庾璟年一愣:“你的莊子?這明明是三哥的莊子。我們本想躲進這莊子裡,再找個人去建康報信,讓三哥來接應我們。”
沈沅鈺道:“這莊子原來是三皇子的,不過現在他送了給我,就是我的。”
庾璟年苦笑道:“難怪我們進來的時候碰見不少高手,卻都面生的很,不像是三哥的手下。爲了以防萬一,我們只好避開他們,一路潛行,還是驚動了幾個侍衛,我們只好躲到了樹上,沒想到……”
接下來不用解釋,大家都知道了。
沈沅鈺道:“大夫片刻就到,讓他看看你的傷口再說。”
蕭十三臉色微白道:“將軍,將軍傷口上的箭頭還沒有起出來呢,沒有趁手的工具,我只是剪斷了箭桿而已。”
“什麼?”衆人全都吃了一驚。這位爺真神仙也,肉裡帶着箭頭還敢活蹦亂跳地到處亂跑?
金靈最是崇拜英雄,本來庾璟年雖然長得好看,金靈卻對他並不感冒,可如今看向他的眼神就充滿了敬意。
沈沅鈺話音剛落,就有丫鬟在外面回報:“小姐,張侍衛回來了。”
沈沅鈺就叫張宏進來,問他:“大夫呢?”
張宏有些無奈地道:“真是不巧,莊子上的孟大夫來不了了。他家的小女兒嫁到了建康,他去了建康探望女兒女婿去了。”
蕭十三道:“怎麼這麼巧?莊子上就這一個大夫嗎?”
張宏道:“我問了李莊頭,莊子上就只有孟大夫這一個大夫!平日裡莊子上的人生了病都是由他來瞧的,醫術也算是了得。”
蕭十三急道:“這可如何是好!除了這個莊子,周圍有沒有別的莊子,能不能到別的地方去請大夫來?”
沈沅鈺道:“別的莊子最近的距離這裡都有幾十裡地,一來一回的,至少要有一天時間,庾將軍現在的狀態怎麼等得了?”
蕭十三一下跪在了沈沅鈺的面前:“求三小姐一定要想辦法就我主子!”
牀上的庾璟卻開口了:“蕭十三,生死有命富貴在天,你也不要爲難沈三小姐了。”
沈沅鈺想了想,道:“這樣吧,我立刻準備馬車,將將軍星夜送回建康,立刻找人施救的話,應該還來得及。”
蕭十三道:“不行,從這裡到建康,最快也要一晚上時間,將軍中箭已經超過四個時辰,而且箭頭上帶有劇-du,再不將箭頭取出來,恐怕於將軍的性命有礙啊,更何況,將軍如今的身體狀況,根本經不起馬車的顛簸。”
沈沅鈺也十分無奈:“那怎麼辦?”雖說庾璟年不是個好相與的,但是畢竟幫了沈沅鈺這麼多次,不管從哪個角度說起來,沈沅鈺都不希望他死,而且還死在自己的地盤上。
那怎麼辦?這一句話卻是把所有的人都問住了。這種情況之下,誰能想到辦法?
蕭十三急道:“哪怕有個赤腳醫生,簡單處理一下將軍的傷口也是好的!”
赤腳醫生?這句話卻是提醒了沈沅鈺,她前世跟在父祖身邊耳濡目染,學了不少醫術上的東西。箭傷……她當然沒有處理過。可是她卻看過中世紀處理這種傷痕的紀錄片,印象還是十分深刻的,就是從來沒有親自試驗過。
“將軍,你一定要堅持住,千萬不能睡過去!”蕭十三看見庾璟年眼皮耷拉下來,眼看就要支持不住睡過去了,忍不住大聲疾呼道。
沈沅鈺一咬牙,事到如今,也只有死馬當作活馬醫了。她就拉了一把椅子坐在庾璟年的牀榻之前,“庾將軍,如今情況所迫,找醫生是來不及了,只有……我試着幫你處理一下傷口了,但是我從來沒有做過這些,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好,我把決定權交給你,你自己決定讓不讓我幫你把箭頭取出來。”
沈沅鈺的幽黑的眸子定定看着庾璟年,剛纔的羞怯嬌蠻早已不在了,彷彿又變回了那個庾璟年熟悉的沈家三小姐,不知怎麼的,庾璟年的心頭竟然極爲不捨。
若是沈沅鈺一直是剛纔那個樣子,不是更加可愛嗎?
