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浩成這樣的答覆並不讓人意外,畢竟事關重大,哪怕張家真有這個心,也不可能如此輕易的答覆對方,更何況張浩成現在也不是張家的家主。
沒有應下卻也沒有一口拒絕什麼,**不明的態度永遠是處理這種事情最好的萬金油。不過,剛纔張浩成說道這番話時所透露出來的別樣目光卻是讓韓江雪下意識的想到了當年張家突然決定接受李清封侯時,張浩成特意跑到韓家來說那一通話時的情形,頗有幾分相似。
韓江雪心中赫然有所領悟,張家的處事之道很有智慧,怕是對於這樣的事情早就已經有了決定,而且這一份決定已然在張家幾名主要人物之中達成了共識。只不過這樣的共識怕還真不是簡單的選擇支持投靠那一邊而已。
“張大哥倒是極好處理此事,我們卻是沒那麼方便了。”韓江雪不由得笑了笑,也沒有再多加追問,只是看了一眼墨離繼續說道:“墨王府早就已經是他當家作主,而我們韓家誰都知道是跟着墨王府一個步調的,到時蒙家的人來找我們協商的話,還真是讓人左右爲難呀!”
墨王府本就已經處於火堆之上隨時等着被烤的節奏,但凡讓人知道私下與蒙家有接觸,那麼不論如何接觸到的,也不管都說了什麼做了什麼都將成爲通敵謀反的死證。
而事實上,墨離當然也不可能去摻蒙家那一碗渾水,因爲哪怕真的聯手,到時蒙家奪了天下,墨家日後的處境也不會跟現在有多大的差別。
自古最怕的便是功高蓋主,李家天下容不下墨王府這樣的存在,換成蒙家天下同時也一樣!
所以對於墨王府來說,怎麼選都是錯,怎麼做都不討好。
聽到韓江雪的話,張浩成自然明白這絃音之外的意思。同樣笑着說道:“各家有各家的煩惱,這一層我還真沒法給你們出什麼主意。更何況,你家這位夫君足智多謀,還從沒有過什麼失算之際。你呀就不必多操這份心了。”
“張兄過獎了。”墨離含笑應了一聲,算是領了張浩成的這份誇讚,也等於是默認了張浩成所說的早有打算。
“墨兄不必客氣,我也不過是實話實說。”張浩成沒有再多停留在那些表面之詞,轉而又道:“其實,咱們都是老熟人了,幾家關係非同尋常,所以有些話也不必遮遮掩掩的。我父親曾說過,腳下這片山河遲早還是得易主,李家的天命已經走到了盡頭。不過……”
頓了頓。張浩成面色愈發的認真起來:“不過我父親與我的想法一樣,蒙家眼下看着雖然有那麼幾分氣勢,但縱觀整個蒙家底蘊與機緣,卻也不是那種能夠挑得起新興之業的,更不是那種有胸懷氣魄容得下天下這個詞眼的主。是以。父親曾明確告誡過我,不論是如今的朝廷還是已經自立爲國的蒙家都不能夠成爲我們張家成功跨越這場戰亂紛爭,繼續讓張家真正興盛的依靠。”
墨離神情微亮,不過卻並沒有出聲說道什麼,依舊默默地看着張浩成帶着幾分思考。
而韓江雪也素來對於張家的中庸之道並不陌生,是以聽到這番話同樣沒有太大的意外,但面上卻是故意稍微皺了皺眉。替張家考慮一般說道:“張大哥,江雪以爲,張家若是隻想明哲保身的話,那麼誰都不得罪也不是做不到,但將來卻必定會因此而使張家的興盛受到阻礙,甚至於牽連出禍端來。特別是處於這樣的動亂年代。處於我們這樣身份,又有誰能夠真正做到無爲無災且騰達呢?”
“江雪說得不錯,雖然我們張家幾百年以來都堅守着中庸之道,但中庸卻也並不代表着什麼都不做。正因爲如此,張家其實是一個真正沒什麼人情味的家族。縱然有那也只是建立在利益之上,建立在整個家族的存亡發展高於一切的基礎之上。所以,爲了張家日後的興盛,張家人也不可能什麼都不做,只不過所思所想素來要比一般家族長遠得多。甚至於,最爲關鍵的時候,張家的中庸之道只是表面上的一種屏障,私底下的瘋狂還真不是隨便哪一家能夠比得上的!”
