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一回 哭訴

方纔在景仁宮時,顧蘊雖一直在笑,但其實她的心情並不好,倒不是因爲她先前無意看見了顧葭,顧葭還沒那個資格影響她的心情,何況顧葭既已有建安侯夫人的誥命在身了,以後每年的四時八節,二人必定少不了打照面,她若每次都因此而不高興,反倒是擡舉顧葭,讓顧葭在左右她的心情了,顧葭還不配!

她不高興的是,明明大節下的,一家人就該高高興興的過節纔是,可放到皇家,過節反倒比平日更糟心,這樣的節還過來做什麼,還不如不過呢。

卻沒想到,讓她更糟心的事還在後頭,宗皇后等人竟連一刻都多等不得,非要趕在大節與衆目睽睽之下來挑事兒,那就怪不得宇文承川心狠手黑了,人無害虎心虎有傷人意,是他們自己要上趕着來作死的,怨不得任何人!

宇文承川因事先知道得比她更多些,倒是不覺得糟心,藉着桌子和衣袖的遮掩,握了她的手,又假借吃茶的動作遮掩,以僅夠彼此聽得見的聲音道:“別擔心,倒黴的絕不會是我們。”

顧蘊聞言,忙也借吃茶的動作遮掩,道:“我知道,我並不擔心,只是有些噁心罷了。”偏還不能將那些癩蛤蟆一次性都給打死,還得繼續被他們噁心下去,叫她怎能不覺得糟心?

又聽得宇文承川道:“等會兒你什麼都不必說,只管低着頭旁聽便是,一切都交給我來處理。”

顧蘊“嗯”了一聲,“李正圖是皇后的人還是貴妃的人?這次過後,可得好生給他一點顏色看纔是!”若不是宗皇后或是林貴妃的人,李正圖怎麼着也得把事情拖到大宴完了後,再私下稟了皇上纔是,而不是這樣鬧得人盡皆知,顯然他另有其主。

宇文承川道:“是貴妃的人,更準確的說,是永嘉侯的人,若不是想着他還有用處,我早處理他了。”

夫妻兩個小聲說話時,上首的宗皇后已驚喜得快要笑出聲來了,她原本還以爲那個婢生子挪用軍餉的事,怎麼也得過陣子才曝光,沒想到稷兒他們竟把發難的時間定在了今日,早知如此,先前在自己宮裡時,她也犯不着與顧氏和禮親王妃那個老不死的一般見識,白生一場氣了,就讓顧氏再最後蹦躂一會兒又何妨?

三皇子妃也是高興得恨不能大笑三聲,三皇子雖不會把什麼事都告訴她,此番這樣的大事,她多少還是能知道幾分,自然知道這次東宮是真要倒大黴了,看以後顧氏還怎麼在她面前囂張,真是太痛快太解氣了!

婆媳兩個的喜形於色被三皇子看在眼裡,簡直想大罵二人一頓,她們這是惟恐別人不知道是自家在背後弄鬼是不是,而且如今還沒將那個婢生子打入地獄永世不能翻身呢,她們就算忍不住高興,也未免高興得太早了些,果然女人就是頭髮長見識短。

因先借桌子的遮掩搗了三皇子妃的腰際一拳,又狠狠瞪了上首宗皇后一眼,待二人臉上的喜色都被沉重所取代了後,纔算是暫時鬆了一口氣。

對比之下,林貴妃和二皇子妃就要沉着得多了,臉上並沒有表露出任何異樣來,當然也有可能是因爲這婆媳兩個的注意力更多都放在了二皇子妃的肚子上,反正這些事她們也管不了,就只管好自己能管的事,其他的交給男人們去操心即可。

不論是宇文承川與顧蘊說話,還是宗皇后林貴妃等人驚喜之下的各種反應,都只是發生在一瞬的事,不過這一瞬間,也足夠皇上做出定奪了。

“朕記得平修之自做知府時,便已是出了名的能吏,每年考評都是優,官聲也頗佳。本小說手機移動端首發地址:”皇上已自寶座上站了起來,手裡捏着自己慣常捏着的一串通體碧綠瑩潤的翡翠數珠,臉上看不出任何喜怒來,聲音也是不緊不慢,“做戶部侍郎這幾年來,也是兢兢業業,克己奉公,從沒聽說過他挪用國庫一兩銀子,如何會忽然就有人狀告起他挪用軍餉來?”

