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時候暈船的人就更多了,連沈薇身邊的茶花也暈了,小臉煞白,還吃啥吐啥,整個人懨懨地窩在,讓人十分心疼,桃花緊張地拉住她的手,一會問一遍你還難受嗎。
李嬤嬤也暈船了,罵罵咧咧,一會要吃這一會要吃那,把桃枝支使得團團轉,稍微慢了點就招來一頓臭罵,只不過小半天桃枝就頭髮散落,苦不堪言。
“桃枝,桃枝,你個死丫頭又去哪裡浪去了?”端着茶杯走來的桃枝老遠就聽到李嬤嬤在艙房裡罵聲,想着一路行來那些丫鬟怪異的目光,桃枝臉上就發燙,真想把手中的茶杯直接就扔到水裡,咬了咬牙忍住了。
“嬤嬤,茶來了。”桃枝深吸了一口氣才推門進去,迎面一物飛來,桃枝頭一偏,那物擦着她的臉頰重重地砸在木板上,而她手中端着的茶杯卻打翻了,滾燙的茶正好潑在桃枝的手上,燎泡一個個立刻鼓了起來。
“啊!”桃枝疼得驚叫起來,那個始作俑者卻無動於衷,還靠在牀頭痛罵,“你個沒用的東西,連個茶杯都端不住,你還有什麼用,鬼叫什麼?不就起了兩個小泡嗎?還能死人不成?冰碗呢?我讓你要的冰碗呢?”
桃枝託着受傷的手,眼淚在眼眶中直打轉,忍了又忍纔沒掉下來,“廚房是陳嫂子管着的,奴婢跟她也不熟,哪裡能要得來冰碗?”桃枝無比委屈地說。
“你不是和梨花那死丫頭關係不錯,你不會找她要?平時看你怪伶俐,怎麼關鍵時候就不頂用了?你是不是盼着嬤嬤我暈死啊?”
“可那冰碗是主子的吃食,梨花也做不了主呀。”桃枝纔不願意讓李嬤嬤吃到冰碗呢,這老貨都快折騰死她了,她還上趕着給她要冰碗,她傻呀?
“你放屁,那姓顧的是哪個牌面上的主子?”李嬤嬤氣憤地啐了一口,差點沒啐到桃枝的臉上。打量她不知道是吧?她都看見了,那姓顧的一天都吃上兩碗冰碗呢,那香味老遠她就聞到了。
“就是到四跟前,我老婆子也不怕,我就不信她還能不給我?”自己可是三房主母身邊的老人,瞧上她的東西那是看得起她,府裡的三、八都殷勤地幫她做鞋穿呢。
“要去嬤嬤您自個去要,奴婢可沒那麼大的臉面。”被李嬤嬤如此責罵,桃枝也惱了,她已經看清剛纔顧嬤嬤扔過來的是什麼東西了,那是一把癢癢撓,若是剛纔她沒躲那一下可就真的砸到臉上了,肯定得破相,那她還有什麼前途?一輩子都完了。
“你打量着嬤嬤我起不來是吧?告訴你,今兒我還真要去四跟前評評理,憑什麼姓顧的老貨就比我強?”李嬤嬤還真的掙扎着爬起來要往外走。
此時桃枝心中充滿了對李嬤嬤的憤恨,巴不得她鬧起來被四收拾呢。等李嬤嬤走出了門她才假意上前去拉,“嬤嬤,還是不要鬧了,主子的決定哪是咱們做奴婢能干涉的,我扶您回去歇着吧。”
李嬤嬤還以爲桃枝怕了她呢,心中更得意了,她使勁推開桃枝,繼續朝主艙走去,嘴裡高聲喊着,“你放開,今兒我非得找四評評理。”
桃枝哪裡敢放,忍着手疼也死死拉着李嬤嬤的衣裳,心裡想着,反正該勸的我都勸了,實在勸不住也是沒辦法,四不會怪罪吧?