庾璟年勉強振作精神,他的腦袋沉沉的,似乎隨時都要睡去,他也知道自己一旦閉上眼睛,就有可能再也睜不開了,所以正在用極大的毅力對抗睡神的侵襲。
“三小姐,我相信你,你儘管動手吧。”
沈沅鈺沒想到庾璟年對她這樣的信任。“庾將軍,我再跟你說一遍,我從來沒有處理過這樣的傷勢,你是第一個!”
庾璟年還沒有說話,蕭十三已經有些聽不下去了。“三小姐,既然您從未有從醫的經驗,您怎麼能確定就可以把將軍的體內的箭頭取出來呢?”
這個問題還真不好回答,沈沅鈺只好硬着頭皮道:“我是從書上瞧來的。”這個答案真沒有任何說服力。
沈沅鈺自己也如是覺得。
果然蕭十三驚呼道:“僅僅是從書上看一看,道聽途說,怎麼能行?將軍千金之軀,這可不是開玩笑的。”
金靈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我家小姐說可以就是可以,恁多廢話,要不是沒有醫生,小姐又何必親自動手給庾將軍取箭頭,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庾璟年道:“蕭十三,你閉嘴!”他牽動嘴角,露出一個十分動人的微笑,對沈沅鈺道:“你儘管放心大膽地來吧,不過就是一條命,死了就死了,我絕不會對三小姐有一絲怨言的。”庾璟年對沈沅鈺倒是比蕭十三有信心多了,沈沅鈺的性子他也是有所瞭解的,沒有幾分把握,她是絕對不會說出這樣的話的。
現在不是墨跡的時候,沈沅鈺當機立斷,“既然如此,那就讓我來試試吧。”
綵鸞在旁邊急得直跳腳,剛纔她一直想說話,卻一直沒有機會插嘴,這時候終於忍不住道:“小姐,您不能……不能啊……”
沈沅鈺有些愕然地看着她:“這是爲何?”
一下子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綵鸞的身上。她本來有些難以啓齒,可是這時候也顧不得那許多了,“男女授受不親,小姐您還是雲英未嫁之身,這要是……”她不用再說,在座所有人都明白了。
沈沅鈺要給庾璟年取出箭頭,勢必要把上衣脫去,赤-裸着上身,還要肌膚相親,對於這個時候的禮法來說,是極爲逾越的,要是被沈沅鈺的未婚夫郗傑知道了,恐怕沈沅鈺就要遭到婆家的厭棄了。
沈沅鈺骨子裡畢竟是個現代人,真正遇到事兒了,思維模式就還是按照現代人的方式走,只覺得人命關天,其他的根本就沒有考慮在內了。
庾璟年苦笑一聲,對沈沅鈺道:“三小姐,你的丫鬟說的有道理。郗傑……畢竟是我的好兄弟……”他本來是想,管他成不成姑且讓沈沅鈺一試,就算是死了,能死在她這樣一個嬌滴滴的小姑娘手裡也算是死得其所了,可卻真的把郗傑拋到了九霄雲外,想起來不由暗暗有些慚愧。
沈沅鈺噗嗤一笑:“嫂溺而叔救,人命爲大,事急從權……”至於郗傑,早晚有一天將他一腳踢開,又何必理會他的感受:“這屋子裡都是你我二人的心腹,咱們不說自然沒人知道今天這裡發生了什麼。我是爲了救你的性命,並不是和你有什麼苟且之事,庾將軍不會這般食古不化吧?”
庾璟年見她眼角眉梢帶了淡淡的譏誚諷刺,覺得胸中升起一股怒火,大聲道:“你都不怕,難道我還會怕不成?”