顯然皇上對平大老爺印象還是頗好的。

宇文承川就應聲站了起來,抱拳道:“啓稟父皇,兒臣也從未聽說過平侍郎挪用國庫一兩銀子,而且若平侍郎果真挪用了軍餉,不是該當地總兵府上摺子稟告父皇,由父皇查明事實真相後再做定奪嗎,怎麼如今總兵府沒有動靜,反倒是下面的兵士千里迢迢進京來狀告平侍郎?可見此事大有蹊蹺,父皇一定要徹查此事,不放過一個壞人,不冤枉一個好人才是!”

皇上聞言,點頭道:“嗯,太子言之有理,此事的確該徹查纔是,來人!”

片刻之後,便見一身大紅蟒袍的宇文策一臉沉着的走了進來,跪地行禮後道:“臣宇文策聽旨。”

皇上道:“你先去把午門外敲登聞鼓的人都關到天牢裡,明日早朝後,再着刑部、大理寺與督查院三司會審。”

“臣遵旨!”宇文策朗聲應畢,乾淨利落的站起來便要卻行退出去。

“且慢!”卻被三皇子忽然出聲叫住了,起身看向皇上抱拳道:“啓稟父皇,兒臣方纔聽了大皇兄的話,深以爲然,茲事體大,我們決不能放過一個壞人,也決不能冤枉了一個好人,可本朝自開國以來,從不乏犯人在天牢裡無緣無故身亡,以致死無對證之事,所以兒臣以爲,不該等到明日早朝後再審理此事,該即刻審理纔可保萬無一失,還請父皇定奪。”

二皇子忙也起身接道:“兒臣附議,兒臣雖年輕不知事,太祖時期胡庸貪墨案卻也是耳聞過的,一開始案發時,不就是因爲告發胡庸之人離奇身死,才致案情短時間內無有進展,耗費了大量人力物力纔將其繩之以法的嗎?兒臣也是聽說過平侍郎爲人的,打心眼兒裡不相信平侍郎會做出這樣的事來,所以我們更要即刻查明事情的真相,還平侍郎一個清白纔是,也不至於大皇兄的聲譽有損,還請父皇早做定奪。”

兄弟兩個說話間,眼神飛快的在空中交匯了一瞬,都從彼此眼裡看到了一擊即中勢在必得的決心,平修之這些日子一直在焦頭爛額的忙着平賬,可那不是幾百兩幾千兩銀子,而是整整一百萬兩,就算把他甚至整個平家賣了都湊不出來,而他何以會挪用那麼多銀子?說到底還不是爲了幫自己的外甥女婿解圍立功,——這一次,他們甥舅二人就等着好好喝一壺罷,等婢生子再無翻身之日後,就該輪到他們彼此巔峰對決了!

皇上聽了二皇子與三皇子的話,終於微微皺起了眉頭:“可今日大節下的,宗室本家們都在,宴席也纔剛過半,怎麼好掃大家夥兒的興?”

宇文承川再次開了口:“父皇,宗室本家們都不是外人,何況事無不可對人言,兒臣覺得二弟三弟都言之有理,殿內只怕半數以上的人這會兒都在想着,平侍郎既然高風亮節了幾十年,怎麼會忽然就犯了糊塗,挪用軍餉以致晚節不保?定然與前番兒臣能圓滿的完成河工之事脫不了干係,所以兒臣懇請父皇就在此時此刻,當着宇文家這麼多長輩的面兒,親審此事,還平侍郎與兒臣一個清白。”

這番話說得鏗鏘有力,大公無私,還把所有人的那點小心思都擺到了檯面上來,擺明了問心無愧,讓皇上十分的讚賞,點頭道:“既然你們兄弟三人都勸朕早做定奪,宇文策,你去午門將擊鼓的兵士都帶來,朕即刻親審他們!”

