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若仙一把抽出長劍,劍鋒濺起一道鮮血,冷冷盯着他,“我殺了你,自己找。找不到就算了,你想要她活,那我偏偏要她死。”
說着,蘭若仙對準凌宜嫺的後心窩,狠狠刺下一劍。
“躲開。”穆北陵急喝,他現在動彈不得,連推開她也做不到。
凌宜嫺沒有躲,依舊抱着穆北陵,隱在他後背的手,穩穩紮入第二針。躲開,還有下一劍,蘭若仙不會放過她。
躲開,就沒這麼好的機會,給他施針。
如果能用她的命,換他的安危,夠了。
“噗嗤!”
劍入心口,穿了個通透。
鮮血染紅了兩人的衣衫。
凌宜嫺渾身的力氣都被抽走了,視線漸漸模糊,一陣睏意襲來,她感覺自己的生命正在迅速流失。
來不及了,沒時間了。
拿着銀針的手在發抖,她幾乎是拼盡全力,死死咬牙撐着,顫抖着將最後一針,插入穴道。
“馬上你就會恢復功力,只有一炷香,別又落在她手裡了……我……我不想你死……”凌宜嫺嘴角溢出鮮血,勉強說道。
滴答。
晶瑩的淚珠,從穆北陵眼眶滑落。
自從他娘死後,十幾年來再也沒哭過。歷經艱辛被人欺壓沒哭,幾經生死遭遇背叛沒哭,他彷彿是個石頭做的人,根本不會掉淚。
可是這一刻,眼眶通紅,熱淚洶涌。
“北陵,我……其實……好喜歡你啊……”凌宜嫺虛弱的聲音,斷斷續續在他耳畔響起,猶如一陣風,在他心底掀起海嘯。
凌宜嫺勉強撐着眼簾,可是實在是太困了,這世界不容她再多看他一眼。抱着他的手,無力滑落。
太多回憶,太多過去,太多眷戀,太多不捨,千言萬語,而她終究只是看着他,緩緩合上眼眸。
“啊!”穆北陵撕心裂肺一聲怒嘯,他的心從來沒有這麼痛,痛徹心扉。
“不要死!你快活過來,不要死!”穆北陵雙手緊緊抱住凌宜嫺,情緒近乎崩潰。
他終於恢復力氣,第一件事就是封住她的心脈,封住她最後一口氣。但是,也阻止不了她的身體漸漸變冷。
“你……你怎麼能動了?”蘭若仙嚇了一跳,退避三舍。
穆北陵雙目赤紅,睚眥欲裂,憎恨地看着蘭若仙。輕輕將懷中血人一般的凌宜嫺放在地上,撿起一把長劍,刺向蘭若仙的心脈。
“砰!”樊熾盛衝上來擋了一劍,周圍的侍衛,全是樊熾盛收買的高手,將蘭若仙團團包圍保護。
穆北陵卻不管不顧,以傷換傷,也要殺了蘭若仙。
她害死了凌宜嫺。
不可饒恕。
她必須死。
穆北陵的劍光快的猶如影子,死的侍衛越來越多,保護圈終於出現一個缺口。
穆北陵一劍砍過去,被一個死士擋了一下,但在砍翻那個死士以後,斬在蘭若仙的胳膊上。
“噗嗤!”
蘭若仙發出一聲尖叫,右臂被穆北陵斬落在地。
樊熾盛一把拉着蘭若仙就跑,“所有人,撤!”
突然恢復功力的穆北陵,他們已經攔不住了,只能先跑。
穆北陵追不上,力氣漸漸被抽空,功力一層層減退,時間快到了。
“屬下護駕來遲!”
被引開的護衛,紛紛衝了過來。
穆北陵眼神如冰,“封鎖城門,搜查城裡城外,抓住蘭若仙,格殺勿論。”
“是。”
衆人領命退下。
穆北陵走到凌宜嫺面前,她倒在血泊之中,安靜地,猶如一朵盛開的玫瑰。
她那麼美,那麼好看,他怎麼現在才發現。
穆北陵抱住凌宜嫺,頭埋在她的肩頸間,無聲地痛哭了起來。眼淚源源不斷,悲痛的不能自己。
初次相遇,霧幻海荒島。
他救錯了人,身負重傷,她給他治傷,小心翼翼捧着雨水,喂到他嘴邊。
“看在你還有點用處的份上,我先不殺你。”
她嚇了一跳,看着他憋了半天說道,“謝謝。”
這是他們的開始。
他喜怒無常,心狠手辣,她卻乖巧地,讓他找不到理由殺掉她。
然後就一發不可收拾,他帶着她回到漠北,帶着她去京城,把她拴在自己身邊,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她認真包紮傷口的樣子,其實很動人。
她端着熱氣騰騰的餃子和他一起過年,那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有團年的味道。
她提起南宮璽的名字,就讓他無名怒火。
她被人嘲笑謾罵,他就想殺人。
有她在身邊,就很舒心。視線總黏在她的身上,自己卻毫無所覺。
她喜歡吃點心,他就送她一個廚子。漠北最華貴好看的衣衫,都送到她的面前。他不知道什麼叫做喜歡,只是錦衣玉食,最樸素的對一個人好。
她通風報信,他也不想追究。她被人欺負,他心痛至極。
她要離開,想到要失去她,竟然失控的強吻她,不能自控。
原來早對她不知不覺情根深種。
只是,他沒有愛過一個人,不知道原來這纔是愛情。
蘭若仙背叛他的時候,他好像沒那麼難過。可是她死了,他也好像快死了。
直到最後,她都不知道,他喜歡她。
他明白的太遲,上蒼不給他機會。
“嫺兒,我愛你。”穆北陵在她的耳邊,嘶啞的嗓音呢喃。
他第一次叫她的名,第一次表白,可是,她聽不到了,不會給她任何迴應。
太遲了。
直到這一刻,他才終於看清,他最想要的是什麼。不是蘭若仙,不是爭霸天下,只是這個一直陪伴在他身邊的女人。
他曾經得到過,卻不自知。直到失去,已來不及。
這一生,白骨血腥,荒涼孤寂,落魄亦或權傾天下,唯有她,是他涼薄生命裡,唯一的溫暖。
“嫺兒,窮此一生,我只想等你醒來。”
穆北陵抱着凌宜嫺,走到了漠北寶庫。滿屋金碧輝煌,各種天材地寶,穆北陵走到其間一處千年寒冰棺。
這棺是千年寒冰而制,百年不化,能將人冰存。
穆北陵挽救不了凌宜嫺的傷勢,但他封住了她最後一口氣。唯有這千年寒冰棺,才能把這口氣和她的肉體,冰封十年。
這種傷勢,已經無藥可救。一旦解封,她也不過是一息便亡。
但穆北陵不願相信她已經死了。還有一口氣,那就是一線希望。
穆北陵將凌宜嫺放入冰棺,合上棺材蓋,然後伸手,抱住了棺材,英俊的側臉貼在棺蓋上。
透着水晶棺蓋,可望而不可親。
嫺兒,我要等你有一日醒來,親口告訴你,我愛你。
……
“汗皇,屬下有罪,沒有抓到蘭若仙。”侍衛回來稟報,“不過抓到了一個大乾的將領,凌姑娘的弟弟。”
穆北陵本來死氣沉沉的臉,有了一絲波動,“帶他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