李嬤嬤雖然暈船,但她長得高大,又胖,自然比瘦弱的桃枝有力氣,不一會就成了她拖着桃枝朝前走的局面。
李嬤嬤和桃枝住的艙房說是離主艙房遠,其實也不過幾步路的距離,外頭吵嚷聲那麼大,沈薇自然聽到了,正在看書的她眉頭蹙了起來。
梨花見狀立刻道:“,奴婢出去看看。”心中卻奇怪桃枝怎麼沒攔着李嬤嬤呢。
“一起吧。”反正也看不下去了,沈薇就站起來和梨花一起往外走。出了艙門就見李嬤嬤在那跳腳大罵,桃枝狼狽地在後頭使勁拉,卻被拖着朝前走。
沈薇一眼就看到桃枝手上的燎泡,心中瞭然,眼神越發冷了。
梨花見似乎生氣了,忙揚聲高喊,“住手,主子面前拉拉扯扯成什麼體統。”梨花大丫鬟範兒十足地訓斥。
李嬤嬤看到四出來了,心中得意,看吧,還是自己的辦法好,只要她鬧一鬧,四一準出來。
“四啊,你可得給老婆子做主啊,這個殺千刀的桃枝一點都不聽使喚,老婆子暈船就想吃碗冰碗壓壓,桃枝這死丫頭偏說沒有,怎麼會沒有呢?一早顧嬤嬤才吃的,不定就被這死丫頭給偷吃了,四可得爲老婆子做主呀!”她撲在沈薇腳下拍着大腿痛訴着,眼淚鼻涕糊了一臉,沈薇皺着眉不着痕跡地朝邊上挪了挪。
桃枝自然不會眼睜睜地看着李嬤嬤告她的瞎狀,分辨道:“沒有,奴婢沒有偷吃,四,奴婢都跟李嬤嬤說了那冰碗是主子的吃食,她偏不信,說是奴婢騙她的——”對上四的目光,那目光好似看穿自己的小心思似的,桃枝的聲音越說越小,最後垂下了頭,心裡惴惴不安。
“看看,你沒話說了吧?”李嬤嬤更加得意了,“四可得爲老婆子做主。”
沈薇揚揚了眉,“你讓本怎麼爲你做主?打她一頓還是罵她一頓?抑或是罰她月錢?桃枝若是有傷在身可就沒人伺候嬤嬤了,你確定要本這樣做?”
李嬤嬤張了張嘴還沒說出話就被沈薇打斷了,她斜睨了李嬤嬤一眼繼續說道:“桃枝沒有說錯,冰碗那等金貴的吃食可不是給奴婢吃的,李嬤嬤覺得自己有什麼資格?”
“老奴怎麼就沒有資格了?”下意識的這句話就脫口而出。
沈薇笑了,周圍的丫鬟們俱都垂下了頭,“嬤嬤這是想做主子了?嬤嬤是夫人身邊的老人,定熟悉規矩,那嬤嬤告訴本,對這等起了歹心的奴才該如何處置呀?是扔進江裡餵魚,還是乾脆打殺了?”
漫不經心的聲音中李嬤嬤聽出了一股殺意,不由恐懼起來,這才意識到四是真的想殺了她啊,這船上都是四的人,她說怎樣就是怎樣,回府後報個失足落水的名頭也沒人敢給她伸冤。
“既然知道自己不招人待見那就老實給我呆着,惹煩了本,骸”雖然沈薇話沒有說完,但李嬤嬤十分清楚她的意思,不由面現害怕,伏在地上不敢吭聲。
沈薇滿意地勾了勾嘴角,施施然轉身離去,臨去前視線在桃枝的手上掃了一眼,“去把柳大夫配得藥膏給桃枝拿一盒,姑娘家家的,留了疤痕可不好看。”
桃枝只覺得那聲音好似敲打在她的心上,腿一軟,跌坐在地上。
衆人離去,船板上只有李嬤嬤和桃枝坐在那裡。還是桃枝先醒過神來,艱難地爬起來去攙扶李嬤嬤,“嬤嬤,咱們回房間吧。”她心裡早就後悔了,不該任由着李嬤嬤鬧出來的,她不該火上澆油激起李嬤嬤的火氣的,四現在肯定對她失望了,還會再用她嗎?這麼一想,她連手上的傷都感覺不到疼了。
直到梨花來給她送傷藥膏她才悄悄鬆了一口氣,嗯,看來四還願意給她機會,那就好,那就好!她心裡慶幸着,暗暗下了決心:就是李嬤嬤把她打半死也不能讓她鬧出去擾了四的清靜。
可接下來的日子李嬤嬤再沒鬧起來,相反還異常安靜老實,因爲當天夜裡船上來了水匪。