又吩咐宗皇后:“將女眷們都帶到偏殿裡,重新開席去,總不能爲了幾個兵士的一面之詞,就把所有人過節的興致都掃了。”

宗皇后正發怔,還是她的貼身宮女不着痕跡拉了一下她的衣袖,她纔回過神來,忙笑道:“皇上放心,臣妾這便將大家都帶到偏殿重新開席去,本來後宮就不得干政麼,何況臣妾們也什麼都聽不懂,臣妾們且樂呵自個兒的去。”

說完,衝皇上屈膝一禮,便笑着招呼起衆女眷們:“我們且去偏殿樂呵自個兒的去,本宮讓人準備了好看的歌舞,還讓內務府新近訓練了一班雜耍,本想讓大家夥兒都樂呵一下的,如今可全部便宜我們了。”

話說得漂亮,臉上的笑也看不出任何異樣來,卻只有她自己才知道,自己的心到底跳得有多快,那個婢生子聽得人狀告平侍郎,怎麼竟絲毫慌亂之色都沒有?不但不慌亂,甚至還主動請求皇上即刻親審擊鼓的士兵,一點也不怕將事情鬧大……難道他事先已知道他們的意圖,提前已想好了應對之策,就跟上次一樣,只等着殺他們一個措手不及嗎?

可這怎麼可能,就算他知悉了他們的意圖,他奉旨治水時多花了整整一百萬兩銀子卻是事實,就憑他的身家,甚至加上顧氏和顧平兩家的全部身家,要在短時間內湊足這麼多銀子還不被他們知道一絲半點風聲,比登天容易不到哪裡去,他能有什麼萬全之策?

自己一定是還沒從上次之事的陰影裡走出來,但凡有點風吹草動,都會如驚弓之鳥般,往最壞的方向想去,事實卻是,老天爺總不能次次都眷顧同一個人,便是皇上號稱天子,不也不能事事順心嗎?這一次他們一定能成功,一定能的!

如此這般寬慰了自己一番,宗皇后心裡總算安穩了些,領着一衆女眷去了偏殿裡重新開宴。

餘下二皇子與三皇子瞧得宇文承川一臉的從容自若,心裡也是直打鼓,可他們到底要比宗皇后有底氣得多,何況開弓沒有回頭箭,如今縱然知道有異,也只能繼續走下去了,是以很快便已冷靜了下來,靜待事情的進一步發展。

不一時,宇文策帶着幾個擊鼓的兵士進了交泰殿的正殿,一共四個人,每一個都衣衫襤褸,又黑又瘦,因爲天氣熱,身上還都帶着一股子莫可名狀的難聞氣味,讓殿內在座自來華服美食的皇室宗室們如何受得了,都紛紛皺起了眉頭遮住了鼻子,同時慶幸方纔皇上已命人將酒菜都撤了去,不然他們哪裡還吃得下去?

四人一進來便抖抖索索的跪下了,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也說得磕磕絆絆的,顯然都被眼前這一切從未見過的陣仗給唬住了。

皇上倒是沒有因他們的卑瑣皺眉,只淡淡道:“朕聽說你們千里迢迢的進京,是爲了狀告戶部侍郎平修之挪用軍餉,你們可知道,自來民告官,下告上都要先打上四十大棒的殺威棒,如今你們告的還是御狀,更是要廷杖一百的?來人,先每個人廷杖一百,朕再問話不遲!”

皇上語氣雖淡,卻不怒自威,自有一股久居上位者無形間就要流露出來的氣勢與威壓,連文武百官在這樣的氣勢與威壓下,都少有能經得住的,何況只是幾個草芥子一樣卑微的下等兵士?

