放心。我見蕊心在你手裡使喚的不錯,她也肯親近你,她又有幾分機靈,很是能幫你處理內院的事情,我就把蕊心送給你吧。”
沈沅鈺嚇了一跳:“這可不成!蕊心是您書房裡伺候的丫鬟,又要負責幫您整理情報,您把她給了我,您可怎麼辦呢?”還有一句話,沈沅鈺沒有說,蕊心可是沈昀的通房丫頭,沈昀就這麼把她給了自己,日後讓蕊心怎麼辦呢?
沈沅鈺知道的清楚,蕊心對沈昀可是一片癡情呢。
沈昀擺了擺手:“這有什麼,丫鬟沒了再調、教一個便是了。”
沈沅鈺急了,“您總該問問蕊心自己的意思吧?若是蕊心不答應呢?”
沈昀不由失笑:“她是我的丫頭,自然凡事由我做主,哪裡倒還要去問她的意見的道理。”沈沅鈺無奈,自己的老爹無情起來可真夠無情的。不過這在那個時代倒也是司空見慣的,沈沅鈺是個現代人,習慣了考慮丫鬟們的主觀感受,可是在沈昀看來,這些人就像是一件工具一樣,只需要完全的服從,至於工具有什麼想法,誰會去管呢?
這倒不是沈昀涼薄,而是當時的佃客制度,佃客們對於士族的人身依附關係非常的強烈,士族並不把佃客或者奴隸當做平等的“人”來看待。沈昀有這樣的想法是再正常不過的了。
沈沅鈺覺得自己和父親有代溝了。讓她立刻掰正沈昀的三觀不大現實,沈沅鈺只好道:“我知道爹爹是擔心我在琅琊王府過得不順心,要不這樣吧,以半年爲期,只要我在琅琊王府站穩了腳跟,我就把蕊心送回來給您,您還讓她在書房伺候。要是爹爹不同意,那我就堅決不要蕊心過去幫我了。”
沈昀無可無不可地點了點頭:“也好,就這樣決定吧。”
兩人商量好了,從內室裡出來,沈昀便叫人找了蕊心來,將自己的決定告訴了蕊心。蕊心聽說只是讓自己過去幫一陣子忙,用完了還要回來伺候沈昀,就長長地鬆了一口氣。
周氏也不放心,想把賈嬤嬤也給了沈沅鈺。沈沅鈺怎麼肯要,周氏本來就因病不能理事,長樂堂裡裡外外都靠着經驗豐富的賈嬤嬤打理,若是連她也跟着自己去了琅琊王府,讓周氏可怎麼辦呢!
最後還是沈昀發話,周氏這才作罷,還是把綵鸞、綵鳳、沁雪、金靈四個大丫鬟全都叫了過來,讓她們去了琅琊王府不可懈怠,要好生地照料沈沅鈺,聽她的吩咐,好生囑咐了一番這才作罷。
沈沅鈺見母親說了一會子話,有些累了,就帶着丫鬟告辭返回了東廂房。
蕊心等人跟着她回去,沈沅鈺的第一句話就是:“鹽山城那邊,還沒有消息嗎?”
蕊心搖了搖頭。沈沅鈺明知道結果必然如此,可還是感覺到一陣無與倫比的巨大失望迎頭撲了過來,她身子一晃,差點站不住腳。
好在綵鳳一把扶住了她,“小姐,你沒事兒吧?”
沈沅鈺強打精神,勉強一笑道:“我沒事兒。”綵鸞走上前去,和綵鳳一起扶着沈沅鈺在牀榻上坐下。沁雪倒了一盞茶遞給沈沅鈺喝了,沈沅鈺的臉色纔好看了一些。
蕊心有些擔心地看着她,“小姐,要不要奴婢們扶您躺下休息一會子?”