張浩成十分坦蕩,自己家的事情自己有數,而且墨離與韓江雪都是聰明人,許多事情估計也根本瞞不掉他們的眼睛,所以有什麼便說什麼,倒也無需顧忌。
張浩成這一番類似於自我剖析,將最秘密的內在部分顯露於墨離與韓江雪面前的做法,實際上也是一種變相的信任交換與示好,言下之意更是呼之欲出。
墨離心中有數,但卻依然沒有主動說道什麼,但他不得不承認,張家從來都是如此會打算,有着遠遠高於一般家族的危機感與開拓的眼光,同時又有着絕對中肯與正確的自我定位。
這樣的家族,一旦選定了投資的目標,必定會起到相當不俗的作用,同時將來也不會成爲狼子野心的心腹大患。
但正因爲如此,所以這樣的家族可遇卻不可求,更不可強求。
墨離此刻的態度並沒有讓張浩成覺得有什麼不快之處,話題既然是他主動挑起,那麼自然也不會說一半留一半,更不必擺任何的架子,只需拿出最誠懇的態度便可。
“墨兄,家父讓我傳告你,不論何時何地何事,只要墨兄有需要用得到我張家的地方,我張家都會盡全力而爲之,絕對不會有半點的推託。”張浩成加重了一些語氣,最後無比鄭重地強調:“不論何時、何地、何事!”
最後一句,卻是已經挑明瞭整個張家最終的選擇,也表明了張家對於未來局勢的超前判斷與果斷決策。
張家對自己的定位十分精確,不爭霸主只求繼續屹立於百年世家之首,繼續着家族的輝煌與榮光。
相較於李清與蒙家來說,張家當然更看好墨離,不僅僅是個人能力、才智、家族勢力底蘊之上等原因,同時也包括了將來誰爲君,誰才能夠真正開創盛世,真正可以容得下張家並且讓張家發展得更好。
這是一種直接的表態與站隊,以家族之名,意義重大非凡。
韓江雪心中一怔,張家的主動支持與認可等於是讓墨王府如虎添翼,更爲主要的是,代表着一種全新格局的開啓。
而墨離這一次自然不再故做沉默,同樣鄭重不已的點了點頭,認真說道:“請張兄代我多謝張伯父,這份情份墨王府領了,墨離銘記在心!”
話不多,此時也不需要太多的言語去闡述什麼,墨離舉起了手中的酒杯敬了張浩成,男人之間本就不用太多客套,日後行動自見真章。
從酒樓出來後,墨離與韓江雪先行離開,未出青陽城便察覺到身後有人跟着他們。
墨離頭都沒回,只是簡單吩咐了一旁的東凌幾句,而後不緊不慢的拉着韓江雪隨意逛了會,直到江雪說沒什麼好玩的了,兩人這才上了馬出了城門回軍營駐地。
自打將亂軍逼至一處後,墨離將前方戰事控制權交給了孫將軍與嶽將軍,自己則與韓江雪重新回到了青陽河邊原本的駐地,日子倒是過得愈發的輕鬆,同時也沒有耽誤任何的事情。
一路回到駐地,沿途再無任何跟蹤之人出現,而這會時辰尚早,但天色卻已經暗了下來,冬日的夜晚來得特別的早,而青陽的嚴寒也讓人印象無比的深刻。
營帳內已經早早升起了暖和的炭火,行軍打仗的條件無法與家中相比,不過韓江雪適應性極好,再加上墨離想方設法的呵護與特殊照顧,所以她倒是從沒覺得有什麼委屈的。
京城再次寄來了墨、韓兩府家書,韓江雪懶懶的靠在墨離懷中一封一封細細看着,臉上不時露出絲絲笑意。
“想他們了?”等韓江雪將兩封家書全都看完之後,墨離這才撩了撩她長長的秀髮詢問着。
“自然有些,很快就要過年了,咱們也出來了大半年,我說不想你也不會信的。”韓江雪倒是老實,在墨離面前她根本不需要收着藏着什麼,反正那傢伙什麼都看得一清二楚。
“想的話,到時咱們就回去過年。”墨離平靜的說着:“還有一個多月過年,算着時間應該正好來得及的。”
“回去過年?”韓江雪卻是一驚,猛的坐直了些,看向墨離道:“不是說一個月後正式起程前往廣慶嗎?大軍行程已定,年前得到達廣慶,你身爲主帥怎麼能夠擅自離開軍隊回京城過年?”
韓江雪聽得很清楚,墨離說的是咱們,而不是隻讓她一人回京城過年,正因爲如此,所以她才覺得十分不對勁!
按規矩說來,清剿大軍這種性質的兵馬主帥,除非有召才能夠回京,不然的話是不可以擅自離開軍隊的。墨離絕非那種沒有分寸之人,這般突然提到回京城過年,只怕是發生了什麼特別之事,所以韓江雪才下意識的緊張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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