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一入耳,風細細便是一怔,心中一時也真不知是該喜該怒,沉默片刻後,她直接問道:“你遣人請我過來,只是爲了此事嗎?”這些日子以來,她一直心心念唸的便是與宇文?之見上一面,然而今日在這心願終將得償的時候,她卻莫名的便有一種一腳踩在空處的虛浮感。
注目看她,瞿菀兒淡淡道:“你若當真有心要爲姑姑爭一口氣,這正是最好的機會!先前見你之時,我便說的很清楚了,你若不願爭,不想爭,我見你又有何用?更遑論幫你!”稍稍一頓之後,她又說道:“我不諱言此事我確有私心,但你該明白,這機會外頭多的是人想要!”
風細細心中所以大感不快,其實是因瞿菀兒早前的主動示好與嫣紅的一番話語。無可諱言的是,瞿菀兒的表現,令她頗生好感,甚至起了與對方相交之心。然而見面之後,瞿菀兒的表現卻大出她的意料,這種心理反差纔是讓她不悅的真正原因。、
瞿菀兒之言既給了她當頭一棒,卻也讓她警醒過來。沒錯,沒有誰有義務幫她,只因爲,她甚至不是真正的風細細。定一定心神,她忽然問道:“你所謂的私心,是什麼意思?”直覺告訴她,這所謂的私心,該與瞿菀兒自己有關,而多瞭解一些這個,對她無疑是有用的。
點一點頭,瞿菀兒倒也並不瞞她:“我大哥,也就是你表哥,有意撮合我與宇文?之!”
風細細看她:“表姐覺得,定親王此人如何?”對瞿菀兒之言,她並不覺得如何詫異。事實上,在聽瞿菀兒說出“確有私心”四字後,她便已隱約猜出了一些。故而得到瞿菀兒的確定後,她便順勢的問了一句。說到底,她答應的,只是不讓風柔兒嫁給宇文?之,而這一點,可以與她有關,也可與她無關。這一刻,她的心中甚至閃過一個念頭,若是能從中穿針引線,撮合了瞿菀兒與宇文?之,其實也很有些意思。至少,也夠風柔兒與劉氏吐口血的。
“定親王麼?”瞿菀兒秀眉微蹙,似甚猶疑,但最終,她還是實話實說道:“我與已過世的定親王妃王妃餘氏略有交情!我只能告訴你,三爺絕非風流浪蕩之人!”
這話聽在風細細耳中,卻無疑是避重就輕之語。而所說的,更是風細細早已瞭解的一部分,那就是宇文?之並非風流好色之人。無奈一嘆,知道這樣問不出什麼的風細細乾脆把話挑明:“不瞞表姐,我是想盡量多瞭解一些定親王的好惡!”
“好惡?”明眸之中明明白白的寫滿了錯愕,良久,瞿菀兒方纔慚然道:“這個我還真是不太清楚,”風細細那略帶失望的表情讓她頗覺不自在,輕咳一聲後,她終究繼續的說了下去:“不過,我知道我爺爺對他評價極高,認爲他是今上幾位皇子中最冷靜、也最睿智之人。”
冷靜、睿智,這無疑是極高的評價,甚至可以說,瞿老公爺的這一評價,無疑已是一種認定,認定宇文?之乃當今幾位皇子中最適合承繼大統的一個。
若有所思的看向瞿菀兒,這一刻,風細細忽然便有一種衝動,想問一問瞿菀兒,她之所如此抗拒這門親事,可是因爲那個離家出走已有多年的風入松。然而話到嘴邊,她終究是又咽了下去,只因這話一來太過交淺言深,二來與她也無太大幹系,卻還是不問爲好。
“多謝表姐!”微微一笑的同時,風細細朝瞿菀兒淺施一禮,就算是揭過了此事。
還以一個滿意的笑容,對她的表現甚爲滿意的瞿菀兒稍稍擡手,客氣道:“請坐!”侯風細細坐下後,她才揚聲喚道:“來人,上茶!”這一聲話音才落,外頭夾簾一響,已有人捧了茶進來。風細細擡眸看時,卻見來人正是先前爲自己引路的那名丫鬟。
似乎覺察到了她的視線,瞿菀兒自然的伸手一點那丫鬟:“她叫紫菱!”
笑了一笑,風細細朝紫菱點一點頭,算是招呼了。紫菱忙回以一個屈膝,上過茶後,仍舊退了下去。一面端起茶盞,瞿菀兒一面笑道:“這是今年的新貢的雨前龍井,妹妹不妨嚐嚐!”
風細細應着,便端茶喝了一口。對茶水,她並無太多講究,這茶入口,也只覺茶香沁人,要再說其他,卻是力所不及。她這裡低頭喝茶,那邊瞿菀兒卻在淺啜一口之後,放下茶盞,目視風細細,神色微現猶疑,好半日,她才終於開口問道:“這幾年,你……那裡……可有他的消息沒有?”她雖竭力想讓自己的語聲顯得平淡一些,但語聲終究微帶顫抖。
擡眸與她對視,風細細神色安然,言語卻是乾淨俐落:“沒有!”幾乎在話一出口的瞬間,她便看到了瞿菀兒面上不及掩飾的失落與傷痛。她這樣的神情,卻讓風細細在內疚的同時,對風入松更多了幾分厭惡之情。沒有錯,她是借了風細細的身份重新活在了這個世上,但她不是風細細,從前不是,以後也仍不是。風細細的愛與恨,她也並不打算繼續下去。
正如她曾對嫣紅說過的,她並不恨劉氏。不恨的原因,是因爲劉氏並沒有做錯,相反的,她只是做了她該做的事。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同理,不想做正室的小妾也不是個合格的小妾。而她相信,若是最終勝利的是瞿氏夫人,只怕風柔兒的下場也未必能比之前的風細細好到哪兒,也許會更悽慘也不一定。
在她看來,這裡頭,最可恨的人,有兩個,一個是風子揚,另一個卻是風入松。一個是寵妾滅妻的渣男;而另一個,則拋下因慈母之死備受打擊、近乎自閉,正需保護的妹妹憤然負氣遠去,多年無有音信。試想,若有風入松在,憑他侯府嫡長子、瞿老公爺親外孫的身份,只要他在風府一日,誰又敢慢待風細細分毫?劉氏又何至在這短短數年內坐大至此?
總而言之,對風入松,她實在半分好感也欠奉。
屋內,一片靜寂,氣氛在這一刻,彷彿凝滯住了。二人誰也沒有再說話,只各自端了茶盞,慢慢的喝着。直到外屋傳來丫鬟低低的聲音:“小姐,大少爺遣了人來請您過去賞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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