沈沅鈺粲然一笑;“既然如此,那就趕快動手吧。”
庾璟年一愣,自己這是被激將了?他只覺得沈沅鈺剛纔那一笑燦若春花,直到現在還在他的腦海裡留下了鮮明的印象。
沈沅鈺就站起來,吩咐道:“蕭十三,你把你主子的衣服脫下來,讓我先看看他的傷口。”態度回覆了從容冷靜。
那份現代女性所獨有的自信從容,也感染了蕭十三,讓他心中也升起了希望,覺得沈沅鈺也許能夠幫助庾璟年取出箭頭也說不定。
張宏就上前和蕭十三一起將庾璟年扶了起來,除去他的衣服,庾璟年的衣裳血跡斑斑,有很多地方沾了血就糊在了身上,費了好大的勁纔將他的上衣脫了,讓他精赤着上身趴在牀上。
庾璟年上身線條修長,是一個完美的倒三角形,因爲常年鍛鍊,身上沒有一絲贅肉,而且皮膚是淡淡的玉色,肌肉並不像一般習武之人高高鼓起,而是隱藏在皮膚下面,但是沈沅鈺能感受到那裡面隱藏着爆炸性的力量。
有人穿着衣服好看,有人脫了衣服好看,庾璟年卻是不論穿着衣服還是脫了衣服,都好看的緊。
沈沅鈺在前世通過電視雜誌,也算見過各色美男了,但是像是庾璟年在這樣完美的皮相,還真是頭一回到。
一衆丫鬟,除了大膽潑辣的綵鳳和金靈,全都羞得別過臉去。沈沅鈺也覺得臉色微微發燙,卻裝出神色從容的樣子,細細觀察起庾璟年的箭傷。
中箭的地方位於肩胛骨的下方,是一個十分恐怖的創口,蕭十三已經給庾璟年簡單包紮止血。蕭十三解釋道:“箭頭上帶有許多細小的倒刺,十分陰du,所以我不敢就這樣拔-出來。”
沈沅鈺是明白的,箭貫穿很容易造成大血管、動脈之類被刺穿,一旦拔出會引起大失血就會造成生命危險,所以只能讓專業人士去拔!
在這一點上,蕭十三和庾璟年都可以說是經驗豐富。
沈沅鈺細細觀察了一番,又伸手輕輕摸了摸傷口的邊緣。她要考慮從哪裡下刀,如今箭桿已經被剪斷,只能用刀子割開傷口,把箭頭挖出來,非常的血腥殘忍。
她的手摸上了庾璟年的皮膚,就見庾璟年的身子抖了一下。沈沅鈺趕忙停手:“傷口疼嗎?”
“……不疼!”
庾璟年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只覺得沈沅鈺那冰涼的小手一接觸他的皮膚,他就全身都有種酥酥麻麻的感覺,真是太奇怪了。如今性命眼看都不保了,他還忍不住泛起這些綺思,真是連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這腦子裡究竟在想些什麼了。
沈沅鈺並沒有注意到某人的耳根又被紅暈浸染了。她回頭吩咐綵鸞道:“你去找幾把小剪子和小刀子,越鋒利越好,然後用皁角好好清洗,多洗幾遍!”
對張宏道;“你去讓廚房升起火來,等綵鸞找到刀子剪子就放到火堆裡,用火燒一燒,在放在乾淨的托盤上拿過來。”
對綵鳳道:“你去翻翻咱們平日裡繡花用的那種絲線,找那細而堅韌的,再找幾根繡花針,放在水裡煮,要煮沸三次以上。快去快去!”
又吩咐另一個丫鬟:“你去找些酒來,加熱煮沸,然後用瓶子裝好拿過來。”
吩咐另一個丫鬟:“去準備一些棉籤,就是在牙籤上面過上小小的一撮棉花……”一一分派下去。
她安排的井井有條,有些他明白,有些他就不明白了,“小姐要酒和針線幹什麼?”
沈沅鈺這時候也懶得和他解釋酒精消毒和針線縫合這些東西了,也解釋不清楚,便道:“等會你就知道了。”
蕭十三聽她這樣說,不由又開始擔心起她的醫術來,這位三小姐,到底行不行啊?
不大一會兒,衆人就把東西全都準備齊全了。
這個時代可沒有麻藥,沈沅鈺就吩咐蕭十三道:“蕭十三,你上去,把你們主子打暈!”
衆人沒見過這種場面,全都被沈沅鈺的話嚇了一跳。蕭十三明白她的意思,等會動手的時候可是很疼的,若不把庾璟年打暈,那可會疼得受不了的。
蕭十三就走上前去,正要動手,庾璟年狠狠瞪了他一眼:“你敢?”又哼了一聲對沈沅鈺道:“你就這樣動手吧,我清醒着,比暈了更好,也方便配合你施救。”
沈沅鈺道:“不行,現在我是大夫,就得聽我的。等會要把傷口割開,把箭頭挖出來,常人怎麼能夠忍受?”
