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皇上這心急的,下了朝都不及換衣服,就直接過來芙蓉殿,將孩子抱上手就不肯放下,誰來抱都不給,唯恐被人搶了去一般,她也很安心,不管皇上對她有幾分真情意,他能夠善待珂兒,她也就別無所求了。
“不妨事,”宣德帝連寧皇后的面子都不給,抱緊了小皇子,“朕再抱一會,你只管歇着就好。”
自打生了小皇子,寧皇后的身體就大損,月子裡也極盡滋補,可她不但未見豐盈,身子骨反而更弱,胸悶氣短的毛病也日亦加重。宣德帝心疼於她,平日裡也大都是讓奶孃照顧小皇子,讓她多加休息,將身體養回來要緊。
“謝皇上關切,臣妾沒事,”話是這麼說,寧皇后還是聽話得躺回牀上去,“皇上不是要批閱奏摺嗎,怎的這時候也過來?”
“不妨事,朕一會回去,”宣德帝伸手指逗弄着小皇子,惹得他滿臉笑意,“朕要多抱珂兒一會。”
看着小皇子這般可愛,他也玩心大起,將一根手指伸進小皇子上下牙牀之間,小皇子本能地啃咬,當然因爲沒有牙齒,也不會痛,就是覺得肉肉的,很好玩。
小皇子發出不滿的哼唧聲,大概覺得這手指沒有什麼滋味兒吧,他努力吐出來,扁扁嘴,嗚嗚哇哇地哭。
“怎麼哭啦!”宣德帝又好笑又心疼,趕緊抱着他直晃,“莫哭,莫哭,父皇不欺負你啦,莫哭!”
奶孃心裡直樂,面上卻恭敬得很,“回皇上,小皇子是餓了,奴婢來照顧他。”
“怪不得,”宣德帝恍然,趕緊遞給她,“仔細着些。”
“奴婢遵旨。”奶孃將小皇子抱到裡間哺餵,不大會兒,小皇子便嗯嗚嗚的,漸漸沒了聲,想是睡着了吧。
宣德帝揉了下有點酸的胳膊,坐到牀邊,“馨兒,你身子可好?”
“好些了,”寧皇后溫柔一笑,其實還是覺得悶,不過她不想宣德帝擔心,便報喜不報憂,“謝皇上。”
她這胸悶氣短的病疾已經有好些日子了,太醫來看過,也開了順氣安神的藥,看來得慢慢調養才行。
“不必跟朕客氣,”宣德帝幫她撫一下亂髮,“珂兒就交給奶孃照顧,你好生交養身體就好,別太累,知道嗎?”
“是,多謝皇上。”
宣德帝沉默了一會,臉上表情讓人捉摸不定,“馨兒,今日朕去給母后請安,母后說起了立皇儲之事。”
寧皇后臉色微變,胸口越發地悶了,“是,那皇上的意思是……”
“朕的子嗣本就不多,如今只剩了玉玦和珂兒兩個,玉玦那孩子,無論出身還是性情,都讓朕不放心將江山並給他,珂兒是咱們的皇兒,一看就是個聰明伶俐的,所以……”
寧皇后暗暗苦笑,到底還是躲不過嗎?不過算了,誰讓這是祖制呢,珂兒將來能夠位登九王,她縱使身在九泉,也安心了,“回皇上,朝政之事,臣妾不敢妄言,一切全憑皇上做主。”
“你倒
是個寬心的,”宣德帝握住她的手,卻並未舒眉,“不過母后也提及,立子殺母之制太過殘忍,何況馨兒你溫婉良善,寬容大度,必不是那種干預朝政之人,所以母后的意思,是要廢除這一祖制。”
“哦?”寧皇后的心“通”的一跳,倒沒想到事情還有此轉機,要說她不驚喜,那是假的,“太后是這般意思嗎?”
仔細想一想,太后是皇室中人,必不太可能忽然說要廢除祖制,必定是有人曾經試探過她。而最在意自己生死的人,莫過於紫槿,前後一聯想,肯定是紫槿對太后說了什麼,爲的就是保住自己的命。
念及此,她感動莫名,心道自己這輩子到底積了什麼德,居然有紫槿這個生死至交,真是賺了。
“是,朕雖然也捨不得你,不過……”宣德帝也很爲難,“這到底是祖制,不能說廢除就廢除,朕總要問過羣臣的意思。”
寧皇后趕緊道,“皇上不必憂懷,祖制的確不可輕易廢除,皇上想必自有定奪,臣妾不敢妄言。”
宣德帝道,“此事倒也不急,珂兒還小,立儲君之事朕也早已說過不急在一時半刻,日後再說。”
寧皇后知道他其實已經有所動心,不過廢除祖制畢竟不是兒戲,所以急不得,慢慢再看吧。“是,皇上聖明。”
——
風荷殿上,蘇貴妃父女正相對而坐,大概都感到某種危機,是以誰都沒有說話——不是不想說,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良久,還是蘇貴妃先開口,“父親覺得皇上會不會爲了寧皇后,廢除立子殺母的祖制?”
