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丫頭不論是才情還是容貌都是上上之選，只要沒了病根拖累，她這個做祖母的肯定給她挑門最好的婚事。
倒是這雪丫頭，旁的不說，單單是毀容這一項，就毀了她這輩子。加上她的才情也只能算是過得去，又不是名動天下，這婚事可就爲難了。
普通的官宦人家看不上她，嫁給商人之流又覺得辱沒了門風。當然了，如果有那種商業巨賈，陸府也願意結親。可是那些大商人也瞧不上陸凌雪。
現在看來，要麼嫁給普通的商人做妻，要麼給稍微有點品級的官員做妾。旁的，怕是不可能了。
前者，對陸府沒有多大用處。後者，又難免讓老太君覺得有辱門風。堂堂相府小姐，竟然落得一個做妾的下場。
想起陸凌雪的事情，老太君的眉頭不由皺了皺。
陸凌月眼尖，還以爲老太君在爲她發愁，生怕老太君臨時興起，要給她指門婚事，連忙笑道，“祖母放寬心。月兒不急，這京中青年才俊多的很，祖母不必爲月兒擔心。”
“月丫頭聰慧賢德，老身自然不擔心。”老太君回過神來，嘆了口氣道，“老身擔心的是雪丫頭。”
老太君這話一出，陸凌芷和陸凌月都沒有接話。陸凌雪毀了半張臉，而對一個女子，特別是庶女來說，最重要的就是容貌。
柳姨娘連忙湊上前，輕輕掌嘴，故意道，“哎呀，瞧我這不會說話的嘴，惹得老太君不開心，該打，真該打。”
“你呀……”老太君衝着柳姨娘笑了笑，嘆氣道，“老身最近忙着高興，倒是把這事給忘了。得虧你今天提起，現在早做準備，也更好一些。”
“柳兒，你可有什麼主意？”老太君問道。
在陸凌芷不在陸府的那段時間，老太君越來越倚重柳姨娘，經常喜歡問問她的意見。而柳姨娘的處事方法經常能夠合老太君胃口，遇上拿不定主意的，柳姨娘給陸凌芷寫信，經過兩人一合計，再拿出來的辦法，基本上都能討老太君歡心。
可以說，現在的柳姨娘，已經做到了陸凌芷需要她坐上的位置。
就是像現在這樣，在老太君面前說得上話，還是有分量的話。
“這種事情，妾身能有什麼想法。”柳姨娘照理謙虛了一句，接着說道，“有句話妾身就大膽的說了。不論五小姐容貌是否有瑕疵，畢竟是咱們相府小姐，若是爲人妾，只怕不太合適。若是爲商人妻，也難免招人閒話。”
陸凌月不動聲色的擠兌道，“照姨娘這話，五妹的婚事，還得找一個官宦人家做妻？”
老太君嘆了口氣，“誰不想，但是雪丫頭現在這情況，這……這實在是……”
“妾身前幾日上街買胭脂水粉，正遇上隔壁街的唐夫人。聽聞她家公公去年死了夫人，正在找媒人說婚事。唐夫人還特意問了我，可認識正經人家的小姐，若是有合適的，就跟她知會一聲。”柳姨娘慢慢說道。
陸凌芷問出了大家的心裡話，“唐夫人？哪個唐夫人？”
“大小姐不知道也正常。這唐氏是從西邊過來的，這一族中現在在朝中做官的也不少，算是世家，只是比起咱們陸府來，差遠了。”柳姨娘笑吟吟解釋道，“我說的這人，是唐家的老爺唐鬆，官任禮部主簿，從五品的官，也不小了。”
“姨娘，您說清楚點，我這還不是太明白。”陸凌芷微微皺了皺眉，一臉疑惑道。
“是這樣的。唐鬆老爺的妻子去年去世了，今年要娶夫人。雖然是續絃，但也是正正經經的從五品大官的夫人。”柳姨娘說着，不太好意思的笑了笑，“就是這位唐鬆老爺，年紀稍大了一些。五小姐若是嫁過去，委屈了。”
陸凌月頓了頓，突然問道，“你剛纔說路上遇見的唐夫人……難道是唐鬆老爺的兒媳？”
“正是。這唐鬆老爺，比咱們陸老爺的年紀略略大兩歲。唐老爺的兒媳，也比五小姐略略大一些。”柳姨娘慢慢說道。
老太君弄明白了這事，心裡不由又驚又怒，這柳姨娘是怎麼回事，這介紹的一個人，怎麼比雪丫頭父親的年紀還大。
連他兒媳婦還比雪丫頭大，這算什麼事兒？
“不行！五妹決不能嫁給這種人！”陸凌芷拍桌而起，憤怒說道，“姨娘，這種事，你以後休要再提了！”
柳姨娘連忙低下頭，賠罪道，“大小姐恕罪，妾身也就是順口一提，絕對沒有給五小姐說親的意思。我其實已經給唐夫人介紹人了，就是糧商鄭家的女兒。”
