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着夕陽的最後一縷餘暉,宇文琳琅堪堪踏入宮室,腳步還不曾站穩,前方早如電一般的躥來一道白影,直直的投入她的懷抱。好在這些日子以來,她早慣了雲舒的來無影去無蹤,見她撲來,便順勢一接,已順理成章的環住了那個小而溫軟的身體。
見着她,雲舒顯然也甚歡喜,乖巧的蜷在她懷裡,同時留戀的蹭了蹭她的手臂,擺出一副乖巧模樣。宇文琳琅一路急急過來,正覺手掌冰冷,見它撲來,可不正中下懷,抱穩之後,便笑嘻嘻的伸手揉了揉它柔暖溫暖的小肚子,感受到肚腹處傳來的溫暖,宇文琳琅也不禁笑了起來。順勢的撓了撓雲舒,她道:“真是個好暖爐,既軟綿還不必換碳!”
隨她出宮的宮人、嬤嬤聽了這話,都不禁笑了起來。雲舒似是聽懂了,不滿的“呼嚕”了兩聲,拿了溼漉漉的黑豆眼去瞅她,看着甚是委屈。
見它如此,宇文琳琅早又笑了起來,一時倒將雲舒一早偷溜出宮一事給忘在了腦後。坐定之後,她便轉頭去問宮中留守的女官,璇貴妃可曾使人來問她。那女官忙應聲道:“明兒是錦嬪十八歲生辰,幾個素日交好的貴人們知道了,巴巴的上門逼着,錦嬪無奈,只得設了煖壽宴,下晚時分,親自過來請了貴妃娘娘,娘娘推脫不過,只得去了!”
宇文琳琅聽得“錦嬪”二字,不覺撇了撇嘴,倒也懶得多說什麼。原來錦嬪是前年進的宮,如今在宮中的新人中,也算是聖眷隆重的一號人物。又因她與宇文琳琅年紀相仿。卻差了一輩,偶然撞見,其實也頗尷尬,因此宇文琳琅雖不懼她,但也打從心裡不想撞見她。
璇貴妃既不在,宇文璟之又早在宮門口時便與她作別徑回王府,她便愈覺冷清。草草用過了飯。便抱了雲舒,支退了公主殿內的宮人嬤嬤,獨個兒坐在窗前發怔。
風細細與宇文璟之之事。在凝碧峰時,她並無機會追問風細細,回程途中雖也想着要問一問宇文璟之,但到底也還是壓下了此事。沒有問起。而事實上,即便凝碧峰上有機會。她或者也不會向風細細問起此事。她不想因自己的問題而影響風細細與自家九哥的選擇。
但她自己呢?若選擇權在她,她又會選什麼?是選風細細陪她同行,還是勸風細細留下?
宇文琳琅很清楚,她更希望風細細能陪她同去南源。也正因如此。她才愈加的不敢去追問風細細的選擇,生恐自己一個不經意,就將內心深處真正的想法流露出來。
宇文琳琅自己發了一回怔。一時也忘了去逗弄雲舒,雲舒在她懷裡窩了片刻。漸覺無趣,在她手中蹭了幾次無果,索性張了口,露出一口尖尖的小牙,“啊嗚”一口咬了上去。
手上倏忽一痛,卻讓宇文琳琅陡然驚覺過來,“噯呀”一聲後,忙不迭的移眸去看。雲舒這一口咬得頗有分寸,雖疼,卻只留下了一圈小小的牙印,微微泛紅,卻並沒出血。
蹙了眉兒,揉了揉指上那一箍齒印,覺甚疼痛的宇文琳琅一面擡手敲了一下雲舒毛絨絨的腦袋,一面佯怒道:“你如今可是作死了,連我都敢咬,看我不命人將你拿去做成肉羹,再使人送出宮去賞給賀清章嚐嚐滋味兒!”
雲舒本就通靈,知她這話意在恐嚇,其實並無此心,當下也不懼怕,“格格”笑了幾聲,卻伸出軟紅的小舌頭,替她舔了舔指上的齒痕,擺出一副討好的乖巧模樣。
宇文琳琅最是吃它這套,見它如此,一顆心早又軟了下來,忙伸手去撓它的下巴,以示撫慰。只是她這一動,手指屈伸間,卻又是一陣疼痛。這一疼不打緊,卻讓宇文琳琅忽然又憶起凝碧峰上被雲舒及賀清章哄騙的前事來,心中不覺又生出怨氣來,當下一反手,卻揪住了雲舒絨絨的圓耳朵:“快說,你家主子把你安插在我跟前,到底是安了什麼心?”
她本來喜歡雲舒,這一揪,也只是存了嚇唬、逗弄之心,手上其實沒用幾分力道。只是這等做法,在她自己想想也覺甚是好笑。因此話纔出口,她自己倒先“撲哧”笑了出來。
無辜的擡了一雙黑豆眼看她,似是覺得耳上有些癢,雲舒很快晃了晃腦袋,掙開了宇文琳琅的手指,而後略帶不滿的叫了幾聲,仿若抗議一般。
宇文琳琅忍不住笑,正要伸手去給它揉一揉耳朵時,雲舒卻忽然躥了出去。宇文琳琅吃了一驚,忙站起身來要去抱它,雲舒卻不理她,徑自跳到桌上,伸出雪白的小爪子劃拉了一下桌上的那本書。宇文琳琅目光一瞥,卻見那書正是前些日子璇貴妃命人送來的、記錄了許多南源孟京民俗風情的雜書——《孟京風華錄》。
這陣子她時常心緒不寧,璇貴妃雖早就送來了這書,她卻並沒翻看多少。這會兒見雲舒立在桌上,拿了小爪子劃拉個沒完,她也不禁失笑,當下隨口打趣道:“原來你還識字嗎?”
對於她的調侃,雲舒的反應竟是似模似樣的做了個白眼,然後竟舉起了爪子,繼續比劃了一下。宇文琳琅見它連比帶劃,一副急切模樣,也知它必是有話要說,只是她哪裡能懂雲舒的意思,看了半日,也只能胡亂問道:“你這……總不會是讓我寫信吧?”
她本是隨口一說,不意雲舒聞聲,竟是老氣橫秋的連連點頭,表情甚至還帶了幾分嘉許之意,宇文琳琅甚至覺得,雲舒若真會說話,這會兒只怕真要說出一句“孺子可教”來了。
這麼一想,宇文琳琅再忍不住“格格”的笑了出來,同時伸手抓過雲舒,抱在懷裡狠狠揉了一通,直到將雲舒揉得不耐,拼力掙扎起來,她才歇了手,同時笑道:“我寫信,你看嗎?”
話一出口,她自己卻忽然愣住了,好半晌,她才遲疑的問道:“你……這是讓我寫信給賀清章?”言語之中卻已充滿了不可置信之意。
雲舒用力點頭,表示自己的確是這個意思,看向宇文琳琅的黑豆眼,卻在不經意中透出了一股鄙夷的味道,對宇文琳琅的遲鈍反應表示了極端的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