沈沅鈺道:“不必麻煩了,你們一會兒還要去琅琊王府裡鋪牀,先下去好生準備着吧。”
衆人不敢違背,這纔下去了。不大一會兒,蕊心就挑了簾子又回來了。沈沅鈺正歪在牀榻上看書,也只有通過這種方式,她才能讓自己平靜一點兒。
見蕊心進來,她就放下了書,坐直了身子問:“蕊心姐姐還有什麼事嗎?”
蕊心道:“的確是有件事要請小姐示下。”
“有什麼事,你就直說吧!”
蕊心和沈沅鈺這陣子配合無間,蕊心也就有話直說道:“沁雪那個丫頭,小姐真的打算就這樣帶她去琅琊王府嗎?她可是……”她用手指了指韶和院的方向,“……那邊的人呢!”
沈沅鈺微微一笑:“蕊心姐姐你還沒明白麼,小二房在咱們這埋了一明一暗兩條線,沁雪只是明面上的那條線,她的目的不在於在咱們的房裡起多大的作用,而是爲了掩護隱藏在暗中的寶珠。”
這一點蕊心也想到了,“怪道這沁雪雷聲大雨點小,到現在也沒出什麼大的幺蛾子。”
沈沅鈺道:“畢竟她是祖母給的人,若是我不把她帶去琅琊王府,而是隻帶着綵鸞綵鳳她們幾個,難免會被人議論不孝。而且,若是把沁雪留在長樂堂,我擔心賈嬤嬤壓制不住她,還不如讓她呆在我的身邊,諒她也翻不出什麼大花樣。”
蕊心這才明白沈沅鈺是害怕周氏降服不了沁雪,想到自家小姐精明厲害,小二房和顧氏本來就有拿她當炮灰的意思,明顯是智商不大夠用,蕊心也就放心了。
發嫁妝的時辰是欽天監算好了的,是在巳正初刻,眼看着時間快到了,綵鸞等人就過來請沈沅鈺去正房的院子裡觀禮。嫁妝單子早就送到沈沅鈺的手裡的,沈沅鈺其實可看可不看的,不過丫頭們想着讓沈沅鈺鬆散鬆散,轉換一下心情,就都攛掇着沈沅鈺去瞧瞧。
沈沅鈺也是無可無不可的,就帶着一衆丫鬟們去了長樂堂的正院。闊大院子裡,早已擺滿了嫁妝,堆得和小山似的。沈沅鈺的嫁妝早在她出生不久,沈昀和周氏就替她開始準備下了。這些年添添減減的,越積越多,這也就是蘭陵沈氏這等第一流的頂級豪門纔能有的氣派。
她和庾璟年訂親之後,周氏就委託小謝氏和桓氏幫忙整理,打理成一百二十八擡,沈家公中出了四萬兩銀子嫁女,嫡女都是這個數,沈沅思出嫁的時候,也是四萬兩。不過沈沅鈺自己就是個小富婆,加上宮裡的賞賜、寧德長公主的賞賜、沈昀給的私房、周氏給的添妝,光是外祖家給的添妝就和沈家公中給的差不多。
庾璟年當初送來的聘禮是五萬兩,沈昀一分沒要,把所有的聘禮原封不動地交還給了一對小夫妻,又暗中給了沈沅鈺五萬兩銀票壓箱底。
列出的嫁妝單子就有薄薄的一個小冊子,上頭大到牀榻小到馬桶,樣樣都是精品,沒有一樣不是最好的。這還不算,那田莊、鋪子、銀票纔是真的大頭,甚至沈昀光是給女兒陪嫁的佃客人口就有上千人,這些人都類似是沈沅鈺的私人力量,完全聽命於她一個人,這就包括了對金靈念念不忘的張宏。
反正到了最後,連沈沅鈺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少錢了。總而言之,她覺得自己是一個大大大富婆,一輩子兩輩子,十輩子也花不完這些錢。
據說袁王妃看過沈沅鈺的嫁妝單子之後,臉色一白差點當場噎死,對沈家的來人愈發尊重。當初她也不是沒見過大戶人家嫁女,那所謂的“良田千頃十里紅妝”,和沈沅鈺的嫁妝一比,簡直就是垃圾中的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