四人瞬間都抖得越發厲害了,好半晌,其中一個方帶着哭腔顫聲道:“小人們也不想進京來告御狀的,小人是遼東總兵府東樂衛的一名總旗,手下五十個士兵都出身赤貧之家,家裡全都指着小人們省吃儉用送回去的軍餉過活,可自去年秋冬以來至今,已大半年了,上面一直沒發過一文錢的軍餉,平時小人們也是吃不飽穿不暖,小人雖只是個總旗,人言卑微,卻不能眼睜睜看着底下的士兵們又過回以前未從軍時三餐不繼的日子。”

“所以小人找到了自己的百戶,百戶卻說,他也好長時間沒領過軍餉了,小人偷偷去問了其他要好的同鄉同僚們,也是好些人都長時間未領過,可也有人領到了,小人自不服氣,一層層申訴到了總兵府,總兵府的文書說,是京中一直未發軍餉下來,他們也沒有辦法;還說京中主管軍餉輜重的戶部侍郎平大人是太子妃的孃家舅舅,太子殿下還未出正月便奉旨去了江蘇治水,需要大量的銀子,也許平大人只是挪用一時,等有了銀子,立刻就會給大家補上呢?讓小人不要再揪着此事不放了。可小人家中還有老母幼子,其他兄弟家中也是一樣,再不拿銀子回家,老母幼子就要活活餓死了啊……小人四人這纔在與其他兄弟商量過後,由大家掩護着離了軍營,一路輾轉進了盛京,求皇上千萬要爲小人們做主,只要小人們的老母幼子能有一口飽飯吃,小人們死就死罷,沒什麼大不了的!”

說完四人都搗蒜般給皇上磕起頭來。

皇上卻微眯着雙眼一直沒說話,他不說話,其他人自然也不敢開口,挪大的交泰殿一時寂靜得連誰的呼吸聲稍稍重了都能聽見。

在這樣的寂靜中,二皇子與三皇子就越發覺得自己的心跳如擂鼓般,不知道什麼時候便會跳出胸腔以外,又怕旁人瞧出他們的異樣來,二皇子因忙端起了面前的茶盅,想喝點茶來平復一下狂跳的心,事情已朝着不可預知的方向在發展了,果真事情最後脫了軌,首當其衝受到責難的就是大舅舅,一旦沒有了大舅舅,他還有什麼實力去與那個婢生子和老三爭?

不想卻差點兒將茶被灑了,惹得旁邊的人紛紛側目,連皇上都居高臨下看了他一眼,這下他連喝茶也不敢了,只能藉着衣袖的遮掩,將拳頭捏得死緊,方強迫自己稍稍平靜了下來,腦中卻仍是一片混亂。

那個總旗怎麼會說‘自去年秋冬以來至今,已大半年了,上面一直沒發過一文錢的軍餉’,那個婢生子奉旨治水根本就是今年的事,平修之總不可能有先見之明,自去年起就開始給外甥女婿留治水的銀子罷?

而且舅舅不是說找的人根本大字不識一個,就是個再普通不過的粗野漢子,如此才能更取信於人嗎,可聽這人說話,卻有條有理,還知道說‘人言卑微’、‘一路輾轉’之類的字眼,哪像是個大字不識的人?

相較於二人的慌亂,宇文承川則一直保持着氣定神閒,他早就說過,都想做黃雀,那該由誰來做螳螂誰做蟬呢,總得有人做不是嗎?!

彼時偏殿內衆女眷也是神色各異,皇上是吩咐了宗皇后領着大家至偏殿內重新開席,宗皇后也說了還有歌舞雜耍等消遣,可自宗皇后以下,誰有那個心思吃喝玩樂?

待酒菜上來後,幾乎都沒動過筷子,更不要說傳歌舞雜耍了,都狀似無意的豎着耳朵,在聽正殿那邊的情形,拜兩廂裡都落針可聞所賜,倒是將那自稱是總旗的男子的話聽了個七七八八。

宗皇后與林貴妃后妃二人都是瞬間面白如紙,三皇子妃與其他人倒是一時還沒意識到不妥,三皇子妃還向自來與自己交好的莊親王世子妃使了個眼色,示意她擠兌顧蘊。

後者接收到眼色,就故意以壓低了卻剛好夠所有人都聽見的聲音與旁邊莊親王府的二少夫人嘀咕道:“怪道當初太子妃娘娘的嫁妝豐厚到那個地步呢,敢情是這樣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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