庾璟年道:“我沒事,就這樣動手!我這一生什麼苦沒受過,挨一刀不算什麼!”立誓道:“我要是喊一聲出來,我就不是個男人!”就這樣被手下一個手刀砍暈了,他實在丟不起那個臉!
蕭十三就有些躊躇:“三小姐?”
沈沅鈺十分無奈道;“真不明白,你們這些男人一天腦袋裡都在想什麼,面子就真的這麼重要嗎?”轉頭對蕭十三道:“他不願意就算了,拿條毛巾來,一會兒讓他咬在嘴裡。”
不一會兒就有丫鬟拿了一條幹乾淨淨的毛巾過來,庾璟年這次沒有推辭,接過來咬在嘴裡。
沈沅鈺用鹽水仔仔細細將手洗過了,將不相干的人等全都攆了出去,只留下蕭十三、張宏、金靈、綵鳳四個人打下手。
她從張宏手裡接過他遞來的鋒利小刀子。在庾璟年的背上比劃了一下,先說了一句:“庾將軍,我要下刀子了。”
庾璟年嘴裡咬着毛巾,還是含糊不清地嗯了一聲。
沈沅鈺早就研究好了在哪裡動刀,可是事到臨頭,還是難免有些緊張,她深吸了一口氣,平靜了一下心情,先用刀背在庾璟年的被背上比劃了一下,覺得差不多了,然後道:“我動手了。”
庾璟年嘴裡咬着毛巾,只能“嗯”了一聲,示意她可以動手了。
沈沅鈺一狠心,順着傷口的紋路,就割開了庾璟年的皮膚,哪知道她手勁兒有點小,庾璟年的皮膚又出乎意料的堅韌,這一下子卻是割得太淺了。庾璟年“哼”了一聲,就再無動靜。
沈沅鈺不得不佩服他,這可不是一般的疼痛啊。她有些不好意思,不過又不能不告訴庾璟年:“抱歉!剛纔我用力過小,傷口太淺,還得再割一刀才成!”
蕭十三黑線。
她心裡其實緊張的要命,可是卻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十分平靜從容,要是她自己都沒有信心,又怎麼能讓庾璟年相信她能幫他取出箭頭?
庾璟年卻是呵呵一笑,吐出毛巾,反而安慰她道:“你初次動刀,難免會出現這樣的問題,你想怎麼來就怎麼來,不用緊張。”
這句話讓沈沅鈺覺得異常窩心。“你放心,剛纔我已經有些經驗了,再割一刀,沒有不成的。”
庾璟年笑笑,又把毛巾塞到嘴裡。
沈沅鈺就着原來的刀口又來了一下,這一下割得夠深了,大量的鮮血一下子就涌了出來,好在沈沅鈺早有心理準備。她強迫自己什麼都不要想,一開始的緊張之後,她慢慢進入了狀態,她的悟性本就極高,慢慢順手了,也就不那麼緊張了,手也變得愈發穩定了起來。
衆人全都屏息靜氣地看着她動手,不敢發出一絲一毫的聲音。
她在庾璟年的傷口周圍迅速地劃開幾道小口子,然後換了一把小刀子,小心翼翼地將箭頭挖了出來,整個過程耗時差不多有兩刻鐘,等沈沅鈺用一個很大個頭的鑷子夾着箭頭“噹啷”一聲扔在張宏抱着的托盤裡,不由的感覺到一陣虛脫。
剛纔太緊張,精神太過集中了。
箭頭挖了出來,庾璟年包括蕭十三都鬆了一口氣。沈沅鈺再一看那個恐怖的傷口,都覺得一陣頭暈,這才反應過來,剛纔自己動手了那麼半天,庾璟年竟然硬生生忍住了,一聲也沒吭。
那得有多疼啊!沈沅鈺心裡微微一顫,能對自己狠的人,纔是真正的狠人!這個男人,實在是太過冷酷堅韌了。
庾璟年早已滿頭大汗,金靈拿着一條溼毛巾,不斷地給他擦汗,這時候看向他的目光已經盡是崇拜了。
這時候沈沅鈺滿手都是鮮血,額頭上也全是汗水。沈沅鈺卻顧不得擦一把,她細看庾璟年的傷口,只見傷口的周圍都已經變黑腐壞了。她心裡暗暗吃驚,這是什麼du,怎麼這麼陰狠?