“等等……是京城中富賈鄭家？”陸凌月打斷她，冷笑道，“鄭家可是大商，怎麼會讓自己的女兒嫁給一個老頭子？”
柳姨娘連忙梗着脖子道，“話可不能這麼說。唐老爺是年紀大了一些，但是畢竟是從五品的官，鄭家女兒嫁過去也是正兒八經的官宦夫人。那商人夫人，能跟世家貴夫人相比較嗎？更何況，唐家還是官宦世家，鄭家想攀附還來不及呢。若是不出意外，這會兒鄭家肯定是歡天喜地的準備婚事去了。”
本來柳姨娘剛剛說起這個唐鬆，老太君還頗看不上。但是現在別人爭的搶的要，也就覺得沒這麼差。
雪丫頭爲妾，或者是爲一個普通商人的妻，怎麼看都不如嫁給唐鬆好。
畢竟那也是正正經經的官員夫人了。相比較前面兩種選擇，地位高了去了，就是那唐鬆年紀大了些。
“柳兒，可是畢竟唐鬆年紀大了些。”老太君有些意動，道。
柳姨娘連忙笑道，“唉喲，我的老太君，唐老爺子現在也就四五十歲，正是壯年，又不是真的白髮蒼蒼的老頭子。老太君啊，趁現在若是五小姐嫁過去，興許還能生下一兒半女傍身，做個正經的夫人，豈不是比爲妾爲平民妻要來的好。”
老太君一時沉默，仔細思慮。這樣算來，那個唐鬆其實年紀也不算太大。
陸凌月不知道柳姨娘打什麼主意，她平時都是習慣性的反駁柳姨娘，現在見老太君明顯動心了，也就沒有阻攔。她隱約猜到柳姨娘是要對付陸凌雪，但是陸凌雪已經毀容，對於她來說是顆沒有價值的廢棋，早就已經被捨棄了，這時候更加不會幫她說話。
唯獨陸凌芷不忍道，“祖母，這也太委屈五妹了，再想想吧。”
“恩，芷丫頭放心，祖母會好好思慮的。”老太君點了點頭。
三日之後，相府傳來一則新的婚事。陸府五小姐，即將嫁給禮部主簿唐鬆。
聽說這位唐老爺子年紀比陸丞相還要大一些。
聽說這位陸五小姐，比唐老爺子的兒媳婦還要小上幾歲。
這可真正就是老夫少妻。
陸凌芷半臥在荷花池旁邊的涼亭竹榻上，旁邊的柳姨娘正倒着茶碗，細細的沖泡着涼茶。
“大小姐，這冰羅花紗還真如老太君說的，只是聞着就有一股清涼味兒。”柳姨娘淺笑道。
這茶葉既然是慕容淵送的，自然是少不了陸凌芷的份。只是她平時不愛喝他的東西，今日也是沖泡茶葉的柳姨娘自己挑選的茶葉。
陸凌芷淡淡說道，“我這裡不少。姨娘既然喜歡，忍冬，回頭打發人將這茶葉送一斤到柳絮院去。”
“是，奴婢遵命。”忍冬福身下去準備。
柳姨娘連忙歡喜道，“妾身就知道還是大小姐惦記着妾身。現在天氣酷熱，大小姐也要時時刻刻注意身子，免得中暑了。”
陸凌芷微微點了點頭。她的沉香水榭還好，因爲是建築在水榭邊上，冬日裡最冷，夏日裡卻也格外清涼。偶爾興致來了，還可以去湖上泛舟遊一遊。
“大小姐，五小姐昨天鬧得厲害，一哭二鬧三上吊，就是不願意嫁到唐家。”柳姨娘輕聲道。
陸凌芷隨意喝了一口涼茶，涼涼道，“讓她鬧去。越是鬧，老太君越覺得她不識大體，不知好歹。等到她出嫁的時候，老人家也就越不會覺得愧疚了。這也好，免得祖母還覺得對不起她。”
“大小姐若是厭惡陸凌雪，何必想方設法給她找門這麼好的親事。只要大小姐開口，妾身就有辦法讓她只得嫁給那些鄉下泥腿子，哪能讓她繼續過上錦衣玉食的生活？這可真是便宜她了。”柳姨娘道。
陸凌芷淡淡一笑，“姨娘，須知想讓一個人生不如死，就得用她最害怕的事情來懲罰她。你看看陸凌蘭，你說她是橫死了悽慘，還是最後被自己心愛的男人活生生害死悽慘？再說陸凌霜，她很聰明，又有慾望。姨娘，你就等着看吧，她這是還沒想清楚，等想清楚了，自己就會樂意嫁到唐家。”
“哎呀，大小姐這話的意思是說，陸凌雪嫁到唐家對她來說還是件好事？大小姐，妾身不懂，您能不能解釋解釋。”柳姨娘問道。
讓陸凌雪嫁給唐鬆，是陸凌芷布的局。柳姨娘只是一個負責實施計劃的人，畢竟陸凌芷若是急巴巴讓陸凌雪嫁給唐鬆，也就太讓老太君懷疑了。
陸凌芷眼神落在亭外濃密的荷葉之上，淡淡道，“唐鬆老了，但是他兒子還年輕。陸凌雪嫁過去就是唐鬆夫人，也就是當家主母。這權力不小，而她又需要找個依靠。你等着看吧，唐家以後是不會寧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