“皇上不忍心殺寧馨兒,這是一定的,否則他如此喜愛小皇子,早立爲儲君了。”蘇默然極爲愛惜地捋着下頦幾縷鬍鬚,惱怒莫名,“早知如此,靈璧,你就該先生下皇子,依爲父的本事,肯定是要皇上將他立爲儲君,你也不用死了,多好。”
蘇貴妃臉上紅了紅,“我也想啊,可這又不是我說了算的事兒。”說起來她侍寢的日子也不少,尤其寧皇后懷胎生子,這些日子她幾乎隔三岔五就侍寢一次,可肚皮就是不爭氣,她有什麼辦法。
“等招個太醫來看看,”蘇默然也不好多說,“不過現下最要緊的,是阻止皇上廢除祖制,不能白白便宜了寧家!”
“不,”蘇貴妃眼裡閃過精光,“父親,依我之見,你應該力主皇上廢除祖制。”
蘇默然一時沒轉過彎,“爲什麼?小皇子被立爲儲君,寧皇后又不被賜死,對你的威脅不是更大?”
“未必,”蘇貴妃笑的很陰險,“父親忘了嗎,我早晚是要當皇后的,將來也肯定要生下皇子,廢除祖制,我也不必被賜死,說白了,這樣做最後得利的,還是我們蘇家,不是嗎?”
蘇默然頓時明白過來,一拍大腿,“對啊,我怎麼沒想到!靈璧,還是你聰明!”
別看寧皇后現在風光,可沒人比他們父女更清楚,她根本就活不長,女兒纔是魏朝命定的皇
後,廢除立子殺母之制,不就等於在爲女兒爲後鋪路嗎?
蘇貴妃接着道,“二來淮王和淮王妃早有所懷疑,一直在暗中調查我身邊的人,想要找出我謀害馨兒的證據。他們一時半會倒是得不了手,不過總被他們盯着,早晚出紕漏,父親你一力主張廢除祖制,等於是施恩於寧家,寧皇后肯定要感激我們,只要她不再懷疑我,木紫槿說什麼都沒用,說不定還能離間她們之間的感情,豈不一舉兩得。”
“妙啊!”蘇默然興奮的兩眼放光,笑得陰狠而得意,“靈璧,你果然不愧是我女兒,哈哈!好,就這麼辦!管她姓司徒還是姓寧,除個把皇后還不容易!一個一個沒有做皇后的命,享受一回也就夠了,若是再礙着我們的事,就乾脆——”他做了個滅口的手勢,一臉的勢在必得。
蘇貴妃冷冷一笑,點了點頭,“不錯,留不留寧皇后,全在我們一句話,看她還能得意到天上去!”
這話蘇貴妃倒是說得太過了,因這時候寧皇后身子極爲不舒服,心情不免也受到影響,情緒也有些低落,哪裡還得意的起來。
木紫槿自是時時注意着寧皇后的情況,聞聽她身體不適,也是大爲着急,可她不懂醫術,也是莫可奈何,只能多多陪她說話,看能不能解她心中鬱結再說。
這日她在去芙蓉殿的路上與幾位嬪妃碰到一處,完顏真恭敬地行禮,“見過淮王妃。”
齊美人等則只是拂了拂身,神情很冷漠。
木紫槿微一笑,“不必多禮,幾位來看馨兒?”
“正是,皇后娘娘鳳體不適,妾身等甚是不安,故前來請安。”
木紫槿點頭,看起來宣德帝這些妃子之中,也就完顏真謙遜有禮,不強出頭,不爭風吃醋了。想來是因爲她知道出身番邦,身份低微,所以不敢造次吧。
完顏真接着道,“妾身看着淮王妃又清瘦了好些,是否太過擔心皇后娘娘,都不顧自己的身子了?”
木紫槿對她的態度越發和善了,“有勞掛念,我沒事。”
“王妃總是要多多顧念自己一些的,妾身聽皇后娘娘說,王妃也有喜了,就算爲了小王爺,王妃也該仔細着些纔是。”
木紫槿心道看來馨兒跟完顏真還是能說上些話的,倒是也不錯。“我會小心,多謝。”
“妾身不敢。”
兩人說着話,一道進了芙蓉殿,齊美人等跟在後面,用極其怨毒的目光瞪着完顏真,要扒她的皮一樣。
寧皇后剛剛忍過一陣難受,看到木紫槿她們進來,臉上總算有了一絲笑容,“紫槿,你來了。”
衆妃都見過禮,坐到兩旁去。
木紫槿仔細瞧着寧皇后皇的臉,見她臉色倒不是多麼難看,就是聽着她喘息聲那麼緊,替她難受。“馨兒,這兩天還是難受嗎,上次的藥吃了管不管用?”
“不是怎樣管用,”寧皇后皺眉,“時好時壞,服那些藥,倒不及喝碗燕窩粥來得舒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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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