她和庾璟年商量道:“我要把你傷口周圍的腐壞血肉割掉一層,露出新鮮的血肉,不然,du素會順着你的血液進入你的全身,若是進入內臟就不好治了!”
庾璟年這時還能笑出來:“你是大夫,自然全聽你的!”
沈沅鈺就點了點頭,又換了一把鋒利的小刀,將庾璟年傷口的周圍黑色有些腐化的肉全都剜了下來,做完這一切,她又用準備好的棉籤沾上了煮沸了的酒小心地在他的傷口上擦拭消du。她也不知道這樣的法子消du,能管多大的用處。然後在他的傷處塗上上好的雲南白藥和止血解du的藥物。
再接着,她接過綵鳳遞過來的針線,飛針走線將庾璟年的傷口縫合起來,最後用布條將庾璟年的傷口緊緊包紮好了。
蕭十三見過老軍醫是如何處理箭傷傷口的,沈沅鈺這種做法他還是頭回見,可剛纔沈沅鈺那一番動作下來,除了一開始有點兒小失誤之外,動作一氣呵成,雙手穩定有力,就是經年的老軍醫,也不過如此了。
若是換了一般的女子,這樣的滿手鮮血,早就嚇得暈過去了,還能精確地作出判斷,及時將庾璟年中du的一層皮肉刮掉,真不是個一般的女子,所以蕭十三早已對沈沅鈺十分尊崇敬佩了,雖然有些疑惑,卻是不大敢質疑了。
蕭十三口氣也溫和了許多:“三小姐,我瞧着其他的老軍醫,都是用烙鐵烙紅了在傷口上燙一下子,您爲什麼要把將軍的傷口縫起來?”
沈沅鈺解釋道:“他們那樣做不過就是爲了消du,我之前消過du了,這樣把傷口縫起來,細菌也不會進入到傷口裡,導致發炎,效果是一樣的。再說用烙鐵烙的話,太過殘忍,而且以後會留下一道十分難看的疤痕!”庾璟年那樣完美的身體,若是有一道疤痕留下來,沈沅鈺想想就覺得暴殄天物!
蕭十三迷惑道:“什麼消du,什麼發炎,我怎麼聽不懂啊?”
沈沅鈺一拍腦袋,兩人隔了千餘年的代溝,能聽明白就怪了。“總而言之,你就不用管了。”
沈沅鈺一邊回答蕭十三的話,一邊已經就着丫鬟打來的熱水洗乾淨了手。才又坐回庾璟年的身邊,道:“你覺得怎麼樣了?”
庾璟年口中的毛巾已經拿走了,虛弱地:“還好,還好!沒想到,三小姐還有一手好醫術,處理這樣的傷口,就是一般的大夫也做不來的,是我庾璟年命不該絕!”庾璟年能感覺到她把傷口處理的很好。
以前她總覺得關羽刮骨療du都是小說家胡扯的,現在她信了。庾璟年這廝不也差不多做到了嗎?雖然她經常對男人那些無聊的堅持嗤之以鼻,可是還是不妨礙她對庾璟年這種真英雄報以崇高的敬意。
沈沅鈺道:“箭頭是挖出來了,可是du我卻是不會解的。”她見庾璟年失血過多,嘴脣已經徹底乾裂,就吩咐綵鳳道:“給庾將軍喂些水。”又對庾璟年道:“你失血太多,現在最好多喝些水。”
綵鳳端了一碗水過來,綵鳳也算是膽子大的了,剛纔看見沈沅鈺給庾璟年的那一番手術,血呼啦的,到現在還有心理陰影,又見庾璟年的臉色白的像是鬼一樣。她餵給庾璟年喝水的時候,手還在抖個不停,一個沒拿着,碗就掉在地上了。
沈沅鈺一嘆,“算了算了,再倒一碗水來,我來餵給庾將軍。”這屋裡就剩下金靈和綵鳳,金靈粗枝大葉的,實在不適合服侍病人,沈沅鈺只好自己動手了。
綵鳳滿臉羞愧,跑去又倒了一碗水交到沈沅鈺的手上。沈沅鈺便端着碗湊到庾璟年面前,庾璟年因爲是向下趴着的,喂水實在不方便,沈沅鈺想了想,對綵鳳道:“剛纔我叫你們找的那種麥桔,再去找一個粗的來。”
綵鳳答應一聲,不大會兒就找來一根粗麥桔,沈沅鈺端着碗,將麥桔塞到庾璟年的嘴裡,柔聲道:“快喝吧!”
雖然佳人沒有親自用勺子一勺一勺喂到他嘴裡,庾璟年有些失望,可是能得她一聲溫柔的輕言細語,庾璟年也覺得萬分受用。庾璟年就着沈沅鈺的手,喝了足足有三碗水。
沈沅鈺見他能喝水,也十分高興。
沈沅鈺叫人把碗拿走了,道:“把手伸出來,我給你把把脈!”
庾璟年笑道:“你還會把脈?”
沈沅鈺覺得通過這一次的施救,她和庾璟年的關係不知不覺間親近了很多,似乎可以到了開玩笑的程度了,就道:“那是自然,別忘了我現在可是一個合格的大夫了!”
庾璟年不自覺地就露出一絲微笑,若是被相熟之人看見了,定然會驚訝的下巴都掉下來。庾璟年這幾個時辰笑的次數,比他往常一個月笑的次數都要多。
庾璟年就把手腕放到沈沅鈺的手裡,沈沅鈺搭在他的脈門上,摸了半天,又換了一隻手,最後無奈地搖了搖頭:“我實在摸不出你中的是什麼du!”
不知道中的是什麼du,自然也就無法對症下藥解du了。
庾璟年淡淡一笑:“按照這中du的症狀,若我沒有猜錯的話,這是西域傳過來的鴆du!”
沈沅鈺一愣:“鴆du?那是什麼玩意?該怎麼救治?”
庾璟年道:“此du異常du辣,中du者會從傷口處慢慢腐爛,一旦深入骨髓便無藥可救。而且中du者會全身僵硬,若是無人施救只會慢慢等死,一點點被死亡吞噬的感受絕不會好受。若不是我用內功將du藥逼住了,幾個時辰前我就死了。”
沈沅鈺想想也覺得脊背發寒。“你怎麼就這麼確定這就是鴆du?”
庾璟年道:“因爲我身上帶着三皇子送給我的白花解du丸,一般的du藥早就被解除了。更重要的是據我所知,這種du藥只有我大哥的驃騎將軍府內纔有。”
沈沅鈺吃了一驚:“你的意思是,追殺你的人是大皇子庾邵寧?”她倒是沒有太過吃驚,那些刺客雖然穿着北燕或者北魏的服色,但是能在大晉的心臟,建康周圍活動,若說他們真是北魏或者北燕人,那麼大晉上上下下的重臣,加上坐在龍椅上的皇帝早就被人殺光了。
庾璟年點了點頭。“這鴆du價格十分昂貴,一兩du藥需要百兩黃金才能買到。大哥偷偷弄了些回來,以爲神不知鬼不覺,其實早已被我偵知。”
沈沅鈺不用多想也知道這其中牽涉了奪嫡之爭,她只負責救人,可不想牽扯到皇子們的奪嫡之中,便道:“我只想知道這種du要怎樣解?”
庾璟年道:“我也不知道。建康城中只有史神醫能解此du!”
“史神醫?”這位神醫沈沅鈺早就有所耳聞,卻是他醫道通神,卻又脾氣古怪。有時候人家拿着黃金萬兩去求他,他未必肯幫忙,有的時候興致上來了,分文不取也可以給人看病。
和他的醫術比起來,太醫署的那些太醫簡直就弱爆了。傳說濟王乃是酒囊飯袋之輩,有一次遇到史神醫,神醫道:“你十日之內有一大劫,必死!”
濟王聽聞之後,嚇得半死把太醫署中的太醫全都請了過去,挨個給他切脈,都說他身體康健,濟王這才放心,十日後他在侍妾房中,本來好好的,兩人歡好到一半,他突然就死在了侍妾的肚皮上。
此事一經傳出,史神醫更是名聲大震。
沈沅鈺道:“只是那史神醫神龍見首不見尾,又誰的面子都不肯賣,你能找得到他嗎?就算找到了他,你又能請他出面給你治傷解du嗎?”語氣中就透出一絲擔憂來。
庾璟年道:“這個你不必擔心,史神醫欠了三哥一個人情,有三哥出面,他一定會幫忙的。”
沈沅鈺道:“只是現在我剛剛給你包紮妥當,若不好好休息兩天,現在就用馬車將你送到建康,很容易將傷口撕裂,到時候再感染了可就麻煩了。”要知道那時候中了箭傷絕大多數都活不下來,不是因爲別的,就是被細菌感染而死的。
“要不這樣,我立刻派人星夜趕回建康,讓三皇子派人護送史神醫到莊子上給你治傷,你看如何?”
說着便站了起來,庾璟年見她說的認真,是真心關懷自己,不由心中一暖,情急之下,他一伸手就抓住了沈沅鈺的手:“不必了!我早已和三哥取得了聯繫……我飼養了一隻海東青,這隻海東青只認我和三哥爲主,我們一般通過海東青來互相傳遞消息。我之所以躲進這個莊子裡,就是因爲之前我只知道這是三哥的莊子,所以將見面的地點定在了這裡。”
沈沅鈺已是恍然大悟,難怪他會躲進自己的莊子裡,自己還奇怪呢,怎麼走哪兒都能和他見面呢。正想着發現這人竟然習慣了似的,又抓住了自己的手,還絲毫沒有放開的意思,便嗔怪地叫了一聲“將軍!”
庾璟年也反應了過來,像是手裡拿着一塊燒紅的火炭似的,匆忙將沈沅鈺的手扔了出去,有些訥訥地道:“我只是有些着急……有些着急!”
不解釋還好,越解釋越覺得像是掩飾。沈沅鈺發現他的耳根後面有有些發紅了,見他發囧的樣子,覺得十分新奇有趣,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本來有些生氣的,那種情緒一下就都煙消雲散了。
綵鳳這時十分體貼地端了一盞茶過來,“小姐,你剛纔給庾將軍處理傷口,也累壞了吧,喝杯茶潤潤喉嚨吧。”
沈沅鈺確實也覺得渴了,就接過茶盞過來,哪知道她的手竟然用不上一點兒力氣,“叮咣”一聲,那茶盞掉在地上,摔了個粉碎。
綵鳳驚呼道:“小姐,你怎麼了?”
沈沅鈺就覺得極度的疲累感鋪天蓋地地涌了過來,蕭十三就發現她的雙手抖個不停,根本就控制不了。他心裡不由一陣惡寒——若是剛纔給庾璟年取箭頭的時候這個樣子,那將軍的後背……現在恐怕沒有一塊好肉了。
“怎麼了?”庾璟年本來是趴着的,聞聲猛地坐了起來,牽動傷口,疼得他悶哼了一聲。
“我沒事,我沒事!”沈沅鈺擡手製止庾璟年:“你的傷口我纔給縫好了,你不要亂動,傷口再破裂可就麻煩了。”一雙手還是止不住在抖。
庾璟年的臉上露出不忍的神色。他這纔想到,沈沅鈺不過是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剛纔那一番手術,要花費多少心力,要有多麼堅強的意志才能支撐她完成這一切?
而這一切,全都是爲了他。
沈沅鈺就對綵鳳道:“你扶我起來,咱們回去休息休息就好了。你們也不要大驚小怪的。”丫鬟們見沈沅鈺這樣,都有些慌了。
綵鳳和金靈就上前扶起了沈沅鈺,沈沅鈺這才驚覺全身都已經虛脫了,不但手在發抖,連雙腳也都軟了——她剛纔不過是強作鎮定,實際緊張到不行。
不過她還是打醒精神囑咐庾璟年:“將軍體力想來也是消耗殆盡了,抓緊時間休息一下吧。”
沈沅鈺又行了一禮,這才讓金靈和綵鳳扶着她下去。庾璟年看着她蹣跚的背影,一時間心裡五味雜陳,只覺得一絲絲感動充溢胸間。暗想若是自己這次能夠活下來,無論如何都要報答沈沅鈺的大恩。
他的性子,從不願欠下人情,可他和沈沅鈺之間,恐怕一時半會兒是算不清了。
沈沅鈺走的時候,將所有的丫鬟婆子全都帶走了,她是想讓庾璟年抓緊時間好好休息一下。
蕭十三看見沒有了旁人,就拉了一把椅子在庾璟年的跟前坐好,他對庾璟年忠心耿耿,看見庾璟年的精神好了不